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摘星 “小孩,走吧。”韩沉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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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 走吧。”韩忱叹了口气,穿上外套,想了想, 还是将手机调整成手电筒模式, 递到温倾面前。

    温倾低着头,双手垂在身侧, 并未去接。

    “生气啦?”韩忱屈膝蹲在她面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 凑进, 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语气轻柔:“因为温苑没等你?”

    温倾扁着嘴, 眸子通红,很快喉咙里便发出了一丝哽咽。

    没想到她真的会哭, 韩忱动作顿住,伸出的手像是被烫着了一般缩了回来。

    原本散漫的态度变得慌张起来。

    “别——”

    话还没来得及完,温倾顷刻之前痛哭出声, 撕心裂肺:“我哥他,他凶我。”

    看着温倾的眼泪, 韩忱不自觉变得手忙脚乱, 在茶几上扯了一张卫生纸出来, 温倾不接, 他只能亲自帮她擦掉眼泪。

    “你哥没凶你。”

    “凶了, 他刚才话那么大声, 还吼我。”

    “你哥话什么时候声过?”

    “那他还扔下我自己走了。”

    “呃……”韩忱挠了挠眼睑, 一时片刻想不出好的理由:“不定是他尿急?”

    温倾越想越气,豆大的泪珠齐刷刷掉下,抬脚就要朝外跑:“走就走, 没有他我自己也可以回家。”

    这什么癖好?一生气就拔腿跑路?

    “……”韩忱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换了鞋子追着温倾一起下楼。

    温倾一鼓作气,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走了很长的一段距离。

    周围草丛里时不时传来几声虫鸣犬吠,此前不心看见的贞子的脸一直回荡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站在原地踌躇,越想越心酸。

    好在,韩忱很快就追了上来。

    拉着温倾的手,牵着她朝淮河路走去。

    或许是走时心情复杂,漆黑湿滑的路变得没有那么害怕了,五六分钟,两人从寂静无声的旧城区走到了火树银花的展销会。

    周围人来人往,举着冰糖葫芦和棉花糖的商贩走来走去。

    韩忱停在路边,松开她的手,问:“你想走路还是车?”

    温倾沉默着不吭声。

    他弯下腰陪她沉默了会儿,给了她足够的时间思考。

    温倾久久不肯话,知道她现在不想回家,韩忱唇角弯起,语气淡淡地道:“怎么办呢?哥哥好像有点冷……”

    温倾抬头,鹿眼通红,蹙着眉头。

    他想,抓紧时间赶快回家,不要再因为和温苑置气一直待在外面吹冷风。

    谁知温倾完全理解错了他的意思,她很怕冷,立冬过后就换上了厚厚的外套,此刻夜风虽带着猝了冰似的冷意,但她浑身依旧暖洋洋的,甚至还有点冒汗。

    她看着韩忱,黄色的灯光磨平了他五官上的棱角,温倾的视线从他紧绷的下颚线条到薄薄的唇,一路略过高挺的鼻梁,最后停留在他漫不经心的双眸上。

    看似温和,却又疏离。

    温倾丝毫没有停顿,伸手,将自己的手塞进韩忱的上衣兜里,牢牢地握住他的手。

    冰冷的指尖瞬间被暖意包围,韩忱楞了片刻,手指变得僵硬。

    温倾问:“哥哥,还冷吗?”

    韩忱突然变得恍惚,不知是因为手上的触感,还是温倾口中理所当然的哥哥二字。

    最后,他认输似的直起腰,对她无可奈何。

    “走吧,哥哥带你逛逛街。”

    知道温苑此刻一定在家里等他送人回去,也知道作为温苑的朋友不该大晚上带朋友妹妹夜不归宿,但他屈于此刻的温暖。

    淮河路摆了无数零食吃,有很多是温倾见都没见过的,韩忱闲散地走了几步,发觉温倾脚步变慢,回过头,顺着她的视线朝一旁看去。

    “孩,想吃这个?”

    暑假的时候,温倾听哥哥过,韩忱哥很穷,白天要去做家教,晚上还要到餐馆兼职。

    她现在有点迷糊,点点头又摇头,纠结地问:“哥哥,你到底是有钱还是没钱?”

    “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韩忱的声音停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

    “就是感觉你过得很拮据,但是又不穷。”温倾解释,毕竟驮江水恋的房子那么贵。

    “什么?”韩忱险些被呛到,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脑海里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你为什么会觉得哥哥过得很拮据?”

    话间,韩忱已经朝一旁的吃摊走去,温倾刚才盯了好一会儿,始终没开口要。

    她的手在他兜里,他走去哪里,温倾自然也只能跟着。

    摊前人流攒动,环境十分嘈杂,韩忱扫了招牌一眼,然后道:“一份臭豆腐,谢谢。”

    温倾:“因为你家里很多旧家具,你还一直去兼职,听我哥哥,你很缺钱。”

    “嗯。”韩忱赞同地点点头,对这个回答不予置否,转手接过老板递来的一次性餐盒,递到温倾面前:“哥哥确实很穷,不过请温倾吃个臭豆腐还是可以的。”

    温倾抿着唇,念念不舍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拿起餐盒。

    “哥哥,你还冷吗?”

    “哥哥不冷。”

    得知韩忱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贫困,温倾安心地开始吃起了吃,只是还有个疑惑:“哥哥,你既然不缺钱的话,为什么还要一直去做兼职,这样学习跟得上吗?”

    在温倾的世界,好像旷课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一旦上课不认真,期末考试的时候就一定及不了格,及不了格比天塌下来还要严重。

    韩忱觉得丫头有这么个思想觉悟很好,自己不好给她传递坏思想,思考片刻,他笑着解释:“因为哥哥成绩很好,所以周末的时候老师都会把实验室的钥匙给我,哥哥可以自己去把落下的知识补起来。”

    “实验室有很多好东西吗?”

    韩忱:“嗯,有很多大体老师。”

    温倾点头,虽然不知道大体老师是谁,但是听他这个语气,应该是很厉害的教授。

    两人一路沉默,周围的喧嚣半点都没有感染到韩忱,温倾去一旁扔掉垃圾,然后放慢速度,逐渐退到韩忱身后。

    他的背影很清瘦,充斥着孤寂和落寞,像是从故事开头,他就只有一个人,一个人孤独地走着,慵懒散漫但又防备,因警惕而形成的茧结成了铠甲,将他紧紧包裹着。

    温倾一贯不会看人,但偏偏能读懂韩忱,和他感同身受。

    她想上前,继续握住他的手。

    人流突然变得挨肩叠背,前方蜂拥而来一大群人,原本老老实实跟在韩忱身后的温倾被人流冲散,连着倒退了好几步。

    “让一让,有事儿。”

    “不好意思,让一让。”

    “别挤了。”

    有人喊让,有人埋怨。

    嘈杂的人群中央,一位衣衫褴褛的老爷子跌倒在地,周遭的人半点没有注意到,脚步踩来踩去。一声不高不低的低呼声在你推我攘中显得微不足道。

    老爷子挣扎了好一会儿,背上扛了一麻袋的塑料纸壳,压根没法在这种情况下站起来。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前后又来一道拉扯,再次跌坐在地。

    韩忱走了一截路,意识到温倾不在自己周围,立刻回过头找人。

    人群里,他看见在地上挣扎的老人,赶忙上前,想要将老人扶起。

    一双手先他一步,稳稳地落在了老人家的臂弯之上,用力将老人拉扯起来。

    “爷爷,我扶你。”

    温倾扶着老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米五不到的个子,居然在人群里挤出了一条通道,将老人家带到相对安全的地方。

    “这里现在有点挤,爷爷你等人散了再走吧。”温倾看了眼时间,估算一下,道:“大概还有十几分钟就要收市了,您先坐在这里休息一下,不要跟年轻伙去挤。”

    “好,好,好,谢谢你啊姑娘。”老人被摔怕了,将肩上的废品纸壳放下来,吁了口气,望着温倾身上一坨明显的污渍,有些不好意思:“把你衣服弄脏了,爷爷给你两块钱,你拿去买零食吃好不好?”

    “不用了谢谢爷爷。”温倾有些着急,自己被耽搁在这里,一会儿韩忱没看见她估计要生气。

    平时她哥哥带她出门的时候,最烦的就是她乱跑,找不到人。

    温倾还在焦急寻找韩忱,另一边,他踩着步子走到她身边,在她还没发现他的时候,突然将她的手再次执起,往自己兜里揣去。

    温倾惊吓回头,撞进韩忱的眼里。

    他笑了一下,尾音上扬:“这样温倾就不容易走丢了。”

    语气比起平时,似乎轻快了不少。

    意料之外,韩忱没有像温苑一样骂她。

    温倾胆战心惊地走着,没一会儿就被送到了区门口。

    “回去以后不要和哥哥吵架,知道吗?”韩忱弯下腰,揉了揉温倾的头发,难得温柔:“我知道倾倾是一个听话的孩,不会无理取闹的,是不是?”

    韩忱罕见地没有叫她“孩”,也不是叫全名,而是随她爸妈一样叫她倾倾。

    别人叫她倾倾的时候,她只觉得亲昵,可这两个字从韩忱嘴里吐出来的时候,却莫名带了几分温柔,轻飘飘地钻进人心底,带起一阵痒痒的颤意。

    “可是哥哥凶我了。”温倾依旧耿耿于怀。

    韩忱苦恼地想了一下,向她保证:“那哥哥一会儿帮你报仇,你乖乖回家,行吗?”

    温倾还想问怎么报仇,看着韩忱泛着潋滟色的桃花眼,心头一悸,到嘴的话突然拐了个弯。

    “好。”

    “就这么定了?”

    “……嗯。”

    “那么……”韩忱直起腰,唇角勾起:“倾倾再见。”

    温倾脑海里突然想起什么,跟在韩忱身后跨出区,快速走到几天前就看上的鲜花铺子里,抱起一盆盆栽。

    “老板多少钱?”

    “二十五。”

    温倾飞快付钱走人,走出鲜花铺子的时候,萧条的街上已经少了许多人,她冲着韩忱唤了一声。

    韩忱停住脚步,有些无奈地回过头。

    灯火阑珊处,温倾站在道路尽头,怀里捧着一盆鲜艳似火的红玫瑰。

    她飞快地跑到他面前,将怀里的玫瑰塞进他怀里,埋着头解释:“我看你家阳台空荡荡的,填点绿植肯定很好看。”

    她几乎不敢多看他一眼,深怕被他察觉道什么异样的情绪。

    想着他冷,温倾取下自己的围巾,踮起脚费力地往韩忱脖子上套,围巾上印着懒羊羊的图案,实在幼稚。

    韩忱本能地想往后仰,刚要拒绝,看着温倾紧紧抿起的嘴唇,还有绯色的脸颊,忽然停了下来,心安理得地享受来自于“妹妹”的关怀。

    “好好照顾这花,还有,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觉得冷了就多穿点衣服,不要为了耍帅就不管身体。”

    “为了……耍帅?”韩忱哑然,想到了温苑,眉眼一软,听话地回答:“好,哥哥听倾倾的。”

    温倾假装严肃,系好围巾以后后退两步,和他拉开距离。

    韩忱低头,看着被系得接近完美的围巾,失笑道:“连孩也学会照顾别人了?”

    温倾不话,埋着头转身,飞快地往区里走,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绯色从脸颊逐渐红到耳垂。

    她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脸,忍不住想要骂人。

    叫别人名字的时候就不能好好叫?一定要叫得这么暧昧缱绻惹人心动吗?

    温倾恨恨地想着,然后脚步一停,回过头,冲着区门口的方向,眸光微闪,紧绷的身体自暴自弃似的松懈下来,吐了句:“狐狸精。”

    韩忱目送温倾走进区,确定她没有再偷偷跑出来,这才踩着步子往回走。

    昏黄色的街灯下,那盆红玫瑰越发显得娇艳欲滴,引人采撷。

    韩忱忽而一笑,甩甩头,指尖在花瓣上流转。

    温倾没想到的是,温苑居然一直等在自家门口,肩膀斜靠在门牌号上,手里捏着手机,犹豫着不知道在做什么。

    远远地看见他,温倾吓了一跳,想着答应韩忱的话,她收敛了脾气,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自顾自地开锁进门。

    温苑见她回来,立正身子,自觉理亏,挠了挠后脑勺,踌躇着要怎么破这个尴尬的气氛。

    “嘿鬼……”他刚要开口,手里捏着的手机忽然震动。

    他看手机的时候,温倾已经换好了鞋子面无表情地回了房间。

    韩忱发来的信息,估计是问温倾有没有到家。

    温苑无奈地点开微信。

    韩忱:【你今天有点过分。】

    温苑:【……】

    韩忱:【我答应了你妹妹要给她报仇。】

    温苑:【……你想怎样?】

    难不成两个大男人为了个乳臭未干的屁孩约架?那场面,想想就荒唐。

    下一秒,对话框里弹出数张贞子动图,体态扭曲,恶心至极。

    “草。”

    温苑吓了一跳,扔出的手机在空中划了一道完美弧线。

    ——屏幕碎裂。

    温苑他不怕鬼,也就张家玮和谢良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