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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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府奴役带着盐罐回府,第一时间送到郭棠面前。

    “果然罕见!”郭棠惊叹不已。

    他又问:“可问清来历?”

    郭奴摇摇头,“那行脚商人嚣张至极,一斤卖价六十两,门外多有富绅家仆,奴也不好明问。”

    想必问了也不会。

    郭棠眼一眯,“六十两……简直暴利。”

    “可不是嘛,公子,这雪盐的确是稀罕物,不如奴再去问问清楚?”

    郭棠以指蘸出盐晶,用指腹缓缓摩挲,片刻后笑道:“大盛盐铁官营,此人甚是大胆,竟敢贩卖私盐,可见猖狂。”

    郭奴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道:“公子,奴这就带人去捉拿归案!”

    很快,行脚商人就被郭府的人秘密掳走,连带他的盐罐子,一同被送往郭府地牢。

    郭棠穿着白靴进入牢房,看到被绑在刑架上的行脚商人,道:“你可知贩卖私盐乃重罪!”

    行脚商人哭诉道:“大人明鉴!人未贩私盐哪!”

    大盛律法有规定,私自贩卖原盐达一引,方可入罪。

    一引盐就是两百斤盐。

    民间私下闹的交易,官府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管的。

    行脚商人总共只有二十斤可卖,远远达不到入罪标准。

    郭棠冷笑:“谁知你有没有同伙,你们若分批作案,恐怕早已超过一引。贩卖私盐,这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你若交待清楚,或可保你一条贱命!”

    行脚商人吓得大叫:“我!我!”

    他回忆着背后之人的嘱咐,竹筒倒豆子般道:

    “是一个人找上我的,他雪盐制法艰难,手头上又没有更多的原盐,所以每月只能提供五十斤给我。

    “他见我路子广,或许能搭上私盐贩子,就要跟我合作卖雪盐,大家各自分利赚钱。

    “大人,我、我一时财迷心窍,又看量也不多,就答应跟他合作,先赚一笔钱再,我真的没有贩卖私盐啊!”

    行脚商人满头大汗,心中极为恐惧。

    一开始那人同他会有牢狱之灾,他还不信,毕竟他卖的盐量根本就微不足道。

    如今身处黑暗的刑房,他已经吓得尿了一回裤子,心里发誓再也不干这回事了。

    他的话郭棠信了。

    那雪盐晶莹透白,实非凡品,定然不是朝夕就能制出来的。眼前这人粗鄙无知,怎么也不像是制盐之人。

    想到雪盐背后的巨利,郭棠就忍不住心动。

    那可是比贩卖私盐还要赚钱!

    那些捧着钱去买雪盐的富绅,看重的也并非一斤两斤的雪盐,而是雪盐背后的制盐之人。

    泼天的暴利摆在眼前,是个人都会心脏狂跳。

    郭棠自然不能免俗,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天然优势。

    庆州府出产海盐,他爹是知府,源源不断弄出原盐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沉思半晌,低声道:“你若能帮我找出背后之人,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行脚商人连连点头。

    他被人蒙上眼睛,秘密带回鸿福客栈,依照郭棠的吩咐,联系之前提供雪盐的人。

    郭棠派人秘密监视。

    行脚商人跟他解释:“的没法主动联系他,他等人手头的雪盐卖完,他自然会来见我。”

    郭棠闻言,便让他如常卖盐,着人查探客栈是否有可疑人物。

    然而,行脚商人卖完盐,足足过去一天一夜,他们都没瞅见半个可疑人影。

    遂又等了一天一夜。

    就在郭棠不耐烦的时候,客栈传来消息,是行脚商人早上起来,发现桌上多了一张字条。

    字条上什么都没写,只画了一个叉。

    郭棠忽觉寒意丛生。

    对方在暗处看得清清楚楚,而自己却连一点线索都摸不着,这太令人胆寒了。

    字条是谁写的,谁放的,什么时候放的,他的人一概不知。

    郭奴心翼翼问:“公子,还要继续查吗?”

    郭棠攥紧字条,恨恨道:“如此躲躲藏藏,定是心中有鬼!”

    他一定要揪出此人!

    但没过多久,又一个贩拿出了雪盐来卖。

    很显然,背后之人已经放弃行脚商人这条线了。

    郭棠屡次失利,让人在眼皮子底下作乱,简直怒不可遏,继续派人秘密监视另一贩。

    结果如旧。

    郭棠暴跳如雷,他可是知府之子,这庆州城里怎能存在他都逮不到的人!

    身边奴仆适时劝道:“公子,对方行事鬼祟,不敢跟您正面对上,想必是惧怕您的身份。但一直这样下去,咱也寻不到制盐之法,不如向对方表示合作的诚意。您是知府公子,对方如果不想继续偷摸行事,肯定愿意与您结盟。”

    郭棠明白这个道理,可他就是气不过。

    “公子息怒,等合作之后,咱们再揪住对方的尾巴,届时岂不是想如何便如何。”

    郭棠瞥他一眼,点点头,“此事交由你去办。”

    在郭公子的怒火高压下,郭府奴仆办事效率陡升,没过多久便与对方搭上话。

    虽然只是用字条互通消息。

    对方:“郭公子想要合作,必须拿出诚意。”

    郭棠回:“什么诚意?”

    “提供五百斤原盐,等制出雪盐后,五五分账。”

    “何时何处交货?”

    “你定。”

    没试探出什么,郭棠心有不甘。

    我定就我定,到时候抓你个现行,看你还有什么话!

    事已至此,郭公子便动用知府关系,让人从盐场划出五百斤私盐,放在自己名下的一处院里。

    事毕,再次联系对方。

    对方承诺:“明日午时,派人来取。”

    郭棠心满意足,他终于可以抓住背后那个人了!

    行动前夜,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想着明天逮人之事,直到凌才堪堪睡着,一直睡到快午时才醒。

    他匆匆忙忙洗漱完毕,连饭也顾不上吃,带人往藏盐院赶去!

    为防市井人多眼杂,他特意选了这处郊外院。此地人少,闹出再大动静也没关系。

    他躲在不远处,等人上门。

    一切尽在掌握中。

    午时,一个身穿麻衣、蓬头垢面的人,缓缓出现在院外。

    看守的人对视一眼,上前几步道:“可是取盐?”

    那人:“我要看盐。”

    看守激动不已,确认了,就是他!

    就在他们动手之际,那人高喊:“我与郭棠约好取盐,为何要绑我!郭棠!郭棠!”

    暗处的郭棠:就这?

    这就是那个神秘的制盐人?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呢。

    没等他想个明白,忽然,一辆马车从拐角处驶来,马车左右前后,皆有兵卒守卫。

    那些兵卒身上,全都穿着藩王府兵的制式衣裳,浩浩荡荡,肃穆庄严。

    郭棠脑子里一根弦啪一下断裂,他想让取盐之人闭嘴,可庆王府的车驾已经行至院前,并驻足停下。

    很显然,他们已经看到这场闹剧了。

    所有人都傻眼了,心虚了。

    但愿庆王府不会管这档子事!

    可事与愿违。

    车帘被人从里掀开,庆王儒雅的身姿显露人前。

    他沉声问:“何事喧哗?”

    郭棠没工夫思考庆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只想尽快瞒过去。

    然那位取盐人却高呼:“请大人为民做主啊!民只是上门做生意,不想这家主人竟要绑架民!”

    庆王:“你是谁?与何人做生意?做什么生意?”

    三连问将人问傻了。

    庆王面露不耐,“既不陈情,那便是无端滋扰。”

    府兵适时呵斥:“还不肃静回避!”

    郭棠心中稍安,看来庆王懒得管这些琐事。

    谁料取盐人突然跪下大喊:“大人!民约好与郭公子取盐,可郭公子出尔反尔,竟要撕毁契约!”

    庆王:“取盐?”

    他沉默几息,忽然厉声喝问:“尔等竟敢贩卖私盐?!”

    “来人,立刻逮捕他们,搜查此院!”

    众府兵听令。

    郭棠几乎瞬间意识到,这是个陷阱!他上当了!

    他想趁乱回府,刚一转身,就看到数丈外盯着他的庆王府兵。

    完了完了,坏事儿了!

    郭棠眼前一黑。

    此次庆王出行,逮捕私盐贩子十数人,缴获私盐五百斤。

    作为大盛皇族,亲眼见到私盐贩子作恶行径,庆王决定加以严惩,并算奏疏京城,上达天听。

    郭知府得知消息时,人都傻了。

    人证物证俱在,根本没有翻案的可能。

    但只要没有案子发生,就不需要翻案。

    郭知府连忙赶往庆王府,递上拜帖求见庆王。

    彼时,庆王正享受来自儿子的夸奖,笑眯眯地道:“今天爹演得不错吧?”

    楼喻亲自给他沏了茶,一脸诚挚:“爹,您今日如降神兵,何止不错,简直出色极了!”

    “不过,您今日还得再演一出戏,只要这场戏演好了,咱以后便不用再受知府的欺压,也不用再担心朝廷的耳目!”

    庆王憋屈多年,如今胜利在即,当然不会拖后腿。

    他满脸欣慰,拍拍楼喻肩膀,“喻儿,你真的长大了,以后咱府上就靠你了。咱不奢求其他,只要平安富贵就行。”

    楼喻心道:再过几年,整个大盛都要乱成一锅粥,哪还有平安富贵可言?

    他无意太多,遂道:“爹,郭知府还等着您呢。”

    庆王被朝廷监视多年,对郭知府自然心怀怨气,一想到等会郭濂那老贼哭着求自己,他就燃起浓浓战意。

    郭濂,等着吧!

    作者有话要:

    郭棠:我爹是知府,私盐而已,不在怕的!

    喻崽:想点一首《翻身农奴把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