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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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声冷笑,效果十分显著。

    不仅方敛给了他迷惑的一眼,坐在沙发上的秦野也回头看他。

    “…………”

    “…………”

    四目相对,都是狗血。

    只有方敛无知无觉地进门换鞋,天真又快乐地喊了声:“舅!”

    秦野正在改作业,一沓试卷摊在面前,在最初的“卧槽他妈的怎么又是你”这种心情过去后,非常儒雅地扶了扶眼镜,对孙兆乐:“进来坐。”

    “……”

    安抚剂的效果还残留着,孙兆乐平心静气,像是背下了一整本佛经。

    甚至还沉浸在“霸道舅舅霸道宠”“和舅舅同居的那些日子”“爱情不是你想买就能买”“今天的你不回消息明天的我让你高攀不起”等一系列剧情中,对秦野不回消息的愤怒还没扬起,就被人家温和的招呼声断了。

    梦回初见,孙兆乐一肚子火,秦野却问他要点什么菜吃。

    幸好今时不同往日,孙兆乐慢吞吞,在方敛的招呼下,坐到一边的单人沙发。

    甫一坐下,秦野靠沙发扶手那边的团子就动了动,跳过四条大腿,贴到了孙兆乐腿边闻他。

    是一只肉乎乎的银渐层,墨绿色的眼睛圆溜溜的,琉璃珠似的,两枚的耳朵也圆圆的。一团银白的家伙,圆头圆脑地盯着他瞧。

    孙兆乐作为忠实坚定的狗派,面无表情地把猫推开了。

    “舅,这就是我跟你的朋友,”方敛热络得仿佛他们的媒人,“乐乐,这就是我跟你的舅舅。还有这个家伙,叫狗。”

    “…………”

    来不及吐槽怎么有人给猫取这种名字,就想到方敛怎么形容的他舅舅。

    孙兆乐微妙地沉默了下,觉得自己在燕尾眼里应该成了被室友欺负、被赶出寝室的可怜。

    方敛:“乐乐怎么样?我舅舅这环境可好了吧,设计简约大方,邻里关系不远不近,平时不吵不闹。最重要的是,我舅舅是上天入地的完美,烧菜煮饭做家务样样行,文化素养还高,不定还能辅导你写作业呢。”

    孙兆乐想起来了,看着一边端坐的男人问方敛:“舅舅是老师?”

    秦野答应让人来看房,基本上就是同意了,现在就看孙兆乐的态度。见他似乎有兴趣的样子,方敛介绍得更热情,把秦野的老底兜了个干干净净。

    “是啊,我舅舅在高中教数学。就在我们大学隔壁,罗阳高中,特别近。他当班主任,一天到晚可能都不怎么在家,晚上,我记得是周三是吧,舅?”他问秦野,没等回到回答又转回来和孙兆乐继续,“他周三有晚自修,可能得到十点才能回来,其他时候作息可标准了。”

    “而且,我舅舅不喝酒不抽烟,一点不良嗜好都没有。”

    孙兆乐没忍住,“呵”地冷笑一声。

    方敛不明所以,只觉得他今天似乎很有攻击性,“怎么了?”

    孙兆乐懒得话。

    不喝酒不抽烟,敢情那天他在火锅店门口看见的人是鬼吧。

    秦野头疼地接过了话题,“敛,你带你朋友看看房间吧。”

    于是方敛带着孙兆乐快速、很不走心地转了一圈房间,他毕竟不是专业房东,会的都用来给舅舅吹彩虹屁了。没五分钟,两人就转一圈回来了。

    “…………”

    三人鸡同鸭讲了半天,也不知道方敛哪来的自信,觉得得让房东和租客私下聊聊,沟通感情,借口进自己房间电话去了。

    “…………”

    方敛这情商,到底是怎么找到愿意和他交往的Omega的?

    不过他一走,孙兆乐就能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不回消息?”

    道歉之后,几条示好消息静静躺在他们聊天窗口最底端,这么明显的信号不尴不尬地被人晾了好多天。

    孙兆乐能率先道歉,却走不到下一步了。

    他主动递了台阶,别人不走拉倒,他难道还要求人家走他这格台阶?

    没有这个道理。

    秦野睁眼瞎话:“没看见。”

    孙兆乐想要的不过是一个解释,时间拖得越久,他就越不高兴。

    他怒火中烧,翠绿的眼眸烧得亮极了,像一团活水在沸腾。

    再次解释了一遍自己谎的理由,然后问:“你为什么不回消息?”

    他有些激动,但知道他们之间这点儿事还是不要让方敛知道比较好,于是压低了声音道:“你你是个夜店DJ,我还问过你两遍。”

    骗你爹啊!

    他着着,就站了起来,来到秦野面前。

    狗在他脚边黏黏糊糊地喵喵叫,看起来很喜欢他。

    “我们见过一次面之后,你还在骗我。你得了不谎就会死的病吗?”

    他冷笑了一声,眼神像一阵锋利冰冷的冬风,藏着□□裸的讽刺,“这就是人民教师?你配吗?”

    客厅不尴不尬的气氛瞬间跌至零下,只剩下方敛在自己房间这里装模作样电话的声音。

    非常可笑,也非常荒唐。

    孙兆乐胸膛起伏,有些后悔,还有点不清的心虚。

    他和秦野只是普通网友,没有资格要求别人做到怎样的程度。如果秦野来一句“你以什么身份指责我”,他就只能哑口无言。

    只是他现在想不清楚这一层,就像被惹急了的兔子,止不住要咬人了。

    他本意是想好好沟通,而不是来一场指责大会。但一开口,就成了现在这样的情况。

    他并非完全理智的人,只是大部分能让他愤怒的事情都有关工作,或是不熟悉的人,前者他告诉自己工作不需要私人情绪,至于后者,他也不必考虑给人留情面或是担忧以后相处如何。

    秦野是特殊的。

    孙兆乐有家人,有朋友,但他与他们都不同,他曾短暂地在恋人这个位置徘徊过。他不清楚这个人已经占据了特殊位置,还是自己希望他是特殊的。

    但他是个十足的从心者。

    隐藏愤怒他做不到,他也不会克制自己的情绪,交给本能就对了。

    秦野沉默地搓了搓指腹,他不想再谎,但和孙兆乐,一个差不多素未相识的陌生人剖析内心,似乎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尤其这个人和自己外甥是朋友,称得上是辈。

    他着两人以后不会再见面的算盘,故意冷待、忽视对方,本身就很不尊重人,而且也很不负责任。

    但他很清楚地明白,他们的关系没有到那一步。坦白带给他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他张了张口,结果什么都不出来。

    而另一边,对孙兆乐的愧疚时时作祟,让他想要补偿。

    半晌,他摘下眼镜,闭眼捏了捏鼻梁,轻声:“留下来吧。”

    孙兆乐微微瞪大眼,觉得有点受伤。

    原来秦野不质问他的立场也能让他哑口无言,甚至手足无措。

    他平时画画,得高大上点就是搞创作的,十分擅长观察周边环境和人的变化,对方的表情变化明明白白映入眼底。他想要一个解释,无意让对方露出这样疲惫……或是脆弱的表情。

    好像自己给他带来了多大的痛苦一样。

    最关键的是,他不知道对方表现出来的情绪是真是假,是不是像以前一样在做戏给他看。

    孙兆乐不好骂人,有点憋屈。

    他干巴巴地:“你让我留下来,我就留下来啊?”

    秦野似乎没听出来他那句是嘲讽:“你愿意吗?”

    他问得认真,镜片后的眼睛线条长而锋利,双眼皮褶皱很深,总有种年少不羁的嚣张。若是不戴眼镜,很难判断出他的年龄。

    “我不想和骗我的人住一起。”

    孙兆乐是他外甥的朋友,是辈,再加上那点愧疚想要补偿的心思,秦野现在看他,难免带了点慈爱的附加光环,好脾气地:“以后不会了。”

    孙兆乐眉头不安地一跳,感觉有点怪异,又不出来,只好跟木头似的闭嘴,看起来像是默认了,任由客厅陷入窘迫的寂静。

    方敛自觉了个足够长的电话,出来前就等着看他们其乐融融地聊天了,没想到,客厅气氛还不如他们刚进门的时候呢!

    孙兆乐就别了,他什么表情都写脸上了,“老子很不爽”几个大字几乎刻在脸上。

    他舅舅平时那么冷静平和的人,居然看上去也是心情不佳的样子。

    他有点后悔自己装电话装得太起劲了,没分神出来听听他们到底了什么。

    按理,他舅和乐乐,虽然看上去不好相处,但实际上都是非常好话的人,怎么两个好脾气的人碰到一起就变成这样了呢?

    方敛在他们中间战战兢兢地坐下,感觉两尊大神他都不能得罪,“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孙兆乐脸色很臭地:“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