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A+A-

    顾澄风身上的伤,已经在回去的车上就被喻理仔、仔、细、细地治好了。

    感谢医疗技术如此发达,下车时,顾澄风已经又是一枚活蹦乱跳的好汉。

    他一下车,就拽着喻理风一样地冲进家里。

    “喻数!!!你喻理爸爸回来了!!!”

    一个胖嘟嘟的宝宝,咧嘴露出甜甜的笑容,屁颠颠地从屋里跌跌撞撞地滚了出来。

    “拔拔!!!”

    的身体迸发出大大的力量。

    “拔拔!抱抱!!!”

    顾澄风一把捞起儿子,塞进喻理怀里。

    喻理僵了一下。

    他心地团着怀里的宝宝,犹豫地问:“对了,他……我们的儿子,真的叫喻高数?”

    顾澄风看了过来。

    喻理立刻补充道:“倒不是这名字难听……”

    就是,好像有点奇奇怪怪的?

    顾澄风理直气壮地瞪他:“你忘记了,当初高数是怎么被你的神之高数胎教给催生的!!!”

    喻理被这短短一句话里面所蕴含的巨大信息量,震惊得不出话来。

    良久他:“我……会努力记起来的,对不起。”

    顾澄风凑近他,“喂”了一声。

    喻理情绪有点低落,只回了个简短的“嗯”。

    顾澄风距离越靠越进,见喻理没什么不适的情绪,就美滋滋地亲了他的脸一口。

    喻数在一旁兴奋地拍手:“亲亲!!亲亲!!!”

    同时闻到两个爸爸的信息素的喻数,太幸福了。

    顾澄风就也吧唧一口响亮地亲在喻数脸上,洒脱地:“人回来了就好,这事儿听医生的,慢慢治就行了。”

    “不过,喻理,我倒是想知道,你既然已经忘记我了,在实验时的时候,怎么愿意跟我走呢?”

    要知道,顾澄风当时都快紧张死了,就是因为他觉得喻理脑子出了问题,肯定不会跟他站一边,可没想到,居然柳暗花明又一村。

    怎么会愿意跟他走。

    因为他在实验室里第一眼见到澄风的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时,就觉得——

    这人该是他的。

    那是一种被灵魂牵引的感觉,那些因为记忆缺失而造成的午夜梦回时的空荡,霎时间全部被填满了。

    再无缺憾。

    喻理无法表述这种感觉。

    他只能凝视着顾澄风的眼睛,墨色的眸子里晕染了点点满足。

    “我相信你。”

    两人抱着喻数在门口腻腻歪歪了半天,杜琴筠担心地出来看。

    一看两个亲亲热热地靠在一起话,才放心了。

    “两个大宝贝,快进来呀。”

    杜琴筠看着在外面受了两个月苦的喻理,还听了自家儿子身上受了伤,心疼得红了眼圈。

    “你们俩都受苦了,尤其是理,怎么回事呢,连阿姨都认不出来了。”

    着,给这两个孩子一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当然,数也自然享受到了奶奶的香吻和抱抱。

    杜琴筠抱过之后,眼圈里湿润了,两滴泪珠子要落不落地挂在那里。

    顾韬也跟了过来,一看自家老婆开始掉泪,慌了神了,忙挨过来耐心地哄着。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进了门。

    喻理先去换过衣服冲澡,洗去身上的晦气。

    顾澄风抱着儿子在沙发上等他,绘声绘色地跟喻数描述今天的历险——

    “后来,又有更厉害的机器人守卫出来了,你老爸眼看就要输了,你猜怎么着,两头滚滚冲了出来,帮助你老爸找到了喻理爸爸!”

    喻数听得样子专注,其实这些句式对他来还是太复杂了点,无法在脑子里形成完整的句子。

    他只是在听见他感兴趣的关键词之后,才兴奋地叫了起来——

    “滚滚!滚滚!”

    一岁的喻数,已经发得清楚“滚滚”这个音了。

    顾澄风看他:“嗯,就是点点和微笑那两只,最喜欢驮着你的。它们受了轻伤,被送到兽类治疗院去了。喻数,你是不是很喜欢滚滚?”

    喻数开心地拍手:“滚滚!嗯!要滚滚!”

    顾澄风揉了把儿子的脑袋:“老爸也很喜欢,等喻理爸爸的事儿解决以后,我去考个滚滚饲养证,办手续领养它们好不好?”

    那两只滚滚一看就是被施映岚用“伤过人”的借口,找了法子偷运到实验室去的。

    施映岚的实验,从头到尾都和喻理、喻数有关。

    喻数接触滚滚较多,可能就是因为这样,两只滚滚才遭受无妄之灾。

    他必须得确保那两只滚滚,下半生过得幸幸福福的。

    喻理洗完澡,带着一身的水汽出来,明显放松了点。

    顾韬安慰完老婆后出来,对着喻理二人道:“脑部神经专家已经联系好了,咱们先过去。”

    到了医院,顾韬还要去配合治安队做笔录做调查,所以把他们交给杨医生就匆匆走了。

    杨医生是个高挑文静的女性Beta,迎接喻理和顾澄风二人进去之后,一边做脑部检测,一边仔细地问了些喻理的情况。

    “我得先检测一下,你目前的记忆里,从到大的经历是否完整。这样,我们做个游戏,从有记忆起,你一年一年地回忆叙述你的经历,如果有隐私但是你记得很清楚的,可以用‘不方便详述’代替。”

    喻理“嗯”了一声。

    事实上,他在实验室,早就用这个方法把自己的经历梳理过一遍了。

    于是他很有经验地直接张了口。

    “不到两岁时,因为辅食不好吃,我把苹果泥还是什么吐了出来,弄脏了我母亲的衣服,然后饿了一下午的肚子。”

    顾澄风:“不到两岁!!!!”

    他像是看神仙一样地看喻理:“我连五岁以前的记忆都没有了。”

    喻理安慰他:“可能是因为你比较快乐,快乐总是没有那么深刻的。”

    杨医生敏锐地注意到他们的互动,在纸上迅速写下了什么。

    喻理继续不急不缓地:“两岁,父亲陪我过生日。”

    “三岁……”

    喻理得很顺,直到他九岁这一年——

    “九岁……似乎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印象深刻的事和八岁一样,学习做基础实验时碎了杯子。”

    杨医生第一次断了他的叙述:“这里你能不能确定,九岁和八岁一样?是把八岁的事重复了一遍,还是你只是把那段时间搞混淆了,分辨不出具体时间?”

    “不太确定。因为那段时间,在记忆里确实比较乏味。不过,九岁那年的记忆,在脑子里似乎不太真切,其他年份发生的细节,在日常生活里会被联想,但是九岁那一年,如果不是刻意去思索,我不会再被动回想。”

    就像是……它已经不再存在于潜意识里。

    杨医生默默记下。

    她倾向于这一年被篡改过记忆。

    而且,应该是一整年都被篡改了,才会出现这种断层的情况,以至于意识不得不把八岁时的记忆“借”过来。

    喻理继续描述,描述到十八岁时再一次含糊起来。

    “后来我跳了级,转了校,来到了我母亲的实验室工作。但是这里记忆有些混乱,因为我脑子里出现过了几段记忆……找不到安插的地方。”

    杨医生心里大概有了数。

    这孩子,被篡改过的记忆不止一段。

    “我还有个问题。”

    杨医生看了一眼顾澄风。

    “据我事先所知,你已经忘记了你的伴侣顾澄风、及他的家人?”

    “对。”

    “但是我刚才观察了一下,你们之间的氛围,不像是不熟悉的样子。”

    杨医生感觉这不合理,她直截了当地:“你对他很信任。能告诉我原因吗?”

    喻理沉默了一下。

    “有时候,脑子暂时遗忘一个人,不代表你的灵魂也放弃这个人。”

    他看着顾澄风,缓声。

    “因为这个人带给你的感觉,早已深入骨髓,抹不掉了。”

    本来在认真记录,却莫名被强塞了一把狗粮的杨医生:“……”

    “好的。”

    她迅速结束了这个问题。

    “请平躺进检测舱。”

    很快检测完毕,杨医生分析了一通检测数据后,用“果然如此”的神情:“确实,记忆有缺失和填充,也就是俗称的,清洗记忆。”

    “经过检测,你的记忆里有两部分是经过清洗的。”

    “一部分在九岁,可能由于清洗者认为,你对这段记忆会比较模糊,所以清洗的时候只简单地将它删除,任由你的脑子自动填充起来。但记忆是不可能被删除的,所谓的‘删除’,也只是让之沉睡。这段记忆,我们可以试试催眠的方法帮你唤醒。”

    杨医生、喻理和顾澄风一起挪到了催眠室。

    宽大的躺椅设计得十分舒适,喻理十分配合地躺了上去,但固执地伸了一只手在外面,握住顾澄风的。

    顾澄风就戴着隔音耳机坐在他身边,纵容他的举动。

    这种时候,他家喻理不就需要他在旁边支持吗。

    杨医生的声音渐渐响起——

    “现在,请缓缓地,把你的身体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

    “请将双眼慢慢地闭起来,眼睛闭起来后,你的身体就进入了放松的状态……”

    喻理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

    不知过了多久。

    顾澄风能感觉到手掌重新被人捏住。

    他回过神来,低头看喻理。

    眼睛还是闭着的,但很明显地眼球在快速转动。

    他扭头看向杨医生。

    杨医生果然点了点头,替他把耳机摘了下来,神情轻松:“结果还算理想,他已经逐渐清醒了,请您陪他一会儿,等他彻底清醒过来后出来。我在外面等你们。”

    顾澄风应了下来。

    等杨医生带上门出去之后,不多时喻理就慢慢睁开了眼。

    对上顾澄风的视线。

    顾澄风不知怎的有点紧张。

    他看见喻理眼睛里盛满了疑惑,静静地量了他几秒。

    尔后缓缓开口——

    “风哥哥?”

    顾澄风:“???”

    风哥哥??

    在他的记忆里,喻理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他。

    一开始借住他家时,称呼的是“澄风哥”,后来改成“澄风”,自从两人确定关系之后,他有时也会跟家人一样称呼自己“风”。

    但是其中绝对不包含“风哥哥”。

    甚至于,在顾澄风长到这么大的人生里,根本没人这样称呼过他。

    不对,有一个人。

    下一秒,顾澄风倏然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