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和秦叔叔什么关系啊?”胖子第三次这样发问。
“孩子别管大人的事。”
“那你为什么让他喝你喝过的饮料?”
胖子手里拿着铅笔颤颤巍巍地在画线,锲而不舍地追问。孙兆乐被问烦了,:“你没和人喝过一瓶饮料?”
“喝过啊,但是是和我爸,他是你爸吗?”
孙兆乐迷之沉默一下,他倒也不是想和秦野喝一瓶饮料,纯粹想逗人而已。看秦野平时洁癖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和人分享一瓶饮料的人。
就是秦野的洁癖有没有到无法接受接吻的程度,孙兆乐苦恼了一会,凑过去看胖子画的线条,“别话了,看看你画的爬虫,真丑。”
“有你这么当老师的吗?怎么能直接学生画的丑!你还没跟我画横有什么用呢,老师应该让学生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你这样我就是一只无头苍蝇。”
胖子讲大道理嘴皮子可溜了,把孙兆乐得无言以对,只好和他解释一下画线的原因。
无论学什么画种,最初肯定是从素描开始,素描学习里头最基础的就是对线条的把握和控制,因为线条是光影、轮廓、造型的地基,这一块不能乱、不能飘。
为什么有些画被夸赞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其实点就在细节上。鸟的羽毛,衣服的皱褶,水的涟漪,都是线条粗细和笔墨深浅的表达。
都是画一样东西,每个人画出来的效果不同就是因为对线条的控制程度不同,用力的方式和力道是无法传授的。像孩子写出来的字通常会很笨拙,和拿笔下笔力道也有关系,孙兆乐让胖子学的就是这个。
在下笔之前,他就应该知道要用几成力,落笔效果如何。
看过孙兆乐整齐平直的线条之后,胖子很不信邪地又试了几次,无一不画成了爬虫,才心服口服地听他安排。
只是胖子天生就是安生不了多久的人,画了两格就忍不住开始叨叨了:“练完这个要干嘛啊?”
孙兆乐从那堆资料里抽出一张纸,递到胖子面前。胖子念道:“多、边、约、束、法、图、例……你就是来骗钱的吧!”
孙兆乐张口就怼:“钱钱钱,你几岁啊脑子里都是钱?”
“你们Alpha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不是Alpha?”
“我不是!”胖子喊得超大声。
孙兆乐被他气哼哼又理直气壮的样子整笑了,伸手去拎胖子的领子。胖子一阵慌乱挣扎,“靠!你干什么,孙兆乐!我要告诉我妈你揍我!”
“你是不是Alpha我来检查一下就知道了。”孙兆乐把肉墩扣在怀里,去翻他的衣领,臭孩一身都是Alpha信息素的味道,还敢跟他逼逼。胖子平生没受过这样的“礼遇”,挣扎间脸和脖子涨红了一片,跟煮熟的虾一样。
“我是!我是!”
孙兆乐冷笑着放下他,“为什么谎?”
胖子气虚,却嘴硬极了:“Alpha本来就不是好东西。”
孙兆乐已经摸透了熊孩子的心理,几句威逼利诱示好之后就把话套了出来。
在孩子们相当早熟的时代,一个六年级的学生其实已经懂很多了,胖子有回上厕所的时候,瞧见一个Alpha正在强迫Omega做不可描述之事。
“……咬脖子?”
“对!”胖子表情痛心疾首,“污言污语我都听不下去了!”
“你不会过去人了吧?”
“当然没有!我也想,但我妈不让我架,我告老师了,老师臭骂了他们一顿。”胖子十分激动,“结果!没过几天我又看见那个禽兽干坏事!那个Omega都哭得没人样了!”
因为Omega稀少,加上天生体能不及Alpha和Beta,社会上现在对Omega的保护措施很严格,更别是胖子这个年纪的Omega。孙兆乐感到一丝不对劲,如果那个Omega真的被人强迫了,老师不会只是臭骂一顿就完了的。
“……你觉得,他们俩有没有可能是情侣?”
激动无比的胖子瞬间懵圈,脸颊上两团红晕也傻乎乎的,“他们,他们谈恋爱?”
孙兆乐看他表情空白,乐了:“你该不会误会了吧?哈哈哈哈哈——你脸红了诶!”
好大一个误会,单纯又纯情如胖子,慢几万拍意识到真相后臊红了一张脸,默默画线去了。
现在孩早熟,ABO性别分化一般在五六岁完成,Alpha的易感期略早于Omega的发情期,后者大多数在十八岁左右开始。十二三岁的孩子连腺体都没发育完成,胖子看见的咬脖子,应该真的就只是咬脖子。
熊孩子还是很有趣的。孙兆乐默默乐了一会,忽然听见胖子恍然大悟的声音:“你让秦叔叔喝你喝过的饮料,你是不是在和他谈恋爱!”
胖子中气十足,质问他的声音特别响亮,孙兆乐觉得就是办公室隔音,秦野也应该能听到话音了。他把胖子抓到怀里惨无人道一顿揉,“你来秀嗓门的是吧?啊,是吧?”
胖子在他的魔爪下艰难求生,“你恼羞成怒了!你恼羞成怒了!”
孙兆乐还真有点恼羞成怒,不过不是因为被揭穿心事,而是因为被乱了几乎,如果秦野听到他俩在这边逼逼的话。
回家路上,孙兆乐试探了一下。
“你们办公室听得见我们这边的声音吗?”
秦野在方向盘,天气热了,他把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了结实的臂,闻言“嗯”一声,语调轻轻上扬。
孙兆乐觉得他这反应应该是没听到,但秦野向来会装,他一时也无法断定,没想到秦野倒完车主动开口了:“听见什么?”
孙兆乐观察着他的神色:“杨老师儿子跟我了好多你的事迹。”这是真的,有时候杨老师家里没协调好,只能接胖子到高中去,他因此认识不少附近的老师。
自从胖子单方面认定他俩在谈恋爱,他就倒了一箩筐秦野的事情。
秦野又发出一个疑惑的嗯声。
“他你很凶。”孙兆乐都快听得耳朵起茧了,总结起来就这么一句话。
秦野嗤笑了一声,声音压在喉咙里,他问:“你觉得呢?”
孙兆乐发现自己还挺迷他这种拽样的,感觉很有魅力。他真心实意地:“不凶,我觉得你很可爱。”
秦野侧过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评价道:“能耐。”
孙兆乐心里挺美的。
他心情一好就容易飘,把自己循序渐进的追人计划抛在脑后,在路口等红绿灯时下车跑去了商店。
这个黄昏的天色很好,梦幻的粉蓝绸云交织在天际,整片天空呈现出童话中才有温暖颜色。气温一天天回升,孙兆乐从棉袄换到了厚卫衣,又厚卫衣换到了薄T恤,就是这样也扛不住关市潮热的春季。
孙兆乐把冒汗的梅子茶递给秦野,“请你喝。”
秦野心情复杂地接过,就见孙兆乐从手腕上拉下一枚的黑色发圈,将头发拢到脑后束起来,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几缕柔软的碎发落在耳边,和他的银环一起晃悠。
秦野把目光放回到梅子茶上,问:“你不喝?”
“让你尝尝啊,”孙兆乐,“下午那瓶我不是喝过了,和你闹着玩呢。”
他着,见秦野神色有异,心念一动,突然笑道:“你喝了啊?”
“嗯。”秦野脸侧向他那边的车窗,车窗徐徐降下,傍晚的凉风从窗口飘进来,轻轻佛动孙兆乐的额发。春天才刚刚到来,在那阵温柔的晚风里,孙兆乐却已经闻到了夏天的气息。
他咧嘴笑:“我还以为你有洁癖。”
秦野把脸转了回来,:“我倒在杯子里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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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兆乐检查了一下画袋,确认无误后,和秦野道别出门。
“对了,”孙兆乐扒着门探回身,“我不回来吃午饭了,今天要去郊外写生。”
秦野应下,孙兆乐才重新上路。自从明确自己心意后,他几乎每顿都是和秦野一起吃的,民以食为天,回家吃饭风雨无阻,一顿不回家,就,还挺空虚的。
孙兆乐捞了根串,觉得味如嚼蜡,和秦野的根本不能比。
他这边苦眉愁眼,方敛眉头一皱发现了不对,“乐乐,你怎么了?以前写生课你可没那么,那么,不兴奋。”
他们的写生课一个月一回,一次得耗上一天时间,一般都是整个专业包车找个地方画画。孙兆乐平时没什么机会在附近逛,所以挺喜欢写生活动的。
“没事,”孙兆乐收了收情绪,想起一件事,“摄影比赛,你是不是忘记提交照片了?”
“没忘。”方敛,“我一开始就没想参加比赛啊。”
孙兆乐:“?”
“拍了自己爽一下就完了。”方敛嘻嘻笑,特别贱地:“你仔细想想,我什么时候跟你过我报名了?”
“……”孙兆乐沉默一会,发现他好像真没这么过。
因为他一开始就一副理所当然、照片非拍不可的样子,理所当然得让孙兆乐甚至都没有怀疑。
他们脚下这座山叫行邑山,不在关市,虽然稍微费了点路程,但这边的景致氛围非常值得这点时间。
高大葱茏的树木往上直入云霄,粗大狰狞的根往下深深嵌进土壤里,林间森冷幽静,薄雾浮动,有种遮天蔽日的世外感。
这边还有个自然风景区,不过他们来的是无人管护的另一边山头,这边唯一的烟火气就是这家串店。
他们上午四散在山里各自画画,中午集合下山在这家店里略作修整。
方敛在他耳边碎碎念:“你老板怎么想的,把店开在这种荒山老林里,除了咱们这种,谁会没事跑这来,不怕倒闭吗?”
“人家乐意。”孙兆乐回了一句,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他思索一会,放下水杯朝那边走去。
“乐乐。你去哪?你去那边干嘛?”
那边桌是三四个Omega,Omega间聊天话题绕不过Alpha,本来就暗戳戳地在观察孙兆乐和方敛,此刻见话题主角朝他们这边走来纷纷噤了声。
孙兆乐在离他们桌子两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问:“何,能聊会吗?”
何应了声好,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起身跟在孙兆乐身后。
“???”剩下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几脸懵逼,一头雾水。何不是单身,平时又没和孙兆乐有过接触,怎么这两人……?
孙兆乐和何出了串店,朝上山的那条石阶路走去。他整理了一下措辞,开门见山:“能你和你男朋友见面之后怎么在一起的吗?”
他向来不懂委婉,要是其他人被个半生不熟的Alpha听自己的感情私事早就翻白眼了,也就何知道点前因后果,脾气好才没生气。
但他也尴尬了一会,半晌才:“我们见面之前就在一起了。”
孙兆乐根本没想那么多,之前何误会他搞网恋,现在他和秦野的发展也和这个路子差不了多少,索性让人误会下去也好,还方便讨教经验。
都是网恋,他心底已经将何当成了自己人,才无顾忌地这么问。
孙兆乐皱着眉思索,然后:“你们见面之后应该会有一个过渡期吧,这个过渡期怎么过来的呢?”
何脸上的笑容要维持不住了,什么过渡期怎么过来,当然就是两个人互相体谅,靠时间相处过来的。怎么以前没发现孙兆乐是个这么奇怪的人呢?
双方牛头不对马嘴地了一会,何心累得不行,脚下没注意,在长了青苔的石阶上滑了一下。
几乎是眨眼之间发生的事情,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倒,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下意识往孙兆乐这边一抓,抓了个空。
孙兆乐眼疾手快扶住他手臂和肩膀往自己这边带,何微蜷起身堪堪稳住重心,一脸惊恐后怕。
孙兆乐被他的表情里的紧张感染了,谨慎问:“没事吧?”完,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垂降,落到何护着肚子的另一只手上。
“?”这个动作再迟钝的人也明白了。
孙兆乐像收了惊吓似的推开他,推到一半又怕伤到他,尴尴尬尬地收回了力气。
“你、你……”
他脑子转不过来,“你”了半天也不知道什么。
何承认:“我怀孕了。”
孙兆乐扶着他的手顿时像着了火似的,他被一种令人不知所措的跑路的欲望攫住了,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尴尬。
真是……好尴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