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心脏博物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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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脏博物馆一】

    书中,一花一果,一种一树,是世间规律,但也有异变,如花开两朵,树成两株,本是奇景,然两方竞品,争雨露阳光,争空间土地,生不息而争不止,实乃人间憾事。

    ***

    雪盐实验室被毁,其幕后的三座工厂在周家的崩裂后,逐一露出水面,深山老林终究暴露在天光之下。

    清缴行动还算顺利,查货的雪盐数量正常,只是工场中的工人,还有其它雪盐的受害者,该如何安抚,如何生活,成了最大的问题。

    许昼:“铲开伤口,切除腐肉,等伤口愈合,消除疤痕,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时间一分都不能少。”

    杨循光深表赞同,只是不知道在这未来的漫漫岁月里,还要发生什么事儿。

    城郊植树基地的白枫林没有动静,无奈之下,只好封园搜查,白枫是一种无害的植物,谁也没有料到这东西居然是雪盐源头。

    而它隶属周家产业。

    案件到这一步,杨循光也不知道算好还是算坏——康翰出事,暴露雪盐,从而牵涉出周家、许家与雪盐的身世,负责研发雪盐的许教授如今躺在床上,而周家式微,真正掌握的雪盐的人,指向了藏匿于大明山的“红夫人”。

    警方围剿大明山,最终却等到了许昼只身出山,她上交了最终的新式雪盐-01号,这是超越H-X雪盐的东西,也是如今雪盐最核心的力量。

    之后,已是强弩之末的周家交代出雪盐工场的位置,按照线索一一追查,最终三座工厂浮出水面,与其是追查,不如是它背后的人在有意放弃。

    两座工场属于周家,但最后那座属于所谓的“红夫人”的工场,却像是被人有意暴露的。

    查的实在是太顺利了。

    许昼是“红夫人”的谣言四起,但警方仍认定,红夫人是莫须有的词汇,加上被放下山的那位“心脏”组织成员声称:“那丫头绝对不是,红夫人哪能是这种人啊。”遂告终。

    关于警方内部的渗透,许昼只透露给杨循光一个人,杨循光找了宋余谈话,谈话内容无从而知,只知道这番谈话后,许昼再没见过宋余这个人了。

    一切仿佛尘埃落地。

    但言语的力量足以毁灭人与人之间的连结,许昼明白——虽然杨循光没再提过红夫人,但她的所作所为,还有各种机缘巧合,杨循光不会真的放下心来。

    他们之间,会一直隔着一层隔膜。

    不过,一切都无所谓了。雪盐告一段落,但仍有许多疑点和问题,需要他们再去深究,而警方内部的问题,还需要在保密的条件下,偷偷去查,他们会很忙,没时间思考信任这类哲学问题。

    杨循光抽空再去见了周凡一次,她双目枯涩,面无精神,这是出真相的代价。

    听到来人的声响,她缓慢抬起头:“杨队?几日按都结束了,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杨循光垂下眼眸:“我还有一个问题。”

    这是杨循光之前没有问出口的,当时在长安巷口,许昼既然报过警,又为什么多此一举,在天台之上给自己留了信息。

    本以为是为了制造时间差,但后面来看,许昼做的滴水不漏,根本不需要这种时间差。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周凡扯起干裂的唇角,笑道:“哦,你是在怀疑许昼吗?”

    杨循光沉默,站了片刻,然后退出去。

    留在室内的周凡笑容未消,哎,人世间的情感,是如水无形的,没有言语的具体裁剪,只能靠一些契机。

    这个电话一旦出去,会明什么呢?杨循光关心则乱?心慌害怕?

    这的情绪泄露,居然会让许昼在意。

    周凡又轻轻笑了一下。那么不可一世的许昼,居然是有心的。

    ***

    三个月后。

    杨循光和许昼被派去西南地区的C市出差。

    清,天刚擦亮,许昼和杨循光从火车站出站。

    天气转凉,许昼穿了长袖的上衣,衣摆扎进长裤里,显露出窄窄的腰线,披肩的长发垂在背后,她脚上登一双靴子,利落出站。

    后头拖着行李的杨循光被远远甩下,于是张口:“哎……姑奶奶你慢点,等等老年人。”

    一路舟车劳顿,两个人第一件事——吃饭。

    得吃顿大的。

    最后落座一家面馆,原因是许昼请客。

    许昼一副地主老大的模样:“第一顿,我来请。”

    虽不是山珍,但麻椒红油淋在劲道的面上,再撒上黄豆葱花,浮上两片刚下水抄过的白菜,红的配绿的,热气蒸腾的,确实让人食指大动。

    杨循光:“多谢。”

    面馆老板是本地人,平素习惯方言,听的人云里雾里,但他一脸笑眯眯,端的是十足的福气相。于是许昼付了钱还跟了句:“祝您发大财。”老板笑的更开心了。

    杨循光有短暂地恍惚,他想起上次和许昼出来吃饭,是在一家快餐店,吃的是宫保鸡丁盖饭,当时的许昼像好几天没吃过饭一样。

    许昼离开座位,去找洗手间洗手。

    洗手间里挂着一面大镜子,洗完手,许昼细细端照镜子,她的手指抚在脸颊一侧,指尖从太阳穴划到脸蛋,镜子里的人和她如出一辙——也将只将从太阳穴划到脸蛋。

    许昼突然一笑,然后手垂下,离开了洗手间。

    面比想象中来的慢,等了又等,服务员才端着两碗面上来:“不好意思啊,我们有个厨师今天请假了,慢了点,这盘菜是免费赠送的。”

    浮着油沫的面放在桌上,滋滋冒着热气,许昼挑了一筷子,辣椒末跟着面条一块翻上来。

    杨循光也掰开筷子挑面。

    两个人都饿了,闷头开吃,“刺溜刺溜”的吃面声此起彼伏,半晌后,许昼抬头,呼出一口热气:“太辣了。”

    “是。”杨循光咽下嘴里这口,也感叹,“是太辣了,买瓶水?”

    “我要喝橙汁。”

    “行。”

    杨循光起身去柜台拿了两瓶橙汁,许昼上来就喝了大半,六七分饱配半瓶水,吃面的兴致迅速下去大半,许昼挑着剩下的面,有一下没一下的,这时候“哗啦”一声,挡门的帘子被撩开,进来两个大汉,穿黑色工作服,脸上手上脏兮兮的,他们量了一圈,到许昼这桌,目光正好和她对上。

    这俩人其中有一个人的脸上有道狰狞的疤痕,像是不好意思似的,那人迅速低下头。

    两个人找了角落的座位坐下,服务员过来,随意在点菜的单子勾了两笔,就走了,看来这俩人是常客。

    杨循光埋着吃面的头终于抬起,他端起碗,连着汤一块喝下去:“饱了!”碗落在桌上,发出“当”的一声。

    “走吧。”许昼淡淡地,“找个地方休息。”

    出了面店,杨循光叫了一辆出租车,下了车,是家连锁酒店的门,杨循光问许昼:“你睡吗?”

    “不睡。”许昼,“一间就行。”

    “别了,两间吧。”杨循光伸手去要许昼的身份证,“你多少也休息会。”

    前台的工作人员给开了两间房,指了房间位置,杨循光拖着许昼和行李迅速钻进电梯里,“我得洗个澡,好好睡个午觉。”

    许昼挺沉默,随意嗯了声,等进了自己的房间,她咔哒把门锁上,杨循光隔着门,“有事电联啊,午安!”然后人就钻进了对面那间房。

    许昼把电卡插上,脑子里又浮现出那壮汉的脸,那人额头到颧骨上的疤痕,狰狞丑陋,像是一条粗胖的蜈蚣。

    这道疤,她见过。

    这人曾经应该是个警察,当时许夜曾请他到家里来做客过,许昼记得,许夜特意为他买了酒。

    当时这警察穿着衬衣衬裤,虽然旧,但很干净,腰上系着的的皮带,还能勒出一个弧度,不像现在,肚子跟个水桶似的。

    当时许夜称呼他为“老周”。

    老周同志带着一顶棒球帽,脸有意低着,手里拎着一箱儿童果味牛奶饮料上门,许昼高兴地上去接,由于个子矮,一抬头,刚好看到他脸上的疤痕,额头延伸至颧骨,狰狞丑陋,像是一条粗胖的蜈蚣,许昼立马被吓哭了。

    为什么老周会在这个地方?还变成了这样?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杨循光?

    许昼脑子里很乱,她叹了口气,呈“大”字躺到了床上,然后就听到门外轰隆隆经过一批人,像是地震。

    尖叫声、吵闹声从门缝里钻进来,一直往耳朵里灌。

    许昼立马从床上弹起来。

    她贴到门上,竖着耳朵仔细听,那些人的都是本地话,许昼根本听不懂,她把门轻轻拉开一条缝,往外看——几个穿保洁服的阿姨聚在一起,挥舞着手,叽里呱啦的在交流,对面那间的门也开了,杨循光站了出来。

    许昼索性把门拉开,她看到杨循光的头发嘀嗒着水,穿了身混搭风的衣服——上头运动T恤,下头正装西裤,这应该是慌乱中随便抓的。

    他阴着脸问:“怎么了?”

    ——有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