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心脏博物馆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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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脏博物馆03】

    “你等会儿,你什么?”杨循光思想搏斗了半天,才从嘴里挤出这么一句话,他僵硬地转过身,把许昼推开,“好好话,你刚才什么?”

    许昼一脸莫名其妙,又踮起脚,凑近他耳边声:“杨队,有人跟踪我们?”

    “什么?”杨循光压着嗓子问,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哪个方位?”

    许昼:“不知道,我的直觉。”

    直觉这东西,时而靠谱时而不靠谱,杨循光看了许昼三秒,然后拖着行李插了个队,亮出证件直接办理退宿,之后拉过许昼:“先走。”

    刚出门,一个慌忙出门的人也一块挤过来,三个人同时滑出大门,杨循光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干嘛呢?赶着投胎吗这是要?”

    是个警察,他回过头来抱歉的一招手:“不好意思。”

    杨循光心里一惊。

    警察一溜烟跑没影了,倒是后头还有一个警察,不紧不慢跟过来,认出杨循光,客气一笑:“杨队。”

    杨循光回头瞥他一眼,想起和他有过几面之缘:“你好。”

    他:“又出了人命,第四起了,在火车站那边,是个面馆的服务员,被发现死在后厨。哎,不太平啊,最近这是怎么回事啊。”他兀自叹息,也越走越远。

    火车站的面馆服务员。

    “我们……”许昼问,“今天是不是去过。”

    杨循光略一沉吟。

    “巧合。”杨循光喃喃,“都是巧合,和我们没关系,走,让我查查这地儿哪有佛寺,我们去拜一拜。”

    杨循光掏出手机,又开始划拉,半晌后,偏头问许昼:“道观行吗?这地没有佛寺……”

    许昼:“……行。”

    于是,两个人在C市继博物馆的第二站,就匆忙定在了C市的青牛宫。

    重新找了家住宿的旅店,先了个车把行李放在那,杨循光和许昼才朝着青牛宫行进——盛夏的太阳太大,现在是正午,许昼被晒的都要冒烟了,杨循光去售票窗口买票,许昼举着门口发的广告遮阳,眯着眼睛看他的背影。

    她在思索,怎么和杨循光她饿了呢。

    返回的杨循光看到许昼蔫蔫的站在那儿,脸色不好,人也慵懒。他把手搭在许昼脑门上,黏腻的汗粘住掌心:“发烧了?是外部阳光烫坏的,还是自己把自己烧坏了。”

    许昼:“饿……”

    “你早啊。”杨循光吁了口气,“这给我吓得。”

    青牛宫占地面积挺大,这一侧方圆里都没有能看到的饭店,倒是路对面有家蹄花店,白嫩的猪肉浸在奶白色的汤汁里,肉滑而不腻,入口即化,汤汁里还泡着软绵的豆子。

    现在刚到饭点,店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店主是夫妻二人,老板在后厨掌勺,老板娘在前堂里当服务员。

    老板娘手脚很麻利,人也长得大气,起话来一点都不含糊,十分泼辣,拿笔勾了菜单,端上一壶水,又送了两碟下酒菜,然后转身招呼其他人。

    许昼抿掉蹄花肉,把嘴里的骨头吐出去,偏头往玻璃墙外看,墙上映着自己淡淡的倒影,外头马路上的车少了些,逛街的人们多了些烦躁,毕竟这么热的天,也正常,许昼一边舀汤喝,一边往外量。

    恍惚间,她又晃到了一个人影,身形壮硕,但动作却十分灵活,嗖的一下就窜进人群里不见了,许昼拍桌而起——是老周!

    多少次了,有完没完!

    她指着那个方向:“就是那个人,追。”罢扔掉勺子拔腿就往外跑,杨循光抽出张一百往桌上一拍,也追了出去。

    马路上,车辆有序而过,被突然穿插进来的两个人破原本秩序,顿时时喇叭声、叫骂声此起彼伏。

    ——“怎么回事啊?”

    ——“哎?这俩人干什么?”

    ——“要不要命了?”

    ——“哎呦吓死我了。”

    ——算了算了,人没事就行。

    ——都什么时候,注意素质!

    许昼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自动过滤无意义的叫骂,专注寻找老周的身影,老周身宽体肿,动作却灵活,许昼渐渐有些眼花。

    老周窜的很快,对这片也十分熟悉,他左跳右蹦,时快时慢,像一只在逗弄身后猎人的狐狸,许昼刚找着他立马就跟丢,再碰见又能跟丢,头顶烈日,热的冒烟,渐渐的体力就跟不上了。

    许昼的脚步慢慢停下来,弯着腰,手拄在膝盖上,不停地喘息。杨循光越过许昼,继续追老周。

    喘够了,许昼慢慢直起上半身,一回头——车祸!

    一辆车像离弦的箭从路面上射过去,一个正在过马路的人霎时被撞飞,那人快的人影都模糊了。“砰”的一声,肉囊重重落地,顿时血肉横流。

    许昼的耳边响起轰隆隆的声音,眼前的世界在迅速褪色,阳光照下来,每一束都像是利剑,把眼前光怪陆离的虚影,割成无数碎片,碎片再慢慢羽化——她看不见了,脑袋里又晃过许夜那条泡在血汤里的胳膊。

    追丢了人,杨循光喘着粗气,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四周一看,决定还是往回走,走回那个路口,就看到呆呆站在马路边的许昼,正愣愣看着前方。

    杨循光的视线移过去,立马看到大大咧咧躺在马路上的肉囊,血从皮肉下溢出来,黏在柏油马路上,被太阳光一烤,在人眼观察不到的维度里蒸腾着。

    杨循光顿了顿,缓步走到许昼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整个身子挡到她面前:“别看了。走吧。人跟丢了。”

    许昼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样被杨循光拽走,她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前方,在身子扭转的那一刻,她看到,马路对面蹲着个人,穿白色汗衫,下身穿着黑色工作服样的裤子,手里夹着一根烟,烟头还亮着红点,白烟一个劲儿往上飘。

    那人一脸横肉,肉里夹着汗珠,正挤眉弄眼地朝着笑——不得不,老周笑起来真丑。

    许昼看到他朝自己比了个口型,的是:“活该。”然后站起身,迅速湮没在聚拢过来的人群中,再寻不到踪影了。

    许昼咬住牙,脚步也顿住,杨循光察觉到异常,回头来担忧地看着她。

    “行,我记住了,再让我看见,我扒非得扒他层皮。”顿了顿,“这几起命案,我们能介入吗?”

    杨循光抬起眼:“你的意思是?”

    这是临省兄弟城市的地盘,外市的警方不好插手,刚才在酒店里,杨循光只是随意问了两嘴,这两嘴已经是他们极给面子,其他的再插手,就有些过不去。

    许昼:“这事儿和许夜有关。”

    多起命案,老周现身。

    天光之下的罪恶像是一张网,将不同的悲剧串结起来,直指过去。

    杨循光问:“你知道什么?”

    烈日里刮来一阵风,推着热浪,从二人身后推来,许昼抬起头,去看挂在天边的云线,云线绵长,长的没有尽头。

    或许这件事,也没有尽头,但如今时间再次流动,过去岁月伸出的触须,也将在如今一一斩断。

    许昼缓缓站直,眼睛看着天际尽头;“杨队,你知道有个叫‘老周’的人吗?六年前,应该和你们一块共过事。”

    “老周?”杨循光想了想,“你是,周聪?”

    “脸上有道像蜈蚣一样的疤痕。”许昼问,“有印象吗?”

    “脸上有疤?那是周耀明,周聪的弟弟,他不是我们警队的,以前当地头蛇,没工作,老到我们警队报道。”

    “奇怪的是,后来有一天,他突然要改邪归正。”杨循光,“我挺意外,当时周聪请我们吃饭,带上了他弟弟,是要让他弟弟当着我们的面念他的保证书,再也不会犯事儿。”

    “我是不信的,可饭桌上,他弟弟情真意切,字字肺腑,三杯酒下肚,我甚至觉得有些感动——老周真不容易,终于等到这么一天,我真心祝贺老周。”

    许昼“嗯”了一声:“然后呢?”

    “但他弟弟……他之前进来,我们两个就不对付,经常发生口角,感动归感动,之后我还是没搭理他。”杨循光,“倒是许夜,他,他这个老好人,老去看他。”

    许昼问:“去看他?”

    “嗯。”杨循光,“周聪的弟弟有个老丈母娘,他之前结过婚,和他老婆挺恩爱,后来他媳妇儿去世,一直都是他照顾着她妈,有一一,虽然这人之前挺混蛋,但对长辈确实挺不错。”

    “许夜有时候也会帮他去照看一下那位老丈母娘,买点水果和猪肉带过去,老人家,不舍得花钱买,周耀明也没什么钱。”

    “这样。”许昼,“杨队,你知道刚才我们追的是什么人吗?”

    杨循光问:“什么人?”

    许昼:“周耀明。”

    “是他?”杨循光吃了一惊,“确定吗?”

    “确定。”许昼,“那条像蜈蚣一眼的疤,我绝对不会认错,以前许夜请他到家里做客过,我……”顿了顿,“我被吓哭过。”

    杨循光脸上闪过转瞬即止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