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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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逸醒来时,整个世界都变了。

    他捧着碗喝药,面色苍白,眼中却带着愉悦而真诚的笑意。

    “谢谢你救了我。”

    跟之前的假笑完全不一样。

    荣石突然就不自在起来,起身道:“不是我救的你,是陈大夫和霍大夫救的你。”

    “但我听他们,如果没有你的药压制,我根本不可能撑到营地。”

    罗逸缓缓放下药碗,神情悠然而闲适,仿佛同一时间卸下了所有的重担。

    “那个,阿爷问你什么时候回族里?”荣石问完,又想到什么,“你是回族里还是离开这里?”

    他记得罗逸是为朝廷办事儿的,是不是办完了就会回去?

    而且罗逸救了宁宣长公主,立了这么大的功,陛下肯定会给他赏赐,不管是升官还是发财,他都不可能留在这穷乡僻壤。

    罗逸摇首失笑,“如果可能的话,我想一辈子待在这。”

    “什么意思?”荣石不解。

    罗逸却不再答,反而转了话题,“听所有部落都归顺朝廷了?”

    “嗯,”荣石双眸顿时亮起来,目露崇拜,“定国公真的太厉害了,那些部落根本抵挡不住,就连巫塔族都没法子。”

    罗逸噗嗤笑出来,“巫塔族?他们发现了一处铁矿,搞出了铁器,就企图反抗朝廷,统一南方,实在过于天真。”

    “倒也不算天真,”荣石叹道,“咱们跟着朝廷军败巫塔族后,发现他们私铸了不少兵器,都藏在山洞里,要是朝廷没有派兵来,又或者朝廷没有精兵强将,咱们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罗逸静静听着,忽然笑起来,揶揄道:“我发现你话变多了。”

    荣石神色倏地一变,撇过脸去,闷声道:“以前是担心你会伤害族人,不想跟你话,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罗逸神色真挚,“我反而得谢谢你和荣族长的宽容。”

    荣石轻咳一声,硬生生转移话题:“定国公和长公主殿下他们回京了,也不知道朝廷会怎么对待咱们。”

    他和阿爷决定归顺朝廷后,心里面还有些忐忑。他和族民们就像是无能为力的羔羊,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罗逸安抚道:“总不会比之前更差。”

    十一月初,霍延带人降服南方诸族,令副将与数千士卒留守三州,与楼菱等人一同回京述职。

    京城下了一场雪后,气候更冷了。

    楼喻上完早朝,哈着手来到勤政殿。勤政殿燃了炭盆,殿内温暖如春。

    “陛下,先喝盏茶暖暖身子。”冯二笔适时端茶过来。

    楼喻咕噜咕噜饮下,一股热流穿过喉管涌入胃袋,温暖瞬间席卷至四肢八脉。

    身上暖和之后,他便专心批阅奏疏。

    在吏部的整治下,而今大盛官府的公文书写尽皆言简意赅,节省了楼喻的时间,没一会儿便批了不少折子。

    他又翻开一本。

    这是孟州知府写的奏疏。

    楼喻当年从京城出使北境,穿过的最后一道国门就是孟州城门。

    他当时只顾着思考如何破解北境困局,没有仔细注意过孟州城是什么模样,只记得孟州城的驿馆特别冷,被子特别硬,烧的炭不仅少,烟还大。

    这张折子上写的内容,再次勾起他的回忆。

    奏疏不长,但言语质朴恳切,看得楼喻眉头不禁皱起。

    他吩咐道:“去叫杨先生和范相来一趟,还有兵部尚书和财政部尚书。”

    片刻后,四人齐聚勤政殿,均行礼问安。

    楼喻让冯二笔将奏疏递给他们。

    “都看看,看完想法。”

    四人看完之后,互相对视几眼,兵部尚书段衡率先出列。

    “陛下,孟州乃大盛边关,气候的确苦寒,臣以为,孟州知府这道奏疏应该并非虚言。”

    奏疏上,今年气候比往年还要恶劣,孟州乡野有不少百姓因无柴取暖而活生生冻死。营中的一些将士也抵御不了严寒,手足都冻坏了。

    孟州知府写这份奏折,就是希望朝廷能够拨些炭送往边关,至少保证边关将士的生存。

    北方是有炕的,但光有炕不行,还得有薪柴或木炭充当热源。要是没有足够的燃烧物取暖,有再多炕也白搭。

    楼喻隐约记得,他当年去孟州时,放眼望去一片原野,看不到几棵树。如此一来,百姓的确很难寻到燃烧物。

    他不由问:“孟州林木缺乏,百姓平日是如何烧水做饭的?”

    这倒是把四人问住了。

    他们从来没有研究过这件事。

    倒是范玉笙忽道:“此事微臣不知,但臣记得,惠宗在位时,朝廷也曾收到过类似的奏疏,当时为了保证边关的安危,朝廷拨了不少炭款过去。”

    也就是,孟州的这个问题,已经存在多年了。

    “当地为什么缺少林木?”楼喻又问。

    杨广怀回道:“臣在一本地方志上看过,孟州在前朝之前并不缺少林木,但当时的朝廷为了扩大开垦,便命人砍去树林,将树林变成耕地。”

    孟州的百姓为了能填饱肚子,自然是拼命地开垦耕地,林木便越来越少。

    孟州的土地并不肥沃,庄稼收成不好,越不好,百姓就越开垦,越开垦,林木就越少,森林的消失加剧土壤养分的流失,如此恶性循环,便成了如今这模样。

    楼喻第一反应是“退耕还林”。

    但转念一想,大盛如今的粮食总产量还不足以支撑全国百姓过上温饱,真要“退耕还林”,孟州的老百姓就连吃的都没有。

    皇帝当得越久,他越感受到治理一个国家的艰难。

    “当务之急,就是避免更多的伤亡。”楼喻下达指令,“楼尚书,财政部根据孟州受灾情况,尽快拨下适量的炭款,务必保障孟州百姓和将士的生命安全。”

    楼荃迟疑道:“陛下,即便拨了炭款,孟州也不一定能买到足量的木炭或薪柴。”

    “为何?”

    “一到冬日,除最南边,大盛各地木炭的需求量非常高,炭价也高,不少地方会出现一炭难求的情况,寻常百姓买不到、买不起,就连薪柴也成了紧俏货。”

    有些靠山的百姓,还能从山上捡些木柴烧火,像孟州那样的地方,连柴都没有。

    没法烧火取暖,便只能硬扛。

    很多年纪大的、身子骨弱的,都会因为熬不住,在寒冷的冬夜离开这个人世。

    楼喻本就身份高贵,他从不缺炭,不是很清楚寻常老百姓冬日有多难熬,忽然听到这样的话,不由愧疚心揪。

    “是朕思虑不够周全。”

    杨广怀立刻道:“陛下日理万机,臣没能为陛下分忧,是臣无能。”

    其余三人也都附和。

    他们的是真心话。

    在他们眼里,楼喻是位心系百姓的明君,但出身富贵,又如何知晓这些事情呢?

    此事断然怪不到陛下身上。

    楼喻失笑,问楼荃:“楼尚书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楼荃道:“都是听别人的。”

    她有很多同僚,有些同僚出身贫苦,她总会了解一二。

    楼喻目光落在殿内炭盆上,那里头是银丝炭,烧起来无烟无味,专门供给贵人享用。

    这样一份炭,在外头或许都能卖上天价。

    真奢侈啊。

    他想了想,道:“煤石也可取暖,朕记得大盛不少州府都有煤矿,可否用煤石取暖?”

    “陛下,煤石开采成本高,即便能够售卖,老百姓也买不起。”杨广怀道。

    吉州就有煤矿,杨广怀出身吉州,却很少见寻常百姓用煤取暖的。

    一方面是煤矿资源由朝廷管控,另一方面是煤石开采不易,价格并不比木炭便宜多少。

    当年楼喻能用盐跟程达换煤,寻常百姓又能拿什么换呢?

    楼喻道:“开采不易,量少,价格自然不会低。”

    但这是对块煤而言。

    块煤燃烧旺盛,热值高,烧得快,适用于窑炉冶炼,但若是普通百姓使用,不一定需要块煤。

    如果能够提高煤矿开采技术,降低煤炭成本,百姓能不能用得起呢?

    记得在现代,他时候跟着爸妈回乡下老家,看到过蜂窝煤和烧蜂窝煤的炉子。

    当年他正是求知欲旺盛的年纪,见到新奇的事物便逮着人问个究竟。

    蜂窝煤是用散煤和黄土混合制成的,三四只就能烧一整天,做饭烧水都可以,便宜又划算。

    而且蜂窝煤上有孔洞,燃烧利用率高,比起烧不尽的木炭或块煤,确实要实惠得多。

    在科技发达的时代,蜂窝煤已渐渐退出历史舞台,可它在特殊的年代,确实为普通老百姓带去了足够的温暖。

    但这件事还得细细琢磨,孟州的百姓和将士眼下亟待救命。

    “传朕旨意,从吉州征用煤炭支援孟州。”

    吉州煤炭资源丰富,经过这几年发展,煤炭开采量逐年增长,临时支援孟州过冬完全没有问题。

    “臣等遵旨!”

    几人离殿后,楼喻便开始思考如何整合全国的煤炭资源,制造出百姓也能用得起的煤炭来。

    他又叫来吕攸。

    “采矿由你们工部掌管,你对煤石开采可有了解?”

    吕攸答道:“据臣所知,全国各地的煤矿,大多都是用手镐等工具在浅表开挖,深处的煤石很难开采。”

    这也是煤石产量低的原因之一。

    “不能凿井?”楼喻问。

    吕攸叹道:“可以凿井,但凿井开挖极耗人力,只有一些较大的煤田使用这种技术,况且,井下常有危险。”

    楼喻颔首,煤井的确危险。

    他本身不懂采矿技术,只好道:“传令下去,若有人改进凿井技术,提高煤矿开采量,朝廷必有重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楼喻现在需要的不是勇夫,而是工程技术人员!

    “臣遵旨!”

    “你们工部也多研究研究机械作业,光靠人力当然效率低,都动脑子想想怎么用机械代替人力。谁发明出了好东西,朝廷同样重赏。”

    “臣遵旨!”

    楼喻不知道这个奖励制度能不能激发采矿业的蓬勃发展,但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矿工身上。

    聊胜于无嘛。

    就在他忧心百姓生活的时候,南边传来军报。

    楼喻精神一震,看到军报上熟悉的字迹,连日来的烦闷一消而散,眉眼露出几分喜意。

    虽然军报上措辞严肃正经,可楼喻还是从中品出几分甜意。

    他低首仔细阅读。

    军报前半部分讲的是成功解救人质、降服南边部族之事。

    楼喻并不惊讶。

    这点事对霍延来根本不是问题。

    可军报的后半部分让他不禁挑起了眉。

    朝廷军在巫塔族发现了铁矿,巫塔族私铸铁制武器,可见其野心之大。

    这些人都拉去挖矿吧,楼喻心想。

    他继续往后看,待看到巫塔族的巫医有可能治好疟疾后,他眉头挑得更高。

    这可是一个极其重大的发现,他必须要搞清楚。

    如果巫塔族的巫医真有治愈疟疾患者的能力,那么,巫塔族势力范围内就很有可能生长着金鸡纳树。

    自庆州那次流感后,他就让商队留意金鸡纳树,遗憾的是,这些年一直没有进展。

    商队遍寻不到的金鸡纳树,会不会就藏在屏州山脉里呢?

    等霍延他们回京,他定要仔细询问。

    离京将近两个月,霍延归心似箭。

    他带着楼菱等人一路疾驰,终于在十二月初返回京城。

    入京时,京城下起了今冬的第二场雪。

    银装素裹,碎玉琼花。

    马蹄在雪地上留下一连串足迹,白色的雪泥飞扬而起,每一片都透着马上之人急切的心情。

    梁霈偷偷跟楼菱趣:“怎么感觉定国公比咱们还要心急?”

    楼菱眉头微蹙,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

    这么些天,她已从别人口中了解到阿弟登基后的一系列举措。

    楼菱心生骄傲的同时,又不禁觉得惋惜。紫云观观主的批语,一直让她耿耿于怀。

    这个批语当真可信吗?

    楼菱心生疑窦,又想起初见霍延对方谈及阿弟时的神情,一路上旁敲侧击,变着法地套着他的话。

    可霍延心思敏锐,为人谨慎,并未透露分毫。

    “许是急着见心上人罢。”楼菱神色变幻,最终爽利笑道,“定国公如今才二十岁,风华正茂,有心上人不稀奇。”

    梁霈点点头,“也对,还是阿菱看得明白。”

    宁宣长公主入京的消息传至宫中,楼喻心头便是一跳。

    他问冯二笔:“公主府可理好了?”

    已婚的公主需要出宫建府,楼喻刚即位,便为楼菱挑了一处风水极佳的宅院作为公主府。

    冯二笔笑着回道:“陛下放心,公主府一切都布置妥当。”

    “那就好。”

    楼喻看不下去折子,便起身出殿,立在廊下远望宫门方向。

    “陛下,廊下风寒,心身体。”冯二笔替他披上大氅,低声劝道。

    他能理解陛下迫切的心情,只是在他心里,陛下的身体最为重要。

    不过,陛下到底是在等宁宣长公主,还是在等定国公呢?

    霍延了胜仗回来,第一时间当然是入宫觐见圣上。楼菱、梁霈和陇州知府也得面圣述职。

    雪下得更大了。

    楼喻得到宫人传报,得知几人已在宫门外,便立刻回到勤政殿,端坐在御案后,神情威严凛然。

    冯二笔:“……”

    陛下,您奏疏都拿反了呦。

    他声提醒一句,楼喻轻咳一声,红着耳朵纠正。

    心跳越来越快,终于,宫侍在殿外禀报。

    真到这时候,他的心跳反而缓和下来,冷静沉稳道:“让他们进来。”

    顷刻间,一人踏入殿中。

    楼喻抬眸看去,一张明媚英气的脸落入眼帘。

    虽然早有猜测,但真正见到一模一样的二姐,他心中还是骤生喜意。

    他们一家人终于团圆了!

    楼喻正欲起身相迎,又一个年轻男人入殿,相貌周正,器宇轩昂。

    是驸马梁霈。

    两人身后,便是霍延与陇州知府。

    霍延一双俊目直直看过来,深邃幽然,直将楼喻看得心惊肉跳。

    他艰难地移开视线,目光落在楼菱脸上。

    “阿姐受惊了。”

    楼菱已有好些年没有见到楼喻,乍然见他已长成这般金尊玉贵的模样,忍不住又笑又哭。

    “是我让陛下担心了。”

    阿弟比她想象的还要出色得多。

    适时,梁霈和陇州知府跪地行礼。

    楼喻心中一叹,可惜了屏州知府,竟为巫塔族所害。

    “起身罢。”

    梁霈和陇州知府还想述职,却听楼喻:“爱卿一路奔波,先回去歇息,待明日早朝时再谈不迟。”

    又对楼菱:“爹娘与大姐还在寿康宫等着见你,你先去罢,我先与定国公商议国事,稍后便去。”

    他都这般了,楼菱三人只好退出殿外。

    冯二笔极有眼色,跟着楼菱三人一同出了殿,并贴心地关上门。

    楼菱回身看去,心中怪异更甚。但她急于去见亲人,未作多想。

    勤政殿内,门甫一关上,楼喻便与霍延抱在一起。

    他将脸埋进男人颈部,嗅着他满身风雪的味道,低喃道:“阿延,我想你了。”

    霍延什么都没,直接扣着他的后脑吻过去,像是饿了许久的狼,凶狠而激烈。

    思念入骨,想得心都疼了。

    “阿喻、阿喻、阿喻……”

    他边亲边唤,弄得楼喻头皮发麻,腿脚俱软,整颗心都被泡在蜜罐里,甜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下一刻,双腿忽然离地。

    霍延托起他,抱着来到内殿的软榻边。

    “等会还要去寿康宫。”楼喻伸手在他背后不断安抚,“咱们晚上再……”

    唇又被堵住。

    良久之后,楼喻靠在榻上,把玩着霍延的手,叹道:“以后都不想让你离京了。”

    两人在一起这些年,很少分开这么久过。

    霍延从背后拥着他,擒住他的手送到唇边,一点一点啄吻,胸腔内狂烈的心跳声透过衣服,清晰地传给楼喻。

    方才的浅尝辄止,根本平息不了霍延心中的火热。

    他低哑着嗓音道:“好,我不离京。”

    想要不离京,很简单。

    天下太平,霍延便可一辈子待在京城里。

    这么一想,楼喻豪气顿生。

    他定要治理好大盛,让大盛国富民强,无人敢犯。

    两人又磨磨蹭蹭好一会儿,这才相携去了寿康宫。

    楼菱看到两人,不由面露疑惑。

    这不是家宴吗?怎么定国公也在?

    驸马梁霈立刻躬身行礼。

    楼喻笑着:“这是家宴,姐夫不必多礼。”

    搁以前,梁霈根本不敢想象自家舅子能成为天下之主,毕竟不被削藩就算万幸了。

    这一路,他听闻太多关于楼喻的事迹,也读了许多报纸,心中对楼喻的敬佩简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他的尊敬是发自内心的。

    但见楼喻态度温和,没有帝王的架子,便渐渐放开,边吃边和楼菱一起南方的趣事。

    至于定国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他也不敢问哪。

    一家人相谈甚欢。

    楼绩看着楼菱和梁霈成双成对,再看看楼荃和楼喻,不禁郁闷地喝了几盏酒,道:“阿荃哪,你如今年纪也大了,什么时候再找个如意郎君?”

    “爹,我现在还没有嫁人的算。”楼荃平静道。

    她已经被催习惯了。

    楼绩尚且不知楼喻和霍延的事,一直以来,霍延参与家宴,他都以为是江岚想为大女儿和霍延牵线。

    既然今日大家都在场,他便道:“你俩若真有心,就让阿喻赐婚。”

    众人:???

    江岚掐他一下,柳眉微蹙:“你在什么?什么赐婚?给谁赐婚?”

    “给阿荃和定国公啊。”楼绩理直气壮道,“每次家宴你都让定国公来,难道不是因为……”

    “别乱点鸳鸯谱!”江岚微微瞪他一眼,“我不舒服,你扶我到内殿去。阿喻,你们慢慢吃。”

    楼喻和霍延无奈对视一眼。

    他爹怎么就这么迟钝呢。

    家宴结束,楼喻带着霍延回到养心殿。

    霍延还记挂着席间的事,问:“娘她身体不适,可看过太医了?”

    “我正要跟你这个。”楼喻抱着他低声自责道,“娘怀孕了,是为了我。”

    他原本是算从宗室挑选继承人的,可万万没想到,他娘居然为了他的江山甘冒风险。

    霍延手臂蓦地一紧,眸色微颤。

    “是我不好。”

    是他自私地想让楼喻成为他一个人的。

    楼喻摇摇头:“要不好,那也是我们两个人的。娘这样为我们着想,我们不能让她失望。”

    “好。”霍延亲了亲他的鼻尖,“不管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楼喻眸光晶亮,如星辰坠落。

    “我想做很多事,或许一辈子都做不完。”

    霍延又亲亲他的额头,俊目含笑。

    “那就一件一件做,做不完丢给后辈,不要累着自己。”

    楼喻点点头,正色道:“现在最需要做的是治理南方诸族一事。信上不够详细,你先跟我具体这次南征的见闻。”

    “好。”

    楼喻笑问:“先沐浴,再去榻上聊?”

    霍延眸色瞬间幽暗无比。

    “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