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忱家在老城区中间, 弯弯曲曲的巷台阶足足要走十几分钟。

    路边的草坪有些被居民拔掉，种上了几种温倾认不出来的蔬菜。

    每栋楼房后面预留了排水沟，随着后期修葺的台阶增高, 逐渐形成了一道道比温倾还高的水渠。

    温倾本来就轻微夜盲, 走这种不熟悉的路更是万分心，温苑拎着她的卫衣帽子, 时不时不耐烦地催她一声，等她将摔不摔的时候, 又稳稳地扶她站好。

    走了一会儿, 温倾有些适应这种亮度和路况以后, 温苑才松开手。

    相较于温倾的仔细, 韩忱是闭着眼睛走路也不为过。

    双手揣衣服兜里，每走一步都是晃晃悠悠的模样, 温倾走在他后面，看他这幅散漫的模样，不由得为他捏一把汗。

    生怕走着走着, 人没了！

    “韩忱哥。”

    温倾叫他，手电筒不由自主地朝着他的脚下挪动几分, 替他照亮他脚下的路。

    “嗯？”韩忱应了一声, 回过头瞥了温倾一眼, 身子一歪, 踉踉跄跄。

    “诶——”温倾低呼出声, 看上去比他还着急, 险些上手去抓他, 又见他走路虽晃，但是还是很稳当，她这才松了口气, 语气少见地带着命令语气：“你好好走，别摔了。”

    “鬼，你怎么不怕我摔了？”温苑在身后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拎着她帽子的手不自觉收紧，勒得她迈不动脚。

    温倾身子一晃，踏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他摔了可能会砸到我，你摔了又没关系。”温倾回过头，使劲儿将自己的帽子从温苑手里夺回来。

    温苑双手空空，乐得轻松，将手揣裤兜里，步子轻松悠闲。

    “话是你的，要是摔了可别怪我不扶你。”

    “我才不会——哎——”

    “卧槽。”

    温苑双手一抓，捞了个空。

    温倾脚上滑，直接朝着前面平扑过去，幸好韩忱站得稳当，不然恐怕两个人都得摔个狗吃屎。

    韩忱闷哼一声，本就瘦削的身形朝前垮了一步才勉强站稳。

    站稳后的第一件事，立刻侧身，将温倾扶正。

    “还好吧？”

    温倾点头：“我没事。”

    韩忱弯腰扫了她一眼，从地上将电筒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重新塞回温倾手里。

    这一次他的手并未放开，而是转而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腕，牵着她。

    “很快就到了，哥哥家住的偏，不好意思。”

    温倾低着头没有话，心脏跳得速度倒是很快，扑通扑通，在夜里格外清晰。

    走过那一截路过后，很快，到了一栋居民楼。

    爬上三楼，韩忱敲门。

    门里很快传来脚步声，张家玮裹着床被子将门开，劈头盖脸地来了一句：“快点，我们都开始了。”

    温苑站在门后，一脸不爽：“这种事怎么不等等我们？”

    “？”温倾：“什么事？”

    张家玮这才注意到，在韩忱和温苑中间，夹了个姑娘，才刚刚到他们心口的位置，被韩忱遮了个严严实实。

    看那和温苑极其相似的眉眼——

    “我嘞个去，谢良山快出来，温苑背着我们生了个闺女。”

    “我怎么可能生这种闺女。”

    “我怎么可能要这种老爹。”

    “……”互相嫌弃的两兄妹相顾无言。

    韩忱松开温倾手腕，肩膀一阵抖动，估计憋笑憋得不轻。

    温苑侧身过去，一把将门拉开，对着从房间里光着脚，同样裹着一床棉被就冲出来的谢良山骂道：“什么想法，我要是生出这样的闺女，出生第二天我就去上吊。”

    温倾不急不缓地接着道：“我要是投胎成他女儿，分娩的时候我倒着游回子宫。”

    “噗哈哈哈哈！”除了他们两人，其他三个再也憋不住了。

    “这妹儿挺有趣的。”

    温倾：“？”

    韩忱笑够了，甩甩头，将温倾牵进房间里。

    整栋住宅从里到外，都泛着陈旧的味道，客厅到阳台的门上挂着紫蓝色的珠帘，可能是时间太久了，珠帘的颜色开始褪去，没有当初的鲜艳明亮。

    墙上挂着一本日历，很老旧，是隔一天撕一张的那种，纸张已然泛黄。

    沙发又短又窄，仅仅他们几个人都坐不下，这样的屋子不仅装了声控监控，还在门上安了个警报器防盗网，防盗系数堪比淮城最顶级的区。

    温苑往沙发上坐了一屁股，拍了拍两边，似乎是嫌太硬，又立了起来。

    客厅昏黄的白炽灯时不时闪烁两下，张家玮抱怨道：“韩校草，你有那钱装什么警报器和监控？换个灯不行吗？你这屋子破的，偷都懒得光顾。”

    韩忱没有搭理他们，去厨房从冰箱里翻了许多新鲜水果出来，往温倾面前一堆，问：“孩，给你。”

    温倾愣了一下，傻傻地接住他手里的东西，再顺着他的指示坐到沙发上。

    韩忱开电视，帮她把喜羊羊与灰太狼点出来，播放声音调。

    “韩忱哥？”温倾一头雾水。

    “孩。”韩忱把遥控器交给她，然后撑着膝盖起身：“你就在这里看电视，吃东西，乖乖的，不要乱跑，可以吗？”

    温倾察觉出他的言外之意，抬头看着立着的四个人，没有话。

    温苑皱眉：“听见没有！”

    温倾温吞地拿起一颗葡萄往嘴里送，眸子和嘴里的葡萄一样，黑得发亮。

    “你先你们要做什么？”

    看他们这架势，明显不愿意带上她的样子。

    是游戏？还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张家玮和谢良山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戏谑，裹着被子弯腰凑到温倾面前，然后异口同声地朝她道：“我们啊，是去做少儿不宜的事欧～”

    声音轻而缓，尾音拖长，像是故意钓她胃口。

    “你们什么呢。”温苑皱着眉头，一脸不认同，难得护着她：“话悠着点啊，我妹才十四岁。”

    “什么……少儿不宜的……”

    一抹绯红缓慢地爬上温倾的脸，本来就觉得两个大男人裹着棉被哆嗦的样子很奇怪，现在更是不敢多看一眼。

    “可不就是少儿不宜吗？我们又没错。”张家玮声嘀咕了一声，还算给温苑面子，解释了句：“妹妹别想歪，我们看的是可是正常的片子，只是你现在还不适合看这些东西，看多了不好。”

    “……”温倾的脸更红了。

    温苑耐心磨得差不多了，推搡着他们俩进到一旁的房间，顺手把外套脱了，袖子撸上去，喊了句：“韩忱快点。”

    韩忱本来不想跟着他们胡闹，但觉得如果有他在客厅，可能温倾会不好意思。

    还不如回房间休息一下，让她自己吃东西看动画片。

    这样想着，韩忱应了一声，朝温苑走去。

    四个人凑拢一堆，谢良山和张家玮跃跃欲试，一把将后面加入的两人围住，笑得激动又猥琐。

    温倾后知后觉地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快步朝房间走去，一张脸红得滴血，嘴里还在逞强，兴师问罪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哥哥你不许胡闹！”

    最后一句明显在撒娇中愤怒，不敢相信温苑会做那么离谱的事情。

    本就不甚牢靠的哥哥形象开始裂开，估计不用风吹，再多几句话就垮了。

    温苑眼尖地看见她，立马将门合上，温倾碰一鼻子灰，隔着房门听见门那边张家玮担心地：“咱们动静搞大了，不会把你爷爷吵醒吧？”

    韩忱：“不会，老爷子睡得比较沉。”

    天呐，为什么韩忱哥哥也要参加这种未成年人不易参加的活动！

    温倾房子倒塌，整个人都不好了。

    站在原地又羞又怒。

    “哥，你出来，送我回家。”温倾踹了房门一脚。

    没有回应。

    她紧接着又字正腔圆地重复一遍：“我要回家！”

    温苑的声音轻飘飘地传出来：“自个儿回去吧，路上心点，别磕着碰着。”

    “……”

    外面那么黑，全是看不见的路，他是笃定她不敢离开啊。

    电视里放着喜羊羊与灰太狼，温倾丝毫不感兴趣。

    本来挺喜欢的动画片，现在一点欣赏的心思都没有。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站到腿脚僵硬，才踱着步子回到沙发上。

    房间里时不时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快点快点。”

    “卧槽，张狗温狗，你们别动。”

    “我没动……”

    “抱紧我——”

    “啊啊啊啊啊啊，太刺激了。”

    温倾烦躁地躲去窗边，旧城区位置偏高，从韩忱家阳台上向外看去，刚好可以将淮河尽收眼底。

    咋的一看，淮河张灯结彩，就像布满了细碎星辰的星河。

    吹着夜风，她觉得无聊清冷又可怜，手里不自觉地摆弄紫色珠帘，用来系珠帘的带子被她解开，系成了个完美的蝴蝶结。

    思来想去，她觉得不能放任温苑和韩忱哥哥这么堕落，她放下珠帘，迈开步子，朝他们呆着的房间走去。

    她先是敲了敲门，声音拔高：“哥哥，我要进来了。”

    确定屋子里面的人有时间反应过后，她缓缓扭动门锁。

    “咔嚓——”

    房门被她推开。

    温倾下意识看向房间唯一的光源处，一台中等大的液晶电视上，一只黑白色的贞子突然闪现出来。

    “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前一声，是温倾被吓出声的。

    后许多声，是温苑、谢良山、张家玮被温倾吓得惨叫出来。

    唯独韩忱，进房间后，不想和他们一起挤被窝里，独自躺在单人沙发上闭目养神。

    意识刚刚发散，被这一阵连环尖叫惊醒，桃花眸缓缓睁开。

    目光所及之处，一道粉红色的身影瞬间朝他飞扑过来，撞他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