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激辩
话的人叫陈德仕,系陈惟衷的嫡亲侄子。借了叔父的权势恩荫进国子监读书。李持明登基后,为了让陈党信任自己,大肆封赏过陈党中人。就把这陈德仕录入了工部做官。后又累升至礼部侍中。如今也是朝中一位得上话的人物。这陈德仕生的同他叔叔很像,远看身形如同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一样。面貌伶俐,话却是很稳重。从前经常出现一张口惊艳四座的情况。他是个足智多谋的人。从不轻易出马。多只让手下的鱼虾出来挑衅李持明。今天忽然开口,看样子也是着急了。
李持明愣了愣,没想到陈惟衷的侄子还真敢出手。登时便笑了起来。是个挺平静的笑。他点了点头,示意陈德仕且来听听。陈德仕举着笏板从官员队伍里走出来,行了个礼道:“依照陛下所言,为了不劳民伤财,激起民愤,故而不从寻常百姓手中收取军饷而改从富户手中收取军饷。那么敢问一句,在陛下眼中,富户算不得大燕的子民吗?”
他话一点面子都不留,李持明直接,他比李持明还犀利。果然听了这个问题就连李持明本人都愣了愣。但他随即就笑了道:“陈侍中,你是在跟朕抬杠吗?”
他缓缓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对着陈德仕皮笑肉不笑:“恶意曲解朕的意思,你是要翻了天吗?”
陈德仕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而李持明则走下了高台,走到了陈德仕面前。他上下量了陈德仕一番,忽然一改方才的嘲讽,用拉家常般的亲切语气道:“陈侍中,好好地曲解朕的意思,居心叵测,你,究竟想做什么?”
堂下一片肃静。
李持明淡淡的看了已经一言不发的陈德仕一眼,转身回了龙椅上坐下。他的脸上挂着苦口婆心般的无奈笑容,口中则十分和气的:“朕只是想跟众卿讨论一个军务问题,众卿却给朕扣上这么大的帽子,朕实在是········心寒呐!”
他一会儿吊儿郎当一会儿流里流气,一会儿严肃认真一会儿又阴阳怪气。这不断变化的画风,让他看起来极其深不可测。人们都想起了那个已经被拖到午门罚跪的官员。眼下是孟春,京城的天气乍暖还寒。不知道那个倒霉的御史今日跪完回家时,膝盖会不会青肿到不能行走。这么冷的天在午门那个风口跪上一整日,即便将来落下残疾也未可知。
没人想拿自己的膝盖冒险,哪怕是陈党都不行。
见无人反驳自己,李持明发出一声假笑。他假装疲倦的摇了摇头道:“罢罢罢,既然众卿不出所以然来,朕替你们!”
“长久以来,朕也不知朝中是什么风气,只要朕要东部南部征取税收,朝中就总有几位爱卿要跳个不停。须知朕征税并非无缘无故。赈灾需要钱,边防需要钱,往平常了,安置京城外的流民也需要钱!众位知道去岁西北大旱,饿死了多少人吗?朕来告诉你们!上万人!上万人!东南的富户是人,这些西北的百姓难道不是人?”
“途有饿殍,白骨累累。尔等可知为何会有如此结果?只因国库中钱少粮少。赈灾的钱粮发到地方,顷刻即被层层搜刮的一干二净!朕无法,只得让人调取皇庄的粮食前去救急。这些事情,众位可知?东部南部的富商巨贾可知?不,你们不知。江南大户侯显宗去年还带着私人的巨船出海游玩!结果呢!险些被倭寇扣下!若不是正好遇上了安泰军的海上巡洋队,闻名江南的侯大朝奉怕是早就葬身鱼腹,巨船早就沦为倭寇的囊中之物了吧!”
“安泰军护佑浙闽沿海良多,受他们保护的不只有沿海百姓!明明受保护最多的是东南的富户!好了,安泰军的将士为你们拼命时,你们拍手叫好,让你们来出点钱出点力时,你们一个个的又要躲到哪里去?!”
“——不是不愿出军饷,只是军饷不该都压在富户们头上·······”一个陈党御史不服气的。李持明闻言发出一声冷笑:“哦?这便是你们为巨贾们找到的辩白吗?”他环顾了四周,眼神忽然变得冷硬。“福禄寿!”他高声。“户部的钱粮开支簿都拿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