温苑穿着一身蓝色的志愿者马甲, 一只手按在她头顶，五指张开，微微用力, 迫使她扭头看他。

    他就站在她身后, 手里捏着手机。

    “同学，你找我啊？”温苑恶趣味上头, 拿起手机在她面前乱晃。

    手机屏幕显示——鬼来电。

    温倾身子往后仰，躲开他的爪子, 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他身后瞥。

    温苑看了一眼背后, 奇怪道：“你看什么？”

    他背后一大堆人, 唯独没有她想看的那一个。

    温倾摇头, 死命地拽着他往前走。

    “哥，快带我去后台, 我的演出服还在絮那里呢。”

    温苑立着不动，自上而下将她大量了一眼，唇角弯起, 笑得一脸邪恶：“换什么衣服，这身不就挺好的？像个活泼的矮冬瓜。”

    活泼的、矮、冬瓜？

    “就因为我穿了一身果绿色的衣服, 所以你就觉得我像个矮冬瓜, 那如果我穿的是黄色的, 那你是不是还会觉得我像个黄南瓜？”温倾木着脸, 一脸不高兴。

    温苑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 恶劣道：“错了, 不是黄南瓜, 是矮南瓜！”

    温倾觉得自己要爆炸了，眼看着天色一点点变晚，表演定在下午六点半开始, 她连妆都没化，不定班长现在正提着刀到处找自己呢。

    知道温苑吃软不吃硬，她只能按捺住脾气，委曲求全道：“哥，带我过去吧，一会儿迟到了，我会疯的！”

    她以为疯这个字眼已经得够严重了，没想到温苑非但没被她吓到，反而挑了挑眉，变本加厉地嘲笑：“疯了也是个矮冬瓜。”

    谁和他纠结这个了！

    事到临头，管他叫自己葡萄苹果哈密瓜或者什么的她都认了，只要他带自己去后台换装。

    僵持一会儿，温苑抬脚走在前面，步子不快不慢。

    “跟紧了，人这么多，丢了我可不管你。”

    “……”温倾发誓，她回家一定要把他的恶行如实告诉给爸妈听。

    “鬼，爸妈要过来吗？”温苑突然问道。

    刚刚才在心里默念着要告状的温倾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不心了出来，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

    温苑回头，看她一脸心虚的样子，狐疑道：“我什么坏话了？”

    “没有没有！”生怕把他惹毛，温倾赶紧否认，指着他的蓝色马甲指责道：“能不能当好你的志愿者，不要东问西问。”

    温苑挑挑眉头，果然没再什么，带着她很快就到了舞台现场。

    灯光和观众席已经布置妥当，四周人声嘈杂。

    他想了想，还是问她：“爸妈真的不来？”

    他有些不相信，温倾从到大什么活动他们缺席过？这次艺术节怎么可能不来。

    “我没给他们，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温倾到处张望，瞥见休息处三个字，立刻扔下温苑朝那个方向走。

    温苑扯住她的书包，把她拽了回来。

    一脸恶劣地笑着：“鬼，你是怕在爸妈面前丢脸吧，我看过节目名单，你居然要跳舞！”

    “……”她就知道，温苑怎么可能这么积极，还跑来做志愿者。

    原来是等着嘲讽她。

    “是又怎么样！谁规定我不能跳舞的？”很的时候杨雯就教过她跳华尔兹，又不是不会，怎么会丢人？

    温倾抿紧唇，像是在和他赌气，头也不回地朝休息处走去。

    温苑无所事事，站在原地顶着温倾的背影看。

    “温苑。”

    会场门口，韩忱站在那里，手里提着换洗的衣服，他穿着白色毛衣，上面印着HAION的刺绣，昏黄的晚霞落在他身上，那是太阳的最后一点余晖。

    两个多月没见，他比暑假的时候瘦了很多，厚厚的秋装穿在他身上居然没有半点臃肿。

    眼下一片清灰，头发有些凌乱，看上去风尘仆仆。

    温苑扫了温倾一眼，目送她走进化妆间，这才朝着韩忱走来。

    “怎么这么晚还回来？”他瞥了一眼韩忱手里提着的换洗衣物，皱着眉头：“明天不是还有兼职？”

    韩忱耸了耸肩，无奈道：“那家孩子临时有事，补课取消了。”

    温苑点头，赞同道：“取消了也好，可以休息一下。”

    韩忱扫了一眼会场，热闹非凡，人声鼎沸，有些奇怪：“什么活动？你还来当志愿者？”

    “淮初艺术节，我家鬼也来参加表演了。”

    他们两个都是淮初毕业的，知道母校传统，艺术节不仅每年都有，而且每年都要大办特办。

    看这规模，怕是又用了不少经费宣传。

    “那你先工作吧，我回宿舍了。”韩忱点了点头，提着东西就要离开。

    温苑突然叫住他。

    “喂，一会儿没事吧？”

    韩忱看向温苑。

    “没事的话，帮我拍一下我家鬼。”温苑有些无奈，指着自己身上的马甲，道：“一会儿我可能有别的事情，而且，我妹总是提防我，如果我拍照的话，她肯定会发现。”

    “？”

    温苑慢条斯理地解释：“如果她发现我拍她，她表演不好的话，会全部赖在我身上的。”

    韩忱：“她什么表演？”

    温苑低下头，忽然笑出声，良久才憋着笑回答：“爱的……华尔兹。”

    “啊？”韩忱愣住，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这是什么节目，顿了一下，表情瞬间复杂起来：“你妹要跳舞啊？”

    一想到那个粉红色带刺的孩会在灯光闪烁的舞台上跳舞，而且是双人舞，他就有一种自己已经苍老的感觉。

    “不然你以为呢？”

    韩忱不语，他觉得她应该表演星星或者两只老虎之类的主题歌曲。

    “行，我回去放一下东西，一会儿过来。”韩忱反正也没事，过来帮个忙，顺便看一下那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孩跳舞是什么样子。

    温倾进到化妆间，学校借用了淮大十几间教室，大学教室很大，几个班共用一个绰绰有余。

    教室门口用A4纸贴了班级名称。

    她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班，还没走近，就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班长截住。

    她穿着一身白色纱裙，头发高高盘起，肩膀上两根绸带延伸至脑后，系成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身上穿着校服外套，脚上踩着五厘米的高跟鞋。

    温倾看着她眼前一亮，平时从来没有见过班长化妆的模样，此刻她描好眉毛，涂上口红，紫蓝色的眼影在灯光下烨烨生辉。

    眼角下方还贴了几颗水晶。

    “温倾你怎么才来！”

    “我回家拿个东西。”

    班长压根没工夫听她解释，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拽着她从后门进了化妆间。

    一进去立刻扬声道：“温倾的衣服在哪里？快拿过来。”

    何絮立刻把她的服装抱了过来，一双鞋，一包衣服，还有配套的头饰。

    考虑到每个人的身材不同，购买表演服的时候班长列出了好几个款式。

    温倾的那一件，是无肩的蛋糕裙，本来以为会很显胖，没想到裙子垂感很好，非但没有暴露出身材的缺陷，比起其它同学的，反而多出了一丝高级感。

    尤其是这条裙子还搭配了一条纯白色披帛。

    温倾接住自己的衣服，有些不知所措。

    班长手里捏着手机，忙得找不着北，短短时间，她又跑到了化妆台，拿起一旁的眉笔替别人描眉。

    “絮，去哪里换衣服？”她对淮大的构造一无所有。

    何絮正在化妆，听见她的声音赶忙把她叫了过去，坐在一起，道：“咱们先化妆，一会儿我带你过去换。”

    表演六点半开始，就代表着六点半她们要去到会场，找到自己班级的位置坐好，乖乖欣赏表演，直到念到他们班的时候才能离开到后台准备。

    温倾嗯了一声，她从来没化过妆，也不知道那些工具怎么使用，只能任由淮大的志愿者姐姐在她脸上随意涂抹。

    她的皮肤很细腻，眉型和温苑一样，属于天生就比较好看的类型。

    学姐没在她的皮肤和眉毛上下工夫，只是帮她画上眼线眼影，再在双眸下方贴了和班长一模一样的水晶。

    水晶在灯光下闪烁，像极了人鱼的泪珠，衬得整个人多了几分灵气。

    学姐掐着她的下巴，左右研究了下，突然取出一滴水滴形状的钻石，贴在了她的眉目中心。

    “哇，倾，你贴了这个真的好看了好多！”

    别人都是只贴了双眼下面的地方，只有温倾在眉眼中央也加了一颗。

    “姐姐，可不可以也给我贴一个？”

    “我也好想要！”

    温倾贴近镜子多看了几眼，没什么特殊感觉。

    学姐抱歉地拒绝道：“不可以欧，因为这个妹妹的服装和发型比较适合眉心痣，你们贴多了会显得很廉价。”

    何絮失望地坐了回去。

    温倾听见发型二字，抬眼看着学姐，惊讶道：“我这么短的头发也要弄？”

    从暑假到现在她一直没有剪过头发，虽然长长了一点，但整体也不过只有肩下十公分的长度。

    扎个马尾都够呛。

    时间仓促，做不了什么复杂的造型。

    学姐道：“我给你烫个卷发吧。”

    “？”志愿者工具这么齐全的？还带卷发棒？

    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温倾一直没有吭声，任由志愿者在她头上肆意妄为。

    十分钟后，温倾的头发被学姐卷成了散乱的波浪形状，像是从杂志上走来的精灵。

    温倾本来没抱什么幻想，忽然睁眼一看，居然把自己惊艳到了。

    “妹妹，满意吗？”学姐扶着她的肩膀，笑得温柔。

    温倾觉得镜子里的人漂亮得不像是她，傻愣着点头。

    “那你回去可得告诉你哥哥，姐姐化的妆你很满意呦。”

    “哦。”温倾应了一声，原来如此。

    难怪她在自己这里废了这么多心思，原来温苑提前给她招呼过。

    妆画得差不多了，何絮领着温倾去换衣服。

    这是秋天，尤其是昼夜交接的时候，偶尔还会泛起一阵阵冷风。

    温倾换下了表演服，自己的衣服领口太，怕把学姐画的妆弄花，索性她也不套外套了，穿着表演服走出厕所。

    黎铭刚好也从男厕出来，手上理着西服扣子，脚上的皮鞋被擦得噌亮，他个子挺高，穿着正装看上去人模狗样。

    温倾突然想起一句歌词——将头发梳成大人摸样，穿上一身帅气西装，待会儿见你一定比想象美。

    温倾顿在那里，黎铭抬头刚好瞥见她，脚步下意识后退半步，似乎被吓了一跳。

    画着妆，她有些不自然，难道是自己画得太丑了？吓到他了？

    考虑到他是自己舞伴，温倾朝他走了一步，问道：“你没事吧？”

    黎铭傻愣着摇头，一如既往地结巴：“没，没事。温，温倾你今天……很漂亮。”

    “谢谢。”她点了点头，手里提着书包，朝休息室走去。

    黎铭在她身后，很快就追了上来，接过她的书包，脸色红润，眼神闪烁：“你怎么没穿校服？”

    温倾的校服换下来就直接放家里了，那时候没想到换了演出服以后可以穿。

    “没带。”她回答道，只能祈祷夜风不要太大，不然明天肯定感冒。

    “哦。”黎铭垂着头，脚步和她保持一致，不过声音不大，得也很含糊。

    话间她们已经走到了休息室，也就是刚才的化妆间。

    时间差不多了，班长站在门口清点人数，数完以后，领着大家朝现场出发。

    “一会儿到了咱们班的位置就不要乱走了，淮大特别特别大，如果走丢了就不好了！”

    “还有，要上厕所或者要做什么，一定要提前给我，轮到咱们班前几个节目的时候，就不要离开了，省的到时候找不到人。”

    “不要乱扔垃圾，也不要交头接耳，更不要玩手机，好好看节目。”

    “知道了，班长你真啰嗦。”

    “行了，就这么多，你们记住就好！”

    温倾站在人群中央，她从来没有穿过高跟鞋，这次班里买的是粗跟的，走起来不怕跌倒，就是穿得她脚心疼。

    每走两步路就忍不住停一下。

    韩忱不知道温倾她们班第几个表演，只能踩着点到现场，刚来就看见一群白色的天鹅从化妆间陆陆续续走出来。

    安安静静地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他本想去找温苑，视线却无意扫到了人群中央的温倾。

    她画了淡妆，平时略带稚气的脸被化妆品修饰，变得成熟了不少，身上穿着乖巧可爱的白色纱裙，肩膀上一根二指宽的白色绸缎肩带，裙子看上去有些俏皮。

    头发微卷，眉心贴着水钻，整个人莫名多了几分冷美人的气息。

    果然是……女大十八变。

    韩忱甚至不太相信这个人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孩。

    整个队伍都是一片纯白，男生穿着白色西装，女生穿着白色纱裙。

    黎铭从队伍最后赶到前面，一件宽大的校服突然披到了温倾身上。

    她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是黎铭，什么也没，反正从抢他衣服抢他零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看他穿着西装外套也不需要校服，温倾没有矫情，把校服拢紧了几分。

    韩忱不认识黎铭，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挑了挑眉头，觉得有些荒唐，手里握着相机，尴尬地挠了挠眼睑，吐槽道：“这孩，居然早恋。”

    温倾班上的节目在后几个，韩忱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终于沉不住气挎着相机去前台看了一眼节目顺序，初三一班《爱的华尔兹》，倒数第二个，估计还要一个时。

    他索性出了会场透气，里面锣鼓喧天，音乐声震得他耳朵生疼。

    会场外人影寂寥，白天挂的海报在夜风中飘荡，有几块展架被风吹倒。

    韩忱愣了一下，上前几步去将它扶起，看着海报上隐隐戳戳的初中生照片，他唇角勾起，眉眼清冷，半响才道：“孩子。”

    温苑出来找他的时候，韩忱正靠在音乐厅外的罗马柱上，指尖一点猩红的亮光，嘴里徐徐吐着白烟。

    他皱了下眉，走到他身边：“不是让你给我妹拍照？”

    韩忱往旁边挪了半截位置，扫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时间还早，出来透口气。”

    知道他不喜欢热闹，温苑没什么。

    相机挂在韩忱的胳膊上，他拿了过来，反手对着韩忱，咔嚓一声。

    相机里的韩忱乌发雪肤，双眸晦涩莫名，没有半点亮光。

    “真丑。”温苑吐槽道。

    “呵。”韩忱笑了一下：“明晚我有事，宿舍点名帮我下掩护。”

    “又去兼职？”

    “嗯。”

    沉默一会儿，两人看着时间朝会场里走。

    轮到温倾班级表演的时候，初三一班的位置上所有人同时站了起来，女生脱掉外套，男孩子礼貌地将手伸出，各自挽着自己的舞伴。

    一男一女整齐地排着，优雅和谐地走到后台。

    观众看了一整晚的节目，本来已经没有什么热情了，但是看见眼前这么养眼的一幕依旧忍不住尖叫。

    韩忱和温苑走进现场的时候，四周一片喧嚣，一点都不像晚会要结束的样子。

    舞台帷幕缓缓拉开，舞台上出十几束亮光，落在每一对头顶。

    冷白色灯光加背景都是一片落寞的雪白，男生扶着女生完成一个接着一个的旋转动作，流畅的音乐响起，四周缓缓地吹出泡泡。

    台上的一切如梦似幻，男女和谐得像是真正的情侣。

    温倾混在人群中央，优雅得像是一只白天鹅。

    微卷的头发在空中飘荡，时不时扫在舞伴身上，留下一阵馨香。

    韩忱不忘温苑的嘱托，拿起相机聚焦在她一人身上，然后按下快门。

    一连拍了十几张，每一帧都像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大片。

    温倾一改往日可爱的风格，惊讶的不只是韩忱，他只短短的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回过神来，而温苑，至今恍惚。

    “怎么了？”韩忱看他脸色不对，手掌放在他眼前晃了晃，相机屏幕亮着，照片上温倾踮起脚尖提着舞裙，笑得明媚自信。

    温苑陡然回神，深色有些奇怪，突然一把抓住韩忱手里的相机，冷漠道：“不用拍了。”

    看他情绪不对，韩忱皱着眉头停下动作。

    温苑看着舞台上跟着音乐翩翩起舞的温倾，她一如其它人一般，穿着洁白纱裙，画着完美的妆，有了另外一个男生在她身边将她护着。

    他神色幽怨，有些难受，然后解释道：“突然发现，这屁孩居然长大了。”

    看得出来温苑一脸郁闷，韩忱干咳了几下掩饰，笑意深入眼底。

    您老人家还是个恋妹癖呢！

    他没敢，他妹妹不仅长大了，而且还早恋了！

    对象就是她舞伴。

    他怕他了这句话，温苑会直接冲上舞台和那个男生拼命。

    韩忱想，给温倾留点面子，私下找她聊聊就好了。

    “真不拍了？”韩忱见势就要回宿舍。

    温苑内心挣扎，最后叹了口气，道：“等等吧，过去看看那鬼。”

    韩忱没有异议，两个人各怀鬼胎地看完了三分钟表演，然后去到后台找她们。

    休息室的热闹并不亚于观众席，这场表演比起前面的街舞热舞更有味道，观众们反响也好。

    班长领着大家谢幕，然后退到后台。

    “哎哟，刚才吓死我了，鞋子差点掉了。”

    “大家有没有觉得……这是我们发挥得最好的一次！”

    “啊啊啊啊，是啊是啊，刚才投入得我觉得舞台上就我自己了。”

    温苑进来的时候，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舞台上还剩最后一个节目，其它班级都准备撤退了，休息室只有初三一班的同学。

    温倾坐在化妆镜前面，周围围着几个同学，他径自走到温倾旁边，沉着脸。

    没等他开口话，温倾突然抬头，顶着红彤彤的香肠嘴——

    “草！”温苑忍不住爆粗口，心下所有的不满统统消失，咽了口唾沫，脸上罕见地带着点担忧：“你这脸被狗啃过？”

    他大概猜到了是化妆品过敏，盯着温倾一脸见鬼的表情。

    韩忱见他反应不对，也跟着进了休息室。

    路过黎铭身侧的时候，抬眸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气质懒散。

    温倾看见韩忱，灯光下的他肤色越显冷白，唇色很艳，靠近时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道袭来，比起平时温和的模样增添了几分雅痞。

    她没想到他居然也在这里，脸色胀得通红，捂着自己的嘴不想让他看见，但是很明显，她这动作多少有点欲盖弥彰。

    “孩，你这是？”韩忱先是吓了一跳，见她没事，忍不住低头憋笑。

    “想笑就笑吧。”温倾放下手，已经开始自我放弃了。

    她从来没画过妆，怎么知道自己居然对那只口红过敏！之前有点异样的感觉，她也没太在意。

    短短几个时就成了这样，刚才用消毒湿纸巾擦了一下，现在又痛又痒。

    韩忱慢条斯理地上前，盯着她的嘴角看了一会儿，他的眼神十分专注，那双桃花眼看什么都一副深情无限的样子，看得温倾如芒在背，不自然地别开脸，韩忱这才收回眼神。

    “没什么大问题吧。”温苑到底还是有些关心她的，也弯下腰装模作样地看了几眼。

    韩忱眉毛一扬，然后，突然笑出了声，像是憋了很久总算忍不住了一样。

    “问题，以后不要涂廉价口红就行了，回家记得消一下毒，避免得唇炎。”

    听见廉价口红，班长有些不好意思地拉着温倾的手：“倾，对不起啊，我看这口红评价还不错才买的，没想到……”

    话到一半，温苑和韩忱集体爆笑出声。

    不怪他们，实在是温倾现在耷拉着脸，再顶着一张香肠嘴的模样太可爱了。

    嘴唇又红又肿，看上去就像是故意嘟起来似的。

    温倾脸上的红色蔓延至了耳根，坐在椅子上，恼怒地拿起一旁的卸妆棉卸妆。

    手指刚刚摸到卸妆水，她隐约听见韩忱和温苑话。

    “你妹不会还对卸妆水过敏吧？”

    “……”

    “不会不会。”班长出来圆场：“这款卸妆水超温和不刺激，倾，我保证！我是看了评价才买的！”

    “……算了，我回家用我妈的吧。”

    表演结束，温苑和韩忱把她们送到校门口，亲眼见温倾踏上校车，然后才往回走。

    两人背影逐渐没入黑暗中，温倾这才收回眼神，心里一阵失落。

    何絮从一开始就想和温倾搭话，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现在终于坐到她身边了，赶紧挽住温倾的手臂，兴奋得语无伦次。

    “倾倾，刚才那个，那个那个很帅的哥哥，是不是你给我看过照片的哥哥？”

    温倾心脏一跳，谨慎地盯着她，含糊道：“怎么了？”

    依何絮的颜狗特性，她真的怕她下一秒会出什么一见钟情之类的话。

    果然，何絮一脸花痴，摇头惊叹：“我第一次见除我家哥哥之外，还有这么帅的人！”

    “原本以为温苑哥颜值已经够抗了，没料到，那个哥哥一出现，温苑哥直接被秒杀！绝了！”

    温倾：“这话你别在我哥面前。”

    何絮忙不迭点头，凑近讨好她，问：“你有没有那个哥哥的QQ？”

    温倾昧着良心道：“没有。”

    “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他是温苑哥的同学？”

    “大概吧。”

    何絮狐疑地盯着她：“倾，你很不对劲欧。”

    “我哪里不对劲了！”温倾睁大眼睛，呼吸停了一瞬，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那你怎么那么排斥我要那个哥哥的联系方式，不会是……”何絮缓缓凑近，顶着她的眼睛，眯起眼睛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不会是，你喜欢——”

    她的话还没完，立刻被温倾断。

    “别瞎！那哥哥他，他……”温倾一脸屈辱，凑到何絮耳边，隐忍着：“他有喜欢的人了，他……喜欢我哥哥。”

    何絮张大嘴巴，回想到刚才休息室里韩忱的妖孽模样，一双桃花眼绝色潋滟，眨眼眨得漫不经心，眼尾弧度都带着欲语还休的万种风情，还时不时和温苑眉来眼去。

    那味儿一下子就出来了。

    何絮咽了口唾沫，吃瓜吃得猝不及防：“真……真劲爆。”

    看她明显相信了，温倾松了口气，重重地靠回了位置上。

    心里默默向他们两人忏悔，不过，谁让他们今天那么嘲笑她的？就当给自己报仇了。

    没等她彻底放松，何絮再次发问。

    “叔叔阿姨知道温苑哥的事情吗？”作为资深吃瓜群众，何絮绝不允许自己吃瓜不吃全，开始刨根问底。

    温倾抿唇，觉得事情不能就这么发展下去，所以她决定单方面地消何絮的YY。

    她：“那位哥哥虽然喜欢我哥，但是我哥没答应他，我哥哥有女朋友，外号叫红太狼，是个散冠军。”

    “？”何絮：“贵圈关系真乱。”

    —

    韩忱把相机还给温苑，看他像皇帝选美般把照片从头到尾点评一番后，随手扔到抽屉的犄角旮旯里。

    桌上还落了一张。

    韩忱随手捡起，照片里的姑娘穿着洁白的长裙，眉心点缀着水晶，下颚上扬，舞台的灯光斜斜地在她的侧脸上。

    纤细的天鹅颈，振翅欲飞的蝴蝶骨，皮肤白得透明。

    他又回想起刚才的那个舞蹈，旋转，跳跃，气质清冷又矜贵。

    瞧着姑娘和温苑八分像的面容，他低低地笑出声，顺便提醒温苑：“这里还有一张。”

    “哦。”温苑已经开了游戏，随口道：“送你了。”

    “嗯。”韩忱把照片夹进书里：“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他亲手拍的，对自己的作品总是会带着点怜惜味道，连带着觉得照片里的人看着也格外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