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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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淮落在她眼尾的手并未停顿, 轻轻为她按去泪痕,很是怜惜,可口中的话却教姜宁灵一颗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朕答应过锦嫣, 会好好护着她, 她既然拿着这枚玉佩来寻求朕的庇护, 朕自然会遵守诺言。”

    穆淮拭去她眼角的泪痕,指腹缓缓向下, 抚过她细嫩的面颊:“换一个罢。”

    姜宁灵垂下眼去, 只觉心中渐渐漫上涩意,沉默良久, 而后问道:“陛下可心悦锦嫣公主?”

    穆淮搭落在她纤瘦肩头的手顿了顿,思索一瞬道:“从前是的。”

    “如今呢?”

    这一问,倒真让穆淮有些为难。

    疏月在他心中, 定是不同的。否则他当年也不会辗转几夜后还是顾不得许多,追出城外赠予她那一枚他随身多年的玉佩。

    当年他赠出去的, 不仅仅是年少时未曾结果的慕恋,还有少年儿郎暗自许下的承诺。

    可是这些年过去, 少年渐渐长成, 二人又多年未见,连他也不能确定当年的情愫是否有变, 也许只有当疏月重新站在他面前时,他才能明白自己内心究竟为何。

    更何况还遇着了怀中这个可心的。

    穆淮抬手抚上姜宁灵铺散在肩上的发, 如实道:“也许是,也许不是。”

    这般模棱两可的话落在姜宁灵耳中,便近似敷衍了。

    姜宁灵微叹一口气, 另一句想问的话到嘴边了个转,最终还是没能问出来?

    陛下可心悦于我?

    见她久久未言语, 穆淮又问了一遍道:“月儿还未想要什么。”

    姜宁灵也没什么想要的,闭了闭眼随口挑了一个:“臣妾最是怕黑,陛下是晓得的,平时夜里有若竹陪着臣妾入睡倒还好,可有时半夜惊醒,瞧着屋中黑漆漆一片,心中还是难免有些害怕,不如陛下赠臣妾一枚夜明珠吧。”

    穆淮不由得皱了眉,他难得开这个口,她却只要一枚夜明珠?他原以为姜宁灵会借机求她一个允诺,亦或是为自己谋些好处;即便她是中宫皇后,位份晋无可晋,可世间稀奇珍宝那般多,怎的就只挑一枚夜明珠便知足了?

    一枚夜明珠而已,他立刻便能让内务府给永安宫抬一箱子过去,不必这般郑重地同他讨要。

    正当他谷欠让姜宁灵另挑一个时,姜宁灵又继续道:“陛下送来的夜明珠不能比臣妾的拳头,散出的光芒不能刺眼得让臣妾睡不着,也不能暗淡得让臣妾看不清整间屋子。”

    虽她正掰着手指头细数要求,将这夜明珠得很难寻地模样,可穆淮仍是觉得,她不过是随意挑了样东西,又随意了出来。

    明明可以要求更多,她却不要。

    “锦嫣过来和亲,你不开心?”

    姜宁灵纤长的羽睫颤了颤,问穆淮道:“晋国的使臣这两日便要入京了吧?”

    却是未正面回应穆淮的话语。

    穆淮却并不被她话头牵走,只定定地看着她,并不开口。

    姜宁灵浅浅一笑,只是眼中半分笑意也无,反倒让人觉出几分忧愁来:“若臣妾是,陛下当如何?”

    听得姜宁灵此话,穆淮心中无端升起几分欢喜,伸指在她鼻尖轻轻点了下:“她是和亲公主,身后牵扯了许多,你不必挂在心上。”

    锦嫣曾被当做筹码推来过燕国一次,焉知此回是否还是筹码?况且晋国太子赵恒弥心思颇多,若等他继位,只怕燕晋两国会不太平,既然如此,何不先铲除后患?

    而眼下看来,顺势纳了锦嫣,赵恒弥当会放下许多戒心,到时再同他周旋,也会容易许多。

    抛开他私心不,作为燕国的帝王,他自是没有拒绝纳锦嫣的道理。

    这其中牵扯到前朝,并不适合像之前唐才人那般能直白地与姜宁灵听,但穆淮虽模糊了些许,却也不曾骗她。

    只不过这弯弯绕绕太多,任谁来看,都是穆淮念着旧情,又让姜宁灵如何不挂在心上?

    穆淮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他虽无法同姜宁灵得太明白,却还是伸指勾起了她的下巴,让她抬起眼来。

    “朕过,你是皇后,她无论如何也越不过你。”

    穆淮语气郑重,很是认真,只想让姜宁灵宽心些。

    只可惜姜宁灵并不知晓两国平静外表下的风起云涌,穆淮这样肃着神情同她这些话,并不让她觉得这是在宽慰,反倒隐隐约约有些警告的意味。

    是啊,她已经是皇后了,如今的境况,已然比她当初所预想的要好太多了。

    姜宁灵觉得许是穆淮近日来太过宠她,让她变得有些贪得无厌起来。

    于是她低低地“嗯”了一声,应道:“臣妾知晓了。”

    见姜宁灵乖乖应声,穆淮勾了勾唇,忽地想起另一个关节来:“锦嫣过来和亲,月儿为何不开心?”

    穆淮心中已有答案,却还是想要听姜宁灵亲口出来。

    锦嫣锦嫣锦嫣。

    从前姜宁灵刻意避开不提的名字,在这短短的一阵时间内,已经听了许多许多次,让她多多少少有些烦闷与不快。

    不过穆淮既然这般问,她还是要回答的:“自己的夫君要纳妾,做妻子的难道还欢天喜地?”

    听得这赌气一般的话语后,穆淮心中那几分欢喜更浓烈些许,故意道:“你是中宫皇后,理应大度,怎的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无?”

    穆淮声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姜宁灵自然能听出这并非责怪,便索性也借着这句话嗔道:“作为皇后,臣妾自当大度,可作为一个女子,又怎能将自己的心上人拱手让人?”

    穆淮唇边笑意更深几分,揽着怀中人一个翻身,二人位置瞬间颠倒,穆淮撑着手半悬在她上方,一双墨黑的眼中带这些玩味,从她方才过的话中摘了几个字出来,一字一顿地慢慢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咀嚼其中滋味。

    “心上人,嗯?”

    话语带着些上挑的尾音,撞进姜宁灵耳中,让她后知后觉地有些害羞,忍不住伸手去推他胸膛:“陛下都知晓的,何必再来明知故问?”

    穆淮纹丝不动,仿佛听不懂她再什么一般:“朕该知晓什么?”

    他明知故问,他反倒愈发来劲儿了。

    姜宁灵没了脾气,却也不想轻轻松松遂了他的意,半垂下眼帘道:“臣妾为何入宫,陛下不知晓?”

    穆淮“嗯?”了一声,似是在思索,而后慢条斯理道:“朕不过是从京中贵女中挑了一位出来,予其后位,你所为何?”

    姜宁灵一皱眉,谷欠同他争论一番,谁知一抬眼便对上穆淮那双深邃的眼眸,里边儿那浅浅的笑意似乎能将她溺进去,便立刻明白他这是愈发来劲儿了,非要听她亲口些情话才行。

    姜宁灵忽地也来了劲儿,穆淮越想听她,她偏不。便也学着穆淮装傻道:“京中青年才俊这般多,自然没有一个能越过陛下,试问谁人不想嫁一个好夫婿呢,臣妾也是如此。”

    穆淮面色果然沉了下去,唇边笑意也隐了去:“便是如此?”

    姜宁灵勾着他脖颈,点了点头。

    “因为朕是京中男子里最出挑的一个,所以你才像嫁给朕?”

    姜宁灵臂在他脖颈处蹭了蹭,继续点头。

    穆淮被气笑了:“入宫之后,你胆子倒是大了不少,竟连欺君都敢了。”

    姜宁灵学着他方才的模样,明知故问道:“陛下在什么呀,臣妾怎敢欺君?”

    穆淮垂眸看着她这模样,忽地觉得她比刚入宫时要鲜活许多。

    都能让他气得磨牙了。

    穆淮俯下身去,同她朱唇不过毫厘,却不再前进,低声道:“朕该知晓什么,知晓你心悦朕?”

    温热的气息带着些若即若离的感觉,绕在姜宁灵周身,让她不自觉颤了颤,而后便主动仰起脸来,许穆淮相触。

    “陛下都知晓的。”

    这个滑头。

    穆淮轻笑一声,以为听不到他想听的那句话了。

    谁知下一秒姜宁灵勾在他脖颈间的手便一使力,将他拉了下去。

    同时,耳边响起的还有女子轻声的呢喃。

    “陛下,我心悦你。”

    姜宁灵与穆淮再次相拥,那点儿失落的情绪被方才那么一搅,也散了七七八八。

    她忽而觉得,自己在穆淮心中,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姜宁灵微叹一声,不敢再奢求。

    天蒙蒙亮。

    一队风尘仆仆的人伴着熹微的光,踏进了盛京的城门。

    其中一辆马车的帘子被人掀起一角,带着些好奇来量外边儿的街道。

    锦嫣坐在马车内,看着盛京的繁华,心中隐隐多了几分期待。

    晋国使臣此行是来贺千秋节,早早便有京中负责此事的官员迎了上来,带领其安置妥当。

    赵恒弥一路上都放纵不已,直至行至盛京的前一日才在随行官员的劝下收敛了些,只是面上的颓色怎么也掩不住。

    待安顿好后,那官员要回去复命,却被赵恒弥拦下:“孤何时才能见你们皇帝?”

    赵恒弥在晋国作威作福惯了,此时也带着些盛气凌人的姿态,让那官员顿时生出不满来。不过听得他自称“孤”,那官员知晓他身份,面上便也不曾显露半点,拱了拱手道:“下官这就回去复命,还请殿下稍安勿躁。”

    连着赶了许久的路,好容易到了目的地,赵恒弥也并不着急,反倒更想先好好放松两日,待听了那官员的话后,便猜着应当还要再等几日才能见到穆淮,于是歇息一番,便带着仆从与银钱寻花问柳去了。

    锦嫣在马车中颠簸了数日,此时也好好松了一口气,只是却不敢像赵恒弥那般松懈,在房中塞了袋银子给玲儿,交代她出去听听。

    “如今为皇后的那位姜氏女,她是个怎么样的人物?若是能有一副她的画像,那便是再好不过。”

    玲儿点点头,换上燕国的衣裳,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