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顾澄风“蹭”地从秋千上站了起来。
喻理倒是还稳稳地抱着孩子坐在原处,只是原本闲适的神情已被一抹凛然所取代。
顾澄风沉着脸问:“老爸,怎么回事儿呢?喻理那变态老妈不是犯的事儿够她关下半辈子了吗?”
顾韬听到儿子的声音,神色稍缓,但语气还是不减冷峻:“她的实验室拿到许可了,她做的那些……被认定为合法,所以就被放了出来。”
顾韬那头似乎有急事,加快语速匆匆道:“风,理,你们两个带着数就呆在家,哪儿也别去。我派了人过来保护你们。我怀疑施映岚还想对你们下手……”
顾韬似乎还想话,但通讯那端传来了凌乱的声音:“顾总,股价已经跌停,我们派了人去检测那批生物材料,这是样品检测结果!”
“顾总,媒体已经等在门外,是现在采访还是……”
“顾总!”
那头闹哄哄的,顾韬头疼地揉了一把脸,收敛了情绪尽量温和地不吓着家里的孩子:“老爸先去忙,你们在家注意安全!”
通话结束。
顾澄风朝喻理看去,瞪得溜圆的眸子里透着一丝怒意:“这变态怎么阴魂不散的?喻理,我就没懂了,她不是你妈吗,怎么老想着对付你啊。”
顾澄风是真的不能理解。
母亲不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自己孩子的人吗?
为什么喻理的母亲,却偏偏要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
面对顾澄风眼底明晃晃的不解,这一次,喻理终于不再选择逃避。
他想,他瞒了顾澄风十年的真相,如今已经拥有足够的勇气出口了。
他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喻数,让他睡得更熟,斟酌着起了话头——
“她的目标,是我。我曾经……被她当过实验体,研究第二性别的分化。”
声音略微沙哑,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黯然。
喻理垂着眸回忆当年的样子,让顾澄风心疼得不行,立刻把喻理的手握在掌心里。
顾澄风的掌心干燥又温暖,渡过去的融融暖意仿佛给喻理注入了无限的勇气。他已经得到了顾澄风全然的信任与爱,当年离开的真相,是时候出来了。
“当年……”
“我被她从你家带回去后,关起来喂了很多药。那些药吃了之后,短短数时内,身体就强制生长了三十几厘米,身体的急速生长导致肌肉、骨骼完全变形,肩膀高低不平,身体畸形得像是怪物。”
喻理眼中没有波澜,顾澄风却是听得双眼通红,捏紧了拳头。
如果施映岚现在在他面前,他管她是什么性别,早就用拳头招呼过去了!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恶毒的母亲!
反而是喻理来安慰要被气晕的顾澄风。
“不要紧的,都过去了。”
顾澄风气得话声都在抖:“后、后来呢!”
喻理看着他:“后来你来了。离我只有一墙之隔。我听到你的呼唤声,我知道,只要我回应你,就能被你解救出去。”
当时喻理快要痛死了,短短数时内身体毫无节制地生长,骨头抽长甚至咯吱作响,细胞疯狂复制再生的过程比癌症还要痛苦一百倍。
如果不是顾澄风的呼唤声,只怕当时他就痛得坚持不下去,直接崩溃了。
正当他意识模糊到想放弃的时候,顾澄风的声音在外面一声一声地响起——
“雨妹妹!”
“你在家吗?雨妹妹!”
“我来救你了!”
他的澄风哥哥,来救他了。
他无法形容听到顾澄风的声音时,他内心的震动。
……就像是,濒临死亡的人看到了天使的光。
“你听见我叫你了?”
顾澄风瞪大眼,不可思议地问。
“那你为什么没有回应我?”
“因为我不敢。我已经变成了怪物,我不想……你怕我。”
喻理眼底有些许苦涩。
“所以我不仅没有回应你,还跟她达成了协议——我每天记录身体数据交给她,她则帮我回绝你母亲的拜访,并带我离开A市。”
九岁的年纪就被迫分化,一夜之间分化为迄今年纪最的Alpha,那滋味当然不好受。
但喻理都轻巧揭过,不想让顾澄风跟着担心。
“后来我私下阅读了大量第二性别的书籍,才明白了她的意图。分化的年龄和信息素的强度有关,她过早促使我分化,无非是想看到我比其他Alpha更强大的信息素。我被关了很长一段时间,知道我无师自通地学习了藏拙,用了很久的时间,终于把信息素全部都隐藏了起来,就算是在机器的测验下,也无法测出。”
“从那以后,她认为我没用了,我才终于恢复了自由。”
这是对信息素的绝对控制,当今世界上最强大的Alpha也不一定能做到。
顾澄风听到这里,突然想起喻理的信息素和别人的确不同。
开心时犹如雪花飞扬,生气时如同暗夜飓风。
他曾经还开玩笑地问,喻理是不是香水体质,还分前调中调。可谁能想到,这却是一个无助的少年,在迫不得已之下学会的自保技能。
恢复自由之后,喻理忍耐了很久,每当他觉得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偷偷溜到顾澄风的学校去,看一看那个明朗的少年。
顾澄风是他生命中的一道光。
这道光曾经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短暂地照亮过他的生命。
此后,他一生的宿命,就是追逐这道光的方向。
他步步为营,机关算尽,耗费了十年的心血,终于一身无暇地重回顾澄风的身边。
过往终于全部坦白。
喻理曾经以为他会带着这些不堪的秘密直到死去。
可是后来,他拥有了顾澄风毫无保留的爱。
他失忆的时候,顾澄风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加诸于他身上的勇气,在礼堂舞会现场听到顾澄风向他表白那天,他拥有了全世界。
他终于有勇气对抗过往,把那些腐烂的隐秘都暴露在阳光下了。
因为他确信,即便他真的变回那个被催化生长的怪物,顾澄风也不会嫌弃他分毫。
他望着顾澄风的眼睛,那眼底果真全是心疼与愤怒,看不到一点点惧怕和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