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四极柱(一)
是每天九点半更,更到完结哈哈哈。
不过还有个三四章的样子吧。
绪自如靠着一张能会道的嘴,让虚灵子沉默了许久。
他也不急,偏头看了看太阳方位,只嘟囔了一声:“也不知驱魔渊内,现在是个什么样。
反正那昆仑镜的镜灵告诉我它快消失了,它快死了,应当是坚持不了多久了吧。”
虚灵子知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无奈地瞥了他一眼。
绪自如了哈欠,懒洋洋地道:“我都一夜没睡了。”
虚灵子没忍住了句:“你都睡一月了。”
绪自如哈欠了一半,笑嘻嘻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声音就断断续续地:“倒也是。”
然后又,“那我都几月没吃东西了。”
虚灵子辟谷多年,没有口腹之欲,闻言淡淡叹出了口气,半晌后道:“你去外院找清娘给你弄一桌你爱吃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在驱魔渊外等你。”
绪自如眉头一挑,他转身开身后的门,眉眼舒展地道了声:“行嘞。
我先去吃些好吃的,回头就来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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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自如是去吃顿好的,倒也没那么心急。
他独自一人在天极门内闲逛般地溜达了好一会儿。
去外院厨房找清娘时,清娘不知去了哪儿,灶上蒸着几笼糕点正冒着热气。
绪自如也相当不客气,直接伸手去拿,被烫得抽了两声气,一边吹一边慢腾腾地吃这甜糕。
偷吃完一个还不见清娘回来,想着今日大餐是没指望了,只能吃些这种甜品果腹,便一手抓了一个往外间走去。
沿路又碰上了好几个天极门的外院弟子,都形色匆匆地走来走去,没人知道他是谁,也不怎么在意他是谁。
绪自如就慢腾腾地又溜达到了,天极门人死后的埋骨地。
修道之人的埋骨地也跟人类墓地一般,一排一排竖着墓碑。
绪自如眯着眼睛望,在新碑前找到刻着灵珑字样的墓碑前,他蹲下身,把自己手中从厨房带出的甜糕放在灵珑墓前,最后伸出两指弹了弹碑上 “灵珑” 二字,懒洋洋地站起来转身走了。
晌午时分,他独自一人爬下天极门门口百级台阶,从仅可供一人同行的窄道上走到了无望山里。
无望山仍旧郁郁葱葱,树上吱吱呀呀飞跑过几只动物。
绪自如跟个闲庭散步的老人似,踩着掉落在地的树叶悠闲地游荡。
游荡到了无望泉附近,他蹲在泉边喝了两口水,泉水甘甜,绪自如喝完舒爽地叹出了一口气,而后往后一躺,舒舒服服地歇息起来。
他睁着眼睛看了会儿天上明暗相交的薄云,了个哈欠后闭上眼睛盹。
一觉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
有一些是他二十啷当岁时,跟宴清河到无望泉来纳凉,他脸上盖着一片大叶子躺在落叶上瞌睡,宴清河坐在一旁擦那柄云皎剑。
他半梦半醒睡着翻身,盖在脸上的树叶子从脸上掉了下来,宴清河放下了自己擦拭的云皎剑,俯身在他身前,遮住了他身上的一片的日光。
绪自如睡得有些迷蒙,反应了会儿后眼睛眯起来,笑着问了声:“你是不是想偷亲我?”
宴清河眉头挑了挑,随后绪自如感觉到他的手指腹轻轻地触到自己颈部。
绪自如抬目望去,宴清河收回了手,在他眼前比了比,那指腹上正爬着一只指甲盖大的黑虫。
宴清河把虫放回草堆里,那虫眨眼便爬没影了。
绪自如啧了一声,略带失望地翻回身,把大叶子重新盖回了自己脸上,嘴上还哼哼笑道:“那你下次得记得……”
话音还未落下,宴清河两指撩开他遮脸的叶子下摆,另一手勾起他下巴,在他唇上落下了个清浅的吻。
“知道了。”
他道。
绪自如就没忍住在叶片地下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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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自如这一觉歇了不到半个时辰,醒来时身上都被晒得发烫,他到泉水边用水扑了扑脸给自己降了降温。
回去路上,他沿路摘了些果子揣在衣服里,一边啃着野果子一边爬楼。
气喘吁吁地爬到了顶,咬牙想下次再也不爬了,让宴清河来给他当电梯。
一路悠闲走到到驱魔渊口时,太阳已西斜。
虚灵子独一人仙风道骨地伫立在门口,听见绪自如重重的脚步声,侧目过来:“你来了。”
绪自如从袖口内掏出颗果子,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他咬了一口含含糊糊地:“宴清河不愧是师父最爱的徒弟,感觉话语调都跟师父差不离。”
他口中叼了颗果子,又从自己袖子里掏了半天,诶诶两声往虚灵子身前递:“师父尝一尝吗,可甜。”
虚灵子没接他递过来的果子,只问了声:“你当真要同我进去吗?”
绪自如咔嚓咔嚓啃着果肉,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师父千万别这么插旗子,好似进去了便出不来一般。”
虚灵子不太懂插旗子是什么意思,但大概也明白了绪自如的话是什么意思。
虚灵子没搭腔,又问道:“清河现在怎么样了?”
绪自如仍旧啃着果肉,含糊地回道:“不知道。”
完又补充了句,“被你废了,不知什么时候能醒。”
他像只动物似地啃完了果肉,十分随意地就把果核扔在驱魔渊大门口,好奇问道:“到底了多少下啊,看见我就倒了。”
虚灵子眼睛微微眯起来,有些头疼:“了不是我的。”
心里还没忍住叨咕起来——了那么些天,劝也劝不回去。
没事人似的去受罚,见到绪自如醒了倒是知道自己伤重撑不住了。
虚灵子吹了吹胡子。
绪自如拿起那个准备给虚灵子的野果子,擦了擦又开始啃了起来,他点评了一句:“那就是被你教废了。”
虚灵子没忍住一股气涌了上来,呵斥了声:“你怎地现在如此目无尊长?”
绪自如啃果子:“目有尊长也不能带着师兄去私奔啊,我哪是现在才目无尊长的。”
他不以为耻反还以此为荣起来。
虚灵子衣袍一挥,抬起步子准备去开驱魔渊的大门。
绪自如在他身后走了两步,啃着果子道:“师父你放心,待你死后我定会好好待师兄的。”
虚灵子百年修道修成的平心静气裂了条缝,他用掌门印开了驱魔渊的大门,挥袖开了重达千斤的石门,气汹汹地率先往门内走去。
绪自如跟在他身后弯着眉眼笑,还啃着果子逛集市般地跟虚灵子一齐走了进去。
身后的石门缓缓地关上。
驱魔渊内没有光亮,冷气直往人身上扑,绪自如进门了个寒颤。
虚灵子道:“你跟紧我。”
绪自如便挤上前去贴着虚灵子走,没走两步,一道虚影风一般地往二人身上扑过来,绪自如眼尖瞥见,叼在嘴里的果子一拿,抬手往那逼近的虚影身上掷。
虚灵子被他动静所扰,不知从哪抽出自己的灵杖,往地上一杵,冷着呵了声 “退”,那黑影便往后退了几寸。
绪自如黏在虚灵子身后,好奇问道:“灵杖分明能驱赶魔物,您为何自己命不久矣?”
虚灵子声音中竟然带了些笑意:“因为我近些日子里,每天梦里都能见到百年前的惨事。”
他道,“还梦见当时的我师兄指着我鼻子骂,埋怨为何去送死的人是他,而不是当时没甚本事的我。”
绪自如浑不在意:“噩梦罢了。”
虚灵子灵杖又在地上狠狠一敲,“咚” 的巨响声回荡在绪自如耳边。
虚灵子道:“它们已然附上我身,待我彻底堕为魔物之时,便是我死的时候。”
绪自如沉默了片刻,后随嘴笑道:“您的灵杖不是能把魔物从别人身上下来吗?若是没人敢您,我可以代劳啊。”
虚灵子闻言竟是笑出了声:“你就是想我罢。”
绪自如闻言立刻否认:“怎么会呢?”
虚灵子道:“不出来的。”
绪自如闻言笑:“所以它只能得宴清河听话是吗?”
虚灵子本十分警惕地在观察周围情况,听见绪自如这一声嘟囔,没忍住回身看,他伸出手轻轻了下绪自如的头,此刻不像一派掌门,像是个慈爱老者,语带埋怨:“你怎地如此气?”
绪自如摸摸自己脑袋,闻言立刻伸手捧着自己的心,语气幽怨:“师父好生无理,被棒鸳鸯的是我,被无故放弃的是我。
我都一一受了,不可谓不是逆来顺受听话至极,此刻在您面前埋怨两句也被气。”
虚灵子摇头:“气。”
绪自如道:“我又不是君子,要那么大气做什么。”
他完想到了些什么似地笑出了一声,“待我出去,定要让你的宝贝徒弟背着我爬你天极门大门处那百级楼梯,每天爬上好几十个来回,爬到我气顺了为止。”
虚灵子笑他:“胡闹,顽劣儿做派,清河不会陪你胡闹。”
绪自如道:“那我也不理他六年。”
虚灵子笑他:“这般记仇,不若我这个老骨头背着你爬个几十来回可好。”
绪自如笑弯了眼睛:“您要想背我,我也不让您背啊。”
他故意道,“摔到您没事,摔到我可不行。
我肉体凡胎可不经你一摔。”
虚灵子气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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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魔渊内阴冷诡异,时不时又有鬼魅般的东西从二人身旁闪过。
越往深处走,便能更清晰地听见些如夜间儿啼哭,又似山间野兽狂吠的声音汹涌地传出。
绪自如被那古怪腥臭的气味弄得没忍住捏住了鼻子。
周围越走越黑,绪自如听见无数鬼语声絮絮叨叨地在自己而旁响起。
这声音念得他心头烦躁不安,只恨不得抽出怀里匕首冲进黑暗中一通乱刺。
身前虚灵子停住脚步,转身往他脑袋上 “啪” 得贴上了一张符纸,嘴上冷静道:“平心静气,集中注意。”
他隔了会儿竟然还调笑了一句,“你不是你从不会被魔物侵扰吗?”
绪自如眼前贴着一道符纸,视线变窄了起来,闻言十分人的反唇相讥起来:“我见您眼睛都红了,还是关心关心您自己吧。”
他自己完没忍住抿唇憋了下笑,想着虚灵子别没被魔物弄死,最后反倒给自己气死了。
虚灵子确实已经没空关心他些什么了,他呼吸越来越重,眼前也时不时地飘过了些昔日过往,耳边也传来许多似昔日已故旧友的絮叨。
那声音像春蚕咬桑叶一般在他耳内回响。
虚灵子鬓边汗都出来了。
“师父。”
还是绪自如轻轻往前一推,把他推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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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已经越过重重黑影,到了一个大亮之处。
这个地方安静祥和的像是刚刚所有魔物鬼声都是幻觉。
绪自如定睛望过去,才见一白玉台子上放着一面镜子,镜面旁的鎏金装饰上雕刻着几只神兽。
镜子放在白玉台上,正散发着柔和的光亮。
“昆仑镜?” 绪自如问道。
虚灵子带着绪自如走上前去,只见近前了,才发现这面镜子上浮现了好几条的裂痕,照得人脸都平白扭曲了几分。
绪自如伸手去拿镜子,虚灵子伸手拦了拦,动作没绪自如快,没有拦住。
“裂了缝,确实快死了。”
绪自如不痛不痒地陈述了遍,随后转头问道,“那极柱到底在何处……”
一个音节才落下,面前白玉台兀地涌出一股浓重的黑雾,带着恶心人的腥臭味直往绪自如身上扑来。
虚灵子才迅速抢过绪自如手中昆仑镜,狠狠往白玉台上一压,嘴上道:“就在此处。”
“……” 绪自如哑然片刻,“你们就这样直接把昆仑镜压在这缝隙之上,让魔物出不来?”
虚灵子抬手:“女娲石给我。”
绪自如从自己袖口掏了掏,他掏出一颗还未吃的野果子,玩心起来般放进了虚灵子的手中。
虚灵子本拧着眉头满脸肃穆,见手中一颗红艳艳的果实,眉头没忍住一跳。
绪自如玩似地微一抬手:“师父莫急,这果子滋味甚好。”
虚灵子面无表情地转回头看他。
绪自如嬉笑地把他手中果子拿了回来,在自己衣襟上擦了擦,张嘴咬了一口,充沛的汁水立刻充盈了他的口腔。
他叼着果子,继续在自己衣袖里掏,嘴上含含糊糊地道:“师父若心疼自己的宝贝徒弟,不想他被我欺负了去。
还是得想想法子,别被这腌臜东西乱了心智。”
虚灵子根本不理他。
绪自如掏出拇指大的女娲石,放在虚灵子手中。
虚灵子手指紧捏石头,沉吟了半晌,把自己带在身上的掌门印放到了绪自如手中,他:“给清河。”
绪自如啃着果子:“你都不知他是人是鬼,就把掌门印传给他吗?” 他完咬下一口果肉,笑了声,“待我出去我便让他跟我去浪迹天涯,你这掌门他做不得。”
虚灵子根本不理他没正形的话,自行道:“待我用女娲石把这条缝隙堵上,你且在这静坐一刻钟时间。
一刻钟后若无事,你再离开此地。
把掌门印给清河,他会知道是什么意思。”
绪自如从鼻腔里 “嗯哼” 出了一声。
虚灵子道:“若事出变故,你得立刻用昆仑镜压住缝隙,再出去找清河,让他进来。”
绪自如想了想:“我如果非不让他来呢?”
虚灵子:“他前些日子跟我了一句话,我起初听闻只觉得他大逆不道,实在不是我教养了几十年的弟子。”
绪自如 “嗯哼” 了一声。
虚灵子看了眼绪自如,不急不缓地道:“他他若是要救天下苍生,也只是因为你是天下苍生中的一人。”
绪自如抿了抿唇,露出了个十分浅淡的微笑。
好一会儿调笑起来:“师父糊涂,你怎么不看宴清河他到底是不是又生了一心魔?他进来不定得跟这群魔物里应外合,指不定还因执念要囚禁我,不让我离开他半寸。”
生死关头的虚灵子被绪自如一席话的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年岁已高、也命不久矣,实在不想再多受这两分气,准备伸手去揭挡着裂缝的昆仑镜。
绪自如似真似假地笑道:“师父喊宴清河无用。
若师父手中女娲石堵不上这裂缝,我便扑上去用我的身体来堵。
想必比宴清河那副被废了身子的要好用不少。”
虚灵子差点十分不符合他身份地出了句 “你又不是驱魔渊诞生的,你有什么用”,但好歹为人师表近百年,这点口舌之快还是能压回肚中的。
他只迅速道了句:“你听我的即可。”
随后揭开了昆仑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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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自如起先被黑气冲到脸上,未曾留意,此次特意注意了,那条裂缝少有半个巴掌宽,他没忍住脱口而出:“师父糊涂。
这女娲石也就拇指大,如何能堵住这半掌宽的裂缝?”
话音才落,虚灵子捏着女娲石的手已经伸进了裂缝里。
绪自如被那冲上天的黑气逼得退后了数步,回过神来就见虚灵子整个手臂都塞进了拿裂缝中,虚灵子脸色显得有些痛苦。
绪自如皱着眉喊了声 “师父”,上前想去帮虚灵子。
才两个挪步的时间,那吞人的裂缝下像是伸出了无数只鬼手,那鬼手拽拉着虚灵子挤进那狭的裂缝。
简直像枉死的怨鬼拽着活人下地狱。
绪自如被眼前场景骇住,失声喊道:“师父!”
虚灵子整个人像是被无数双手狠狠撕扯着,他见绪自如上前,咬了咬牙:“你记得我的。”
为了避开绪自如过来拉他的手,竟主动往那巴掌大的裂缝里钻,绪自如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到虚灵子骨头一寸寸断裂的声音。
他扑到玉石台上,虚灵子、鬼手以及臭气熏天的黑雾都消失了。
他缓慢地坐在了地上,脑中还有些茫然。
他没想到,原来拿女娲石去堵裂缝,原来竟是这般场景。
他在原地静坐了片刻,还想等着虚灵子从那半掌大的裂缝里出来,站在自己面前云淡风轻地告诉自己事情已经处理完。
一刻钟的时间快到,虚灵子并没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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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魔渊内安静地像是能听见水落地的声音。
绪自如抹了一把脸,转头去看白玉台上的裂缝,那裂缝在缓慢地变,此刻只整下薄薄的一层缝隙,他弯腰去捡之前不心掉在地上的掌门印,有些迟钝地想着——这就结束了吗?
掌门印才刚收进袖子里,他身后传出一声尖锐到刺耳的尖叫声,他震惊地回头望去,刚刚那已经快消失的裂缝猛地涨大到了近一手臂的大,底下传出滚滚的鬼语,刺得他耳膜生疼。
而下一秒浓雾遮天蔽日地涌了出来。
绪自如飞扑过去捡起放在一旁的昆仑镜,双手抓着,整个身子都扑了上去。
他压着昆仑镜,按在了那条越来越大的缝隙。
底下呜鸣声阵阵,像滚滚涛水一般击着昆仑镜,绪自如俯身趴在昆仑镜上,脸上茫然万分。
“什么意思?女娲石没法堵住这条裂缝吗?” 他在脑中飞速自问道。
他压着昆仑镜半盏茶时间,拍着昆仑镜的鬼声渐渐散去。
绪自如沉默地从白玉台上站直了身子,他沿着白玉台坐了下来,转头四顾了许久,才好似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女娲石是假的吗?
他这边思绪才一凝起来,突然听见了身后镜子碎裂的声音。
那声音十分突兀,咔咔两声后传出十分清脆的碎裂声。
绪自如回头望去,昆仑镜已碎成了无数块细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