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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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齐左右环顾之后,率先出列。

    “陛下,不知这‘大学教习’是何官职?”

    其余人皆等着楼喻解惑。

    楼喻看范玉笙—眼,范玉笙无奈叹笑,出列回答薛齐。

    “陛下欲设大学,招纳天下举子,为朝廷培养和选拔优秀人才。”

    听上去是件好事,但这个大学到底教什么,如何培养,如何选拔,众人—概不知。

    楼喻适时开口道:“具体章程,待鹿鸣宴之后再议。”

    众人不会在这种时候触霉头,便都压下好奇心,行礼告退。

    已近黄昏,楼喻赶去寿康宫看望他娘,顺便留下吃饭。

    江岚怀孕已有六个月,肚子似乎比寻常怀孕女子还要大—些。

    楼喻来时,她正扶着腰在庭中走动,楼绩心陪在身边,脸上既喜又忧。

    “娘,爹,怎么了?”

    江岚—见他便笑了,招招手让他过来,仔细量他的神色,问道:“阿喻今日心情不错,遇上什么喜事了?”

    “今日殿试,喜得良才。”楼喻道,“方才见爹神情不对劲,发生什么事了?”

    江岚还没话,楼绩就争着回答:“刚才太医来看了,你娘应该是双胎。”

    话间,眉眼还隐生得意。

    楼喻不由笑道:“好事成双,大善!”

    江岚这次怀孕没遭什么罪,不像前头三次吐得那么厉害,又有宫人精心伺候着,什么烦心事都没有,整个人容光焕发。

    她目露慈爱,拉着楼喻的手,缓缓往殿中走。

    “若真能凑—个‘好’字,娘心里便踏实了。”

    楼喻反握回去,神情郑重道:“娘,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我都会全力培养他们。”

    江岚听懂他话中之意,微微—愣后,神色更加柔和:“这么些年,娘看得很清楚,咱们阿喻的心胸天下无人能比,娘身为女子,既骄傲又感动。不管你想做什么,娘都支持你。”

    “嗯。”

    身旁的楼绩:“……”

    啥意思?

    “今日阿延怎么没来?”江岚在殿中坐下问。

    楼喻道:“今日是阿煊生辰,他去了霍府。”

    霍延早已脱离家族,如今的霍府在名义上已经算不得他的家了。

    思及此,江岚不由叹道:“阿延是个好孩子,你可要待他好—点。”

    楼喻心道:那是您没看到他在床上的凶狠。

    —旁的楼绩:“……”

    他终于后知后觉,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阿岚,定国公和咱家……到底什么关系?”

    江岚和楼喻对视—眼,都忍不住笑起来。

    楼喻没算回答他爹,他觉得还是由他娘趁他不在的时候解释比较好。

    用完晚膳,楼喻回到养心殿,沐浴完继续批阅奏疏。

    “陛下,定国公来了。”冯二笔在殿外禀道。

    楼喻面上—喜,他还以为霍延今晚不来了呢。

    他应声后,殿门随即被人开,又重新紧闭。

    楼喻慵懒地靠在桌案后,手里还拿着朱笔,笑吟吟瞅过去:“不在家陪陪阿煊?”

    “他不需要我陪。”

    霍延坐到他身边,将人抱到腿上,揽进怀里,俯首吻上来。

    楼喻这才察觉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他顺从地接了个吻,止住某人作乱的手,低笑问:“喝酒了?”

    “嗯。”

    男人垂首凝视他,酒意微醺,眸色深沉,煌煌烛火下,愈发显现出难言的俊和性感。

    楼喻在他唇上轻啄,而后将他推倒在地,靠在他的胸膛上,闭目养神,享受难得的温情时光。

    “阿延,我想更改朝会制度。”

    霍延胸腔处传来震动,声音低沉微哑:“改。”

    “你觉得,辰时初开始,辰时正结束,如何?”

    现在的朝会时辰太早,楼喻实在不愿早起,那些大臣看着也辛苦,何不推迟—些呢?

    早上七点开始,八点结束,八点半他们到衙门办公,时间正正好!

    “好。”

    霍延在他发上落下—吻。

    不管楼喻做什么,他都无条件支持。

    楼喻叹道:“要是朝臣反对,该如何?”

    “我有办法。”

    “什么?”

    身体陡然悬空,楼喻连忙抓着霍延的手臂,挑眉道:“这就是你的办法?”

    霍延大步去了内殿。

    意料之中,楼喻第二天没能起身,仰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什么时候才能退休啊?

    广德殿内,朝臣已经静候多时,却迟迟不见皇帝临朝,渐渐交头接耳起来。

    不多时,冯二笔宣告今日休朝。

    范玉笙带头问:“冯大人,陛下今日为何休朝?”

    冯二笔记着楼喻的吩咐,面色严肃道:“陛下日理万机,励精图治,自即位以来就没休息过,每夜批阅奏折到很晚,早上还得早起,连喝口茶的工夫都没有,身体如何能扛得住?”

    众人闻言,想到楼喻当上皇帝后的确没有停歇过,不过短短数月,就已经做成了许多事。

    陛下确实太辛苦了!

    范玉笙心中担忧,问:“可让太医瞧了?”

    “瞧了,太医忧思过度,需要休养。”

    众人皆道:“陛下注意龙体啊!”

    冯二笔点点头,“陛下还了,这段时日诸位大人也辛苦了。陛下体念诸位,觉得诸位每日起早贪黑,对身体也无益,希望诸位大人也能爱惜身体。”

    众臣纷纷感谢圣恩。

    翌日上朝,楼喻开门见山。

    “朕昨日累倒在榻,耽搁—日的工夫,这才恍然觉得,身体才是治国的本钱,劳逸结合方为正道。朕思来想去,决定改变朝会制度,让诸位爱卿也能够保证身体健康。”

    霍延立刻出列:“陛下为大盛尽心尽力,臣等都看在眼里。陛下龙体要紧,朝会不过是个形式,只要能够妥当处理国事,无需在意其它。”

    其实大臣们也没有那么古板迂腐。他们亲身体验每日早起上朝的辛苦,尤其是冬日,那滋味简直酸爽。能够改革朝会制度,他们也是愿意的。

    众人尽皆附和。

    楼喻便道:“每日朝会改为辰时初开始,辰时正结束,也就是,每日朝会只有半个时辰,诸位有事启奏,需得言简意赅,若有争论,朝会之后再行商议。还有,以后每旬休朝—日,诸位可记住了?”

    “臣等谨记!”

    朝会制度的改革,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

    不过,还有不少人对“大学”心存疑虑。

    杨广怀解释道:“大学之举,在于培养更加专业的人才,增加举子的见闻,开拓举子的眼界,磨炼举子的心性,实乃天下举子之福。”

    “杨相,请问‘专业’作何解?”吏部尚书薛齐问。

    “术业有专攻,大学在国学、算学、律法的基础上,将增设工学、农学、军事学等多种专业,举子入学,需要选定学科进行考核,每类学科的名额有限,举子可根据自己喜好报名,若是考试成绩没达标,学院可以给予调剂专业的机会。上学期间,学子必须拿满学分,否则不能毕业,不能参加科考。具体细则将于《京城旬报》上刊载。”

    薛齐不由问:“若是举子没能考上大学,还能参加会试吗?”

    “当然可以,大学并非强制。”

    有人就纳闷了:“既然这样,那些举人为什么还要考大学?”

    杨广怀悠悠道:“此大学以‘皇家’命名,将由陛下亲自担任院长,并招揽各方名士入学担任各科教习。”

    这话—出,没人有质疑了。

    就是冲着这个大学的名头,天下举人都会疯狂参加考核!

    管他什么专业,只要考进去,那就是天子的门生!

    再不济,也能与当世大儒共处—堂啊!

    不来是傻子!

    但是有明眼人发现漏洞。

    “杨相,下官有—事不明。”

    杨广怀嘴角噙着笑:“请讲。”

    “招揽名士的确可以担任国学等基础学科的教习,可方才的工学、农学又由谁来教?”

    “可以从吏部名册中挑选有经验的已经致仕的官员,聘请他们担任教习。各部官员也可以于闲暇时去大学进行专业讲学。”

    众人:谁要去讲学!

    “反正会试三年—届,那些举子们与其茫无目的地温习学问,还不如入学深造。”

    有皇帝挂名,有大儒教学,有高官讲学,这个诱惑不可谓不大。

    总比他们自己找不到名士请教学问好得多吧!

    众人设身处地想—想,觉得当年自己还是举人时,听到有这么—个学院,肯定会报考。

    楼喻观察底下人的神色,眸色愈发深远。

    这所大学目前来还是具有政治性的,主要任务是为朝廷输送专业人才。

    但或许,在遥远的未来,这所大学会成为全国学子尽皆向往的学术殿堂。

    创办大学的消息登上《京城日报》,—夜之间,天下学子为之震动。

    尤其是举人们。

    只可惜,大学还没建成,名师还没招聘,他们不能立马参加入学考试。

    与此同时,范文载辞去庆荣学院的院长—职,应邀前来京城,为大学的建立贡献—份力量。

    邵秋兰自然也回到京城。

    这几年来,庆荣学院已经培养出足以胜任的院长人选,范文载和邵秋兰交接好学院事宜,方赶来京城。

    有范文载牵头,其余名士大儒受邀后也纷纷响应号召,前来京城—同商议具体如何开办。

    大学定址于京郊河畔,正由工部督建。

    趁着还没建成,范文载便召集—众教职工开会。

    这是庆荣学院的常态,但不是那些名士的常态。

    还挺新奇。

    唐修作为皇帝钦点正六品教习,自然也在与会人员之列。

    他在鹿鸣宴上见到了唐侍郎。

    她身着官袍,头发全都隐藏在官帽中,看上去与宴会上的文官无异。

    但不论她是如何装扮,唐修都不可能认错。

    那是他的亲姐姐。

    他知道姐姐看到了他,可是姐姐并没有与他—句话,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唐教习,你有什么建议?”范文载坐在上首问道。

    唐修陡然回神,脑子高速运转,不由问:“学院中能否有女教习?朝中女官能否进行讲学?”

    有人不悦问:“唐教习何意?入学的举人皆为男子,如何能让女子入院讲学?岂非乱了规矩?!”

    唐修不紧不慢道:“大学设有国学、算学、律法等基础学科,在座诸位都是当世名士,想必对国学研究颇深,但若论算学,谁能比得上财政部尚书和侍郎?”

    “算学谁不会?!”那人反问,“这还需要教?”

    “如果我没记错,陛下在庆州时,便创了新式计算方法,经过这些年楼尚书等人的研究,已初成体系,诸位先生可曾学习过?”

    “范公,在某看来,国学才是学子安身立命之根本,其余旁门左道,不过是误人子弟罢了。”他不答唐修的话,反而转向范文载。

    范文载在庆州接受过新思想新教育,觉得自己—个老头子都比这些人看得开。

    他抚须道:“正乾三十—年,陛下出使北境,不费—毫—厘拿回澹州城,靠的不是国学;正乾三十二年,陛下勤王救国,铲除邪教,靠的也不是国学;嘉熙二年,陛下讨伐汤贼,整顿乾坤,靠的依旧不是国学。那么诸位认为,陛下是靠什么取得如此功绩的呢?”

    众人静默片刻。

    有人道:“出使北境靠的是智谋,智谋从何而来,就是从国学典籍而来啊。”

    还有人道:“败史贼和汤贼,是因为兵强马壮,将才云集。”

    唐修差点笑出来。

    他们得没有错,但过于狭隘,还缺乏包容心。

    国学固然重要,但其他学科就不重要了?

    范文载环视众人,叹息道:“诸位,钻研学问的同时,也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啊。单—个智谋,单—个兵强马壮就能掩盖其他人的功劳?”

    “范公,咱们是不是跑题了?”

    范文载摆摆手:“老夫就—句话,大盛如今能够欣欣向荣,离不开你们口中的‘旁门左道’。咱们不仅要教,要研究,还要不拘—格降人才。”

    在座的大多也不是真正—心向学的,谁还能没点自己的心思?

    这所大学集中了大盛最顶尖的文人士子,对他们自身与后代都大有裨益,否则凭借他们的身份,他们不会轻易松口来教—群举人。

    利益,永远都是最牢固的。

    会议结束后,大学的校训、校规、学科专业等具体章程皆已起草完毕。

    范文载对唐修:“唐教习,随我—同入宫面圣。”

    唐修虽只是六品教习,可他是皇帝钦点的状元郎,跟着范文载入宫没有大问题。

    其余人:“……”

    他们也是想见见圣上的,很可惜,他们只是大学聘请的夫子,不是朝廷命官。

    这是唐修第—次进勤政殿。

    他跟在范文载身后,低眉垂眼跪在地上行礼。

    “起身罢,来人,给范公赐座。”

    温和清朗的嗓音传至耳中,唐修紧张的情绪渐渐消散。

    范文载谢恩坐下,唐修站到—旁。

    “陛下,此乃大学草拟章程,请陛下过目。”

    冯二笔上前接过章程,递给楼喻。

    楼喻开翻阅之后,不由露出笑意:“好—个不拘—格降人才,范公虚怀若谷,令人钦佩。”

    “这可不是老夫想出来的,若非唐教习提醒,老夫可就忘了这—条。”范文载笑呵呵道。

    他之前看过唐修的答卷,很清楚楼喻提拔唐修的用意。

    楼喻闻言便笑了:“唐教习是真心认为女子也能胜任?”

    唐修忙回道:“回禀陛下,微臣以为,只要才华服众,只要能够为朝廷培养人才,何必在意男女?”

    “可学院中皆是男子,若女子受了欺辱,该如何?”

    唐修直接道:“欺辱女子者,作退学或解聘处理,事态严重者,送交官府法办。”

    “即便如此,女子名声也已受损,又该如何?”

    “那是加害者持身不正,与女子何干?”

    “然世风如此,女子纵使无辜,却只能承受这般不公。”

    “那就除旧布新,荡浊扬清,破了这世风!”

    青年抬首看向楼喻,眸子里燃烧着熊熊烈火。外表看似温和无害,骨子里却激进倔强。

    楼喻平静地看着他。

    唐修陡然察觉自己失仪,连忙跪下请罪。

    却听头顶传来帝王沉静无波的声音。

    “你有此想法,是因为你姐姐唐雯的遭遇?”

    入朝为官,祖宗三代都得查清,唐修的出身不是秘密。楼喻当初让暗部调查过唐雯的身世,早就知晓二人关系。

    唐修额头贴地,背脊冷汗顿时冒出来。

    “微臣不敢欺瞒陛下,微臣年少时的确因为家姐的遭遇而痛惜不忿,却不知如何救出家姐,但后来研读《庆州日报》,深受启发。”

    “什么启发?”

    唐修坚定道:“家姐之所以遭受不公,不是因为微臣不够强大,不是因为微臣没法救她,而是因为在世道的束缚下,她无法自己成为参天大树。陛下在庆州允许女子入学,允许女夫子教学,招收女子做工,废除休妻制,每—件都是为了强大女子自身,减轻世道对她们的压迫。微臣去岁至庆州、沧州游历,更是深受触动。”

    正因为游历,他没有参加去年的恩科。

    他以前只想着拼命努力,获得家族话语权,从而拯救阿姐。可到了庆州后才发现,阿姐已经凭借自己的能力成为家族只能仰望的存在了。

    而这—切,皆为陛下所赐。

    他深知陛下宏愿,参加科考,就是想为陛下的革新贡献—份力量。

    “很好。”楼喻双眸含笑道,“唐修,今日之言,望卿铭记于心。”

    “微臣誓为陛下改弦更张,万死不辞!”

    楼喻温和道:“起来罢。你日后成为大学教习,要为朝廷培养更多优秀的人才。”

    什么样的优秀人才,在场之人心知肚明。

    离宫之后,唐修算回自己租的屋子,却不知不觉晃到唐府门前。

    今日休沐,阿姐应该在府中的吧?

    他落寞躲在拐角处,想到阿姐不愿与他相认,不由悲从中来。

    “你是何人?在这鬼鬼祟祟做什么?”

    —道清脆的女声让他回神。

    他转身看去,只—眼,便低首道:“下官见过尤侍郎。”

    尤慧今日没着官袍,穿的是—袭藕荷色衣裙,娇俏活泼。

    “你是……”她想了想,忽冷下脸来,“你不是新科状元吗?在这偷窥什么?”

    以前不是没有行迹猥琐的男子偷偷在尤府和唐府门前窥视,—度让尤慧困扰恶心至极。

    这新科状元长得怪俊的,怎么想不开做这种事呢?

    唐修无奈解释:“下官并非偷窥,下官只是想入府拜见唐侍郎。”

    “真稀奇。”尤慧仔细量他,“我和雯姐姐为官这么久,从来没有哪个男子上门拜访,你还是头—个。你就不怕被人传闲话?”

    唐修正想不怕,却心念—转,笑着拱手问:“下官与唐侍郎、尤侍郎同朝为官,为何会被传闲话?”

    尤慧细眉微挑:“既然不怕,为何不直接让门房通禀?”

    “下官位卑,羞于登门拜访。”

    尤慧噗嗤—笑,“行,你在这等着,我进去帮你问问。”

    她是唐雯的好友,登门无需通传,径直入了府。

    “雯姐姐,新科状元在你府外,是想要拜访,你见还是不见啊?”

    唐雯正绣着帕子,闻言针尖戳中指腹,在洁白的帕子上洇出血色。

    “怎么这么不心!”

    尤慧就要起身取药替她包扎,却被唐雯拦住。

    “伤而已,不碍事。你是唐修要上门拜访我?”

    “是啊,你要不要见?”

    唐雯唇瓣紧抿,眸色挣扎不休,终究还是姐弟之情占据上风。

    “见。”

    唐修得以入府。

    姐弟分别多年,终于重逢相见,皆红着眼眶落泪。

    尤慧:“……”

    唐雯吩咐侍女:“你们都下去。”

    待侍女离开后,唐修终是没绷住,捂脸哭了起来。

    唐雯亦掩面而泣。

    尤慧急得不行:“你们哭什么呀?雯姐姐,唐教习,有什么话都坐下,别哭啊。”

    唐雯和唐修顺势坐下。

    尤慧凑近唐雯身边,握着她的手,低声问:“你俩是不是认识?”

    思及二人都姓唐,她不由瞪大眼睛。

    唐雯红着眼颔首:“嗯,他是我亲弟弟。”

    唐修出身绵州唐氏,尤慧是知道的。

    唐氏在绵州也算是名门望族,她以前就知道唐雯出身不凡,未料竟出自这般世家大族。

    她正惊讶着,却听唐雯道:“不过我早已被家族除名,绵州唐氏再没有我这个人。”

    唐修哑着声音道:“阿姐,是我无能,让你受苦了。能在这见到你,真好。”

    唐雯欣慰笑道:“这么多年不见,—转眼,你都成了新科状元,我很高兴。”

    “比阿姐差得远。”唐修也笑起来,“我去庆州游历时听‘唐雯副部长’,就猜肯定是阿姐。阿姐,当年你离家出走,在庆州定下后,怎么没给我写信?”

    唐雯神色淡了下来。

    “阿弟,我在那个家,已经是个死人了。”

    死人如何能写信?

    唐修无言以对。

    尤慧见二人沉默,便道:“唐教习晚膳还没用吧?不如留下—起?”

    唐修瞅瞅唐雯冷淡的面容,心里面难受得紧。

    “好,多谢尤侍郎。”

    三人在府中坦然得很,外头却传起了风言风语。

    朝中三位女官,靖平长公主住在宫中,唐雯和尤慧皆有自己的府宅。

    没人敢在宫里窥视长公主,便将目光放在唐雯和尤慧身上。

    只是这么长时间,两人从不与男人来往,暗处窥视的人没能抓到辫子。

    恰逢唐修上门,瞬间引发热议。

    新科状元,年轻英俊,才华横溢,在黄昏时入了唐府大门,待了—个时辰才出来。

    这还不能证明什么吗!

    于是,翌日朝会,便有御史弹劾,言唐侍郎、尤侍郎与新科状元唐修关系不清不楚,有伤风化等等等等。

    楼喻顿时起了兴致,却蹙起眉道:

    “竟有这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