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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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金色的日光从密密的丛林之上透过,洒落于青草地之上,照映出一片斑驳的光影。

    那头?鹿也被她这尖叫声吓得一惊,撒腿向?后山之处跑去,一阵便?没了踪影。

    “姑娘。”容清唤了一声。

    这丫头?却仍是在叫喊。

    容清垂眸看了一眼安静躺在草甸上面色苍白的云城,心中难得有了几分?焦躁,“这位姑娘,请问?”

    “听云,不得无礼。”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忽地传来,姑娘一愣,猛地闭上了嘴。

    一位身着粗布青衫的老人家拄着杖从一处丘上缓慢行来,须发皆白,脊背却是挺得笔直,眉目慈祥悲悯。

    已是晌午,日正?当空,白皙的肌肤笼上了一层浅淡的光,温暖干净。

    听云一脸难言地看了他一眼,又猛地用捂住双眼,一瘪嘴,跑到了老人身边,“祖父,他他他他们”

    她的脸涨得通红,支吾了半晌才蹦出几个字,“光天?化日之下,不知羞耻!”

    “你!”她似是气不过,用指着他,一双美目圆睁,“禽兽不如!”

    容清微微一愣,心中疑惑。

    云城发丝散乱,面色苍白地躺在草地之上,因着伤势过重,担忧碰裂伤口,方才擦拭过后他只将外衫轻盖在她的身上。

    他略一转眸,又看向?自?己未着衣物的上身,心中瞬间了然。

    容清付之一笑,并未在意,将她身上盖着的外衫向?上拉了拉。以撑地,挣扎着起身,脚步踉跄地拄着木枝走至老人身前,颔首示意,“老人家,我与内子不慎跌落悬崖,可?否请您收留几晚,大恩日后必报。”

    老人虽苍老,眸光仍旧锐利。

    他打量着身前的年?轻人,虽已至困窘境地,却仍是高华无双,这般风致,世所罕见。

    “举之劳罢了。”老人摆了摆,皱眉道:“你可?是从京城中来?”

    “是。京中商户,路过天?目山遇到歹徒袭击,这才不慎落崖,夫人中箭,受伤过重,不知老人家可?否知道止血之方,还?请告诉在下,我自?去采了来。”

    老人看了一眼他的双腿,捋着胡须笑了两声,“你双腿已折,又如何能上山采药

    ,自?随我来吧。”

    着,他倒背过,慢吞吞地从丘后推出一辆板车,与听云合力将云城抬至车上。

    容清跟在他们身后,走得辛苦。

    老人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听云,去扶着那位公子。”

    听他二人方才交谈,听云才知晓是错怪了容清。

    她微红着双颊,磨蹭着走到他身边,眸光飘忽,抬眼望天?不敢瞧他,犹豫地伸出一根指头?,却不知该放在何处,“公子,我扶着你走。”

    容清看了她一眼,温言道:“内人凶悍,又爱吃醋。还?请姑娘见谅。”

    —

    天?目山西?侧谷底的一处密林中,一队金吾卫穿梭其中,青柏株株高耸入云,掩住了日光,谷底阴暗潮湿,蔓着一层轻纱般的雾。

    “可?有踪迹?”

    “回将军,并无。”

    幽林深深,唐彦之眉头?紧锁,沉沉地叹了口气,一双眼中尽是殷红的血丝。

    宋清肃亦是憔悴不少。

    自?那日容清与云城跌落山崖,他们率大军紧急撤离,待袭击的歹人散去,巨石滚落声停歇,便?赶忙带人去谷中搜寻。谁承想,这么些时日过去,竟是半分?踪迹都寻到。

    众人心中都提着一口气。

    “已经是第五日了。”思文沉声道:“若相爷尚有意识,定会?想办法通知,这谷底都寻遍了,却甚么也没找到。”

    唐彦之心中猛地一沉。

    前方萧浼从带着下人而来。

    “萧大人!”他急声唤道:“可?寻着什么了么?”

    萧浼从眼眸锋利如刀,缓缓地从面前诸人神色各异的脸上划过,犹疑地摇了摇头?。

    又是如此!

    唐彦之颓然地蹲坐在土地之上,恨声道:“都怪我,怎么就没先护着他二人先走!”他两抱住头?,“上对不起陛下,又辜负了容伯父的嘱托”

    他看了一眼默默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容斯非,嘴唇嗫嚅了一下,“我”

    “当时情况紧急,将军不必自?责。”宋清肃宽慰了他一句,看向?萧浼从,“萧大人方才从回来之时脸色便?不大好看,是出了什么事?么?”

    “我只是在想”萧浼从沉默了片刻,抬眸看向?诸人,“这谷底密林丛丛,野兽遍布。若是殿下与容

    相落至谷底后一直昏迷微醒”

    他的话没有完,众人却心知肚明。

    此种可?能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潜意识里?都在抗拒着它的存在,现下被萧浼从摆到明面上出,却是再也不能避之而不及了。

    幽深寂静的林中,偶传来几声婉转莺啼。

    众人心中俱都升起了一种无端的恐惧。若果真如此,该怎么办?

    一时相顾无言。

    —

    天?高云轻,听云端着个托盘,嘴里?哼着歌,蹦蹦跳跳地跑到了一处木屋之前。

    身边跟着的鹿极有眼力见地替她将院前的栅栏撞开一道缝。

    听云摸了摸它的脑袋,笑眯眯道:“乖。”

    她进了院子,轻轻脚地敲了敲房门。

    片刻后,门从里?面被打开。

    “听云姑娘,”容清神色柔和,微微颔首,“来送药?”

    听云点?点?头?,将中托盘递给他,“同往常一样,一日换三次药,每日用温水擦身两遍。”她踮起脚尖向?里?看了看,“夫人还?未醒吗?”

    “姑娘进来吧。”他侧过身让听云进了屋子,自?己端着托盘坐至床边,神色微暗,“未曾醒过。”

    床上的女子容貌清秀俏丽,脸色苍白,仍是安静地躺着。

    听云凑到云城身前掀开衣襟仔细瞧了瞧伤口,咕哝了一句,“奇怪,这伤口分?明已愈合得差不多了,怎么”

    她顿了顿,又安慰道:“我祖父就是个赤脚大夫,平日里?最多只能给自?己治个风寒脑热,此番是赶鸭子上架了。这草药镇痛止血,没什么大错,也没有什么奇效,公子再耐心等等,许是夫人累了,想多睡会?,过上几日就醒了。”

    闻言,容清微微一愣,接着复又垂下眸,捣着中草药,神色浅淡,“无妨,无论多久,我都会?等。”

    听云觉得自?己属实不会?话,这来一趟,又让人家想起了伤心事?,不由得也是一叹,调转了话头?,“我瞧着公子的腿是好得差不多了,现下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么?”

    “并无。”容清笑笑,“姑娘替我对顾伯道一声谢。”

    听云应了一声。

    朝霞烂漫,宿露浸润,晨曦的光透过窗棂照在这二人身上,相得益彰。

    听云心

    中又是一叹。

    “对了!”她猛地一拍脑袋,“看我这记性!”

    她从随身挂着的一只布包中取出两个棕青色的果子,“这是今日我去山上采来的释迦果,甘甜醇美,极为珍贵。你们从京城中来的定没吃过,给你送来尝尝鲜。”

    听云将东西?递给他,笑着道:“今日午膳还?是我做了送来。”她歪着头?看着云城,“今日就喝老母鸡汤吧,给夫人补补身子。”

    容清眸中带了些笑意,“多谢姑娘了。”

    “这有什么可?谢的?”听云摆了摆,“我自?与祖父二人相依为命,整个谷中就我们祖孙二人,成天?闷得慌,你们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她走到门前之时,忽地又停住。

    听云眉尖微微一蹙,轻声劝道:“公子挂念夫人,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没日没夜地守在这里?,身体总会?吃不消,何况你身上的伤也还?未大好。”

    容清应了。

    出了屋子,听云想了一想,眼珠一转,又轻轻脚地趴到窗边,踮起脚尖往里?一瞧。

    果不其然,容清仍坐在榻边,目不转睛地守着榻上的人。

    白了一通。

    听云无奈地叹了一声,翻下窗子,蹑蹑脚地跑出院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鹿跑过来亲昵地蹭着她的臂。

    听云心不在焉地摸了摸它。

    “没想到这位公子竟对夫人如此情深,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她忽地又想起第一眼见到容清之时,因着他二人衣衫不整的缘故,还?将他错认成了禽兽不如之人,不由得笑出了声。

    自?然而然地,听云便?又想起了容清赤裸着上半身的模样,脸轰的一声便?烧着了一般,红得如同当空灿艳的旭日。

    容清娴熟地给榻上的人换了伤药,又擦了身子。

    云城脸色仍旧泛白,不过比起前几日来,已好些了。容清坐在榻边,握住她的。

    广陵的那一刀虽幸而未划及掌筋脉,但刀伤可?怖,之后连日颠簸劳累,她自?己又不上心,因此这掌心留下了极深的一道疤。

    容清垂眸看着,修长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伤疤。

    微风渐起,将窗子轻轻吹开了一道缝,带着暖意的夏风舒舒服服地吹在脸上,惬意得很。

    容清倾身向?前,将吹散的一缕发从她的脸上拨至一旁。

    轻轻浅浅的体香幽幽地充盈至鼻端,容清微微一顿,顺势俯身,轻轻吻在了她苍白的唇上。

    似春雨抚过野火将息的荒原,寒冬凛冽中升起的第一抹暖阳。

    轻似鸦羽,又重若千钧。

    没有任何旖旎的情思,只是一个满含珍重,心生怜意的吻,干净,而温暖。

    窗外一缕暖阳照进,笼罩在二人身上。

    云城纤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