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小兔子晏乖乖(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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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非薄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现在看来,那只该死的大灰兔子,哪里是想跟自家兔玩,分明是同类相残,然而他却因为一时的嫉妒心,就忽略了兔的安危。

    他无法想象,自家兔被那灰兔追到池塘边时,却发现自己的主人并没有赶来救他,该是怎样的绝望?

    他心急得解不开自己的衣服,干脆用力一撕,结实的外袍就被他撕成两片,然后心翼翼的将谢兔毛发擦了擦,包裹起来。

    平日里,谢兔十分不喜欢自己的毛发被衣布遮住,要是被晏非薄这样用衣袍裹着,一定是要抖抖身子把衣袍抖下来。可现在他却是半点反应也无,原本温热的身体逐渐发凉,尤其是肚子那一块,仿佛生命力就随着丝丝热气被带走了。

    晏非薄心急如焚,甚至来不及告罪一声,就抛下顾嫣然,抱着谢兔朝外大步跑去,话也带上一丝颤音:“李叔,把所有农户都请来!还有王府里养着的大夫,再去皇兄那儿请几位御医,再往王府外贴出告示,若是有给动物治过病的经验,不拘身份一并请入府中。”

    这一段话几乎是用吼的,完全没有了七王爷平日里淡泊闲适的样子。

    管家李叔大惊失色,看着主子手中捧着的衣袍里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脑袋,也不敢多问,眉头紧皱着连忙将主子的吩咐安排了下去。

    顾嫣然站在原地,花容失色。她原本只觉得七王爷题大做,一只兔子掉水里死了就死了,哪里犯得上不顾体统,在她这个女子面前脱了外袍给兔子擦身体。

    可后来听晏非薄的吩咐,见他甚至要为这只兔子动用请御医的权利,才算是真正明白了,在七王爷心目中恐怕连她都比不上这只兔子。

    她有些慌乱,七王爷的那只白兔,是在和她的灰兔闹嬉戏的过程中掉入水塘,七王爷会不会迁怒于她?

    同时她心中又很不甘,好容易争取到的这样一个与王爷独处的机会,就被那只死兔子搅和了。

    她咬着唇做出一个我见犹怜的表情,幽幽唤道:“王爷……”

    晏非薄没有回头,只沉声跟管家了一句:“替本王送顾姑娘出府。”

    顾嫣然眼眶微湿,快要掉下泪来,管家却板着脸,公事公办地伸出一只手:“顾姑娘请吧。请把您的那只兔子也带走,我们府地方太,容不下这么闹腾的主子。”言辞间十分冷漠,再让她感受不到她刚进府时的那种热情。

    顾嫣然这才终于明白,王爷不是赌一时之气,从今往后,这王府再也不欢迎她了。她心中懊悔,若是当初肯跟师傅认真学习一下如何照顾兔子,而不是为了短暂的眼前之利,冒失地把灰兔带入王府,又怎么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管家可没心思等她忏悔,急匆匆把顾嫣然送出府后,亲自去了皇宫中的太医馆,拿着王爷亲令调了三位救治过兽类的御医。

    管家带着这三位御医回到王府时,一众农户和府里的大夫正围着躺在晏非薄床上的兔子面面相觑。

    那么幼的兔子,刚断奶不久,身体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力,一大早掉进冷冰冰的水池中,浑身都湿透了,任是神仙在这里,只怕也救不活啊。

    他们告诉王爷,尽快把兔子身上的毛发擦干,给他一点儿热源取暖,再喂他喝一些兔奶,剩下的就只能是听天命了。

    整个房间的气氛十分凝重,一向淡然风雅的王爷,此刻全身不要钱的向外散发着冷气,他一手抱着兔子,一手捧着袖珍暖炉贴在兔的肚子上,动作轻柔万分,面上却是黑气沉沉。

    若是不知情的外人看到,恐怕还以为这阵仗是王府里王爷宠爱的哪位妃子生病了。

    任谁也想不到,只是一只兔,就这样牵动了王爷全部的心神。

    谢锦砚在意识模糊中觉得身体很冷,就仿佛掉进了一个大冰窖里。他能感觉到晏非薄为他心轻柔的擦拭毛发、烘干身体,又用暖炉来给他取暖,可是那种寒意已经侵透到骨子里,暖炉贴近肚子的地方,更是外皮烧得像火,而肚子里却冻得像冰,冷热交加,让他更加难受。

    他身体软绵绵的,一点力道都使不出,鼻尖嗅到浓郁的兔奶香味,他知道这个时候喝一些奶才有可能补充热量,抗过这次灾难,可是他真的一点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晏非薄把花杆做的管子推到他嘴里,声音低落又无措:“喝一口吧,就喝一口……”

    谢锦砚很努力的伸出舌头,快速的舔舐卷动,费劲地吞咽进去一口,听到耳边传来王爷欣喜又夹杂着痛苦的声音:“乖乖……”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表扬他觉得很难过,很想像平时安慰王爷一样,用脑袋蹭蹭他的掌心,但是他动不了。他叹了口气,问到:“系统,我这次能熬过去吗?”

    系统也想跟着叹气:“听天命吧。你这状况,就是在你的那个时代都不一定救得活。”

    一人一系统,齐齐沉默。

    谢锦砚很努力地攒着力气,准备等到下一次有力气的时候再吞上几口奶。

    他不想死,至少不能这样前功尽弃的死。他死了以后那张剧情推动卡就白用了。

    而且,晏非薄真的会难过。

    经过第一次的任务失败,谢锦砚已经开始学着在乎任务目标的感受,而不是像冷冰冰的机器一样,只计算自己的得失。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管家终于带着三位御医赶来,晏非薄的心里又腾起一丝希望,用希冀的目光看向御医,沉声道:“替我救活这只兔子,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王府中的药材库随便你们用,若是不够我再去向皇兄求。”

    三位御医都听出了王爷的慎重之意,从王爷手中接过那只金贵的兔子,分别检查了半天,又凑到一起低声商量了许久,最后还是摇摇头:“王爷,请恕我等无能为力,兔子与人不同,浸水以后伤了根本,人类所用驱寒之药,对兔子来毒性太强,贸然服用只会加速它的死亡。”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天上的星辰全部陨落,晏非薄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片黑云。

    他茫然四顾,房间里站了一堆人,有下人、有农户、有大夫、有御医、有江湖术士,他养了那么多人,关键时候却连一只兔子都救不活。

    自己这个王爷的身份到底有何用处?

    他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掌狠狠地揪了起来,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他看着被他重新捧回掌心的兔子,兔很难受,难受到脑袋都抬不起来,无力地耷拉在他的掌心上,然而,兔的目光里没有任何的哀怨痛苦,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只是那么静静的,带着一丝依恋的看着他。

    他的兔那么乖,明明都冷得没有力气了,见他这个主人强制地塞给他奶喝,他还是很努力地张嘴吞咽。

    他的兔不想死,他却没有办法。

    就在这一刻,晏非薄自被封闭起来的内心,被生与死的沉重击得七零八落。

    原本谢锦砚还在犯愁,要怎样在他内心开一条缝隙,而他的内心现在全是缝隙,每一处缝隙都被一只兔子占据,他生平第一次拥有了欲望,想要掌心这只兔子活过来。从这一刻起,兔真正的从解闷的玩意,上升为他心目中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存在。

    他毫不怀疑,只要能为兔续命,他所愿意付出的代价,绝对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

    续命……

    这两个词牵动了他的神经,他的眼中再次出现星星点点的光芒,道:“李叔,把我的续命丹拿来。”

    管家大惊失色,仿佛主子了个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劝道:“王爷三思,那续命丹只得这一颗,若是就这么草率用了,万一……”

    他没把话完,但已经足够让王爷领略他的话中之意。

    那续命丹乃是先帝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的一位游方术士所制,一共三枚,只要不是大限至,自然老死,不论多重的伤病,服下续命丹之后都可保命。每人一生只可服用一次,若是执意要服用第二次,这救命的丹药就会变成毒/药。先帝在第一次生重病时便是依靠续命丹挺了过来。

    先帝驾崩之前,将剩下的两枚续命丹,分别给了皇帝和他最疼爱的儿子。就算晏非薄今生没有遇上什么意外,这续命丹也可作为传家宝永远传承下去。

    这样的资源用珍贵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它是稀世珍品,是保命手段,怎么可能用在区区一只兔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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