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恒的声音结着冰碴，带着被鲜血浸染过的戾气和冰冷，文竹只知道这人木讷正直，却忘了，从沙场上下来的人，有哪一个没沾过血。

    那年楚恒从一众难民中看中了他，将他带入军营，奉为军师，所有的人都得敬着他。他以为自己是特别的，现在才晓得，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他太看得起自己了。

    楚恒的眼神和声音像是一把利刃，将文竹淡然虚伪的面具一点点剥开，几乎要将他内心的那些阴暗腌臜的心思显露出来。

    文竹只觉得自己浑身冰凉，心都在颤。

    “我没有……”

    “不要让我觉得我之前做的一切，都喂了狗。”

    “我……”文竹撇开视线，证据都被他销毁了，也没有人证，只要他咬死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楚恒就不能把他怎么样，“我的都是实话，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进屋的时候只看到王爷和东南王坐在一起，双手交叠，下一秒便被昏了。”

    非但不承认，死到临头了还要给黎子言泼一盆脏水，楚恒眼里闪着冰冷的光，向前跨了一步，五指成爪勾状，掐住了文竹的脖子。

    他这一身力气是从习武参军练来的，微微一用力，文竹的脸色便成了猪肝色，眼球布满血丝，仿佛下一秒便要暴涨而亡。

    “他就那么好吗？都已经脏了，你还要为了他杀了我？”文竹从嗓子眼压出这几句话，声音悲戚，“我陪你征战沙场，出谋划策，到最后，要这么对我？”

    楚恒靠近，压低声音，如同鬼魅，“我告诉你，无论你怎么学，这辈子你都比不上他的一根汗毛，你最好祈祷事情不要败露，否则，你几条命都不够活。”

    文竹像是一条死鱼被扔在塌上，楚恒转身离开，没有一点留恋。

    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文竹只觉得心中酸涩，不出话，他捂着自己的脖子，眼神放空，却不后悔所做的一切。

    容恩一直在外面等着，看楚恒出来，连忙迎上来，“将军。”

    “看好他，”楚恒抬手，垂下眼，遮掩住自己眼中奔腾的杀意，“昨日他穿的衣服在哪儿？”

    “回将军，被收起来了，他醒来后我们给烧了。”

    “做得好，”楚恒点点头，“找人把他给我查清楚，有事随时来王府。”

    “是。”容恩看了一眼房门，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有话，他的心情很复杂，到底是一起共事过的人，他怎么都想不到，一开始那样一个有着雄雄壮志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或许，是他从一开始就看错了。

    文竹其实已经做的很隐蔽了，甚至还想了个办法，不惜伤害到自己，把自己摘出去，但是哪有谁是傻子？

    他头脑发热做了这件事，却没想过，自己能不能圆这个谎。

    楚恒坐在马车里，眼神阴鸷，这件事只是个开始，东南王不会仅仅是为了……黎子言，才动手。

    东南王的这一次作为，让楚恒和黎子寒都紧张起来，王府上下的嘴更是紧，只王爷突然风寒，家中养病。

    但是，正如他们所预料的，东南王根本没有消停，没多久，就有流言传出。

    “皇上，东南王在国宴上就曾提出要娶圣王爷为妻，恕臣斗胆，圣王爷之前去东南为质子，谁能保证他们没有在那时暗生情愫！”

    “是啊，皇上，臣等知道您注重手足情谊，宅心仁厚，但是此事事关重大，若是圣王爷和东南王真有私情，是我朝之耻啊！”

    “皇上！”

    “皇上！请您三思，”楚恒穿着一身官服跪出来，眼神狠厉，“皇上，臣敢保证圣王爷绝无二心！更不可能和那东南王有私情，请皇上明鉴！”

    为首的老臣看向楚恒，冷哼了一声，“定远大将军不过与圣王爷接触多久，怎的连这种担保都能做得出来？莫不是真的如同那坊间传闻，你与圣王爷也不清不楚，沆瀣一气，有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闭嘴！”黎子寒面色阴沉，死死的瞪向刚刚话的老臣，“圣王爷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王丞相你身为朝中重臣，该不会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吧？”

    王丞相跪在地上，身体发抖，额头也渗出汗水，他站了上风，一时得意，竟忘记了黎子言是黎子寒最为受宠的亲弟弟。

    “皇上息怒！皇上明鉴啊！老臣一心为我朝，都是为了这江山社稷啊！”

    “请皇上明鉴啊！”

    站在王丞相那一边的人高呼皇上明鉴，恨不得哭天呛地的，一个个恨不得在脸上刻着忠贞二字，可是黎子寒只觉得讽刺和头疼。

    那时朝中混乱的关键时刻，没有一个臣子愿意站出来，唯有黎子言自请去他人封地做质子，唯有楚恒自请带兵平定战乱，现在倒好，这群人抓了人家的辫子，拿着一些没有根据来源的风言风语展现自己的忠诚 。

    “事情是真是假，朕自有定夺，吃的是不准再议，退朝！”

    “……诺。”

    各个大臣都退下，心中有鬼的低着头擦汗，心胸坦荡的则是一脸鄙夷和愤怒。

    楚恒看着那群表面忠贞，实则自私的人离开，眼神都是冰的。

    “将军，皇上请您去御书房。”

    “是，请公公带路。”

    “诺。”

    御书房内，黎子寒看着跪在地上的楚恒，心中不出的复杂，当初若不是他让楚恒照顾子言，今日他们也不会发展出这样的关系……

    “桓之，你和子言……”

    “皇上，末将爱慕王爷，末将愿意嫁给王爷为妾 ”

    若不是真心喜欢，谁都不可能出这话，楚恒是当朝的大将军，以他的身份，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又怎能沦落至他人为妾呢？就算是他要娶男子，也应是娶他人为妻。

    “桓之，你知道现在的情况容不得我们做选择。”

    楚恒知道，东南王这一招用的险却也用的足够阴狠，自始至终，他对黎子言的渴望就只是一个由头，或者对黎子言实行的那一出不过是他想要得到的一个而已，他真正的目的实际上就是散布出谣言，让这些大臣甚至是黎子寒对他起疑，怀疑他们两人的关系。

    想必他也早已探究出了黎子言和楚衡之间那种隐晦的情愫，才会把楚恒也算作其中一环。

    一旦黎子言引起了众人的怀疑和隔阂，那么和他关系好的楚恒自然也会被众人所顾及，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你和子言的身份都太过敏感，若是没有这码事，我还能为你们做没排除众议让你们成婚，可是现在若是真的成全了你们，这大金朝怕是要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