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莫不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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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已是立秋,又是快要开学的日子。

    殷城早早地就已回国。任苒实在想念阿凝,许寂川却不愿放任她单独离去,于是只能待他伤势大好后一起返程。

    临行前许寂川的妈妈塞给她一块纯金的长命锁,“这些事我也不懂,只是人家做奶奶的应该送这个。”

    任苒哑然,她保养得宜,奶奶这个词与她实在不甚搭调。

    果然见她笑笑,“只是我大概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我已经当奶奶的这个事实。”

    这样已是任苒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情境,她还能再奢求些什么呢?

    柏林原来是那么温暖的一座城。

    飞机在云絮之上滑翔。

    许寂川迷迷糊糊地醒来,机舱外已经黑了。眼前这漫无边际的夜让他莫名地茫然,此刻他所飞向的地方是他熟悉,却又是充满未知的。

    他只是遵循了自己的心,却不知道是否会像这架夜航的客机一般,始终朝着正确的方向。

    有些酸麻的感觉从手臂传来,下意识地没有动。他侧过头,看着身旁的任苒正枕着他睡得很沉。

    她大概有个甜美的梦境,嘴角才会挂着浅浅的笑意。

    那时她也是这样坐在自己身旁,常常做着做着数学题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不知道有多少次他停下笔,一动不动地静静看着她,长长的睫毛时而颤啊颤的,好似密密地刷在他的心头,有些痒。

    有时她惺忪着醒来,正对上他的目光,混沌的眸色一下子就清明了,怕他责备于是挺了挺胸板,理直气壮地恶人先告状起来,“干嘛不叫醒我?”

    这样的亏吃多了,他却仍是学不乖的。只是因为身畔有她安然的睡颜,岁月荏苒,莫不如此刻静好。

    客机微微倾斜着转弯,任苒动了动,他以为她要醒了,没想到她只是抱紧了他的手臂,重新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这样就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一股暖流在心间荡漾开来。

    生活并非不是黑就是白,还有那么多诱人的色彩。

    那个方向是否正确,路途会有多艰难,这些又有什么要紧?他寻回了最初那个最重要的人,无论飞向何方,从此都有她一路相伴,一起抹下一生的浓墨重彩。

    出了机场正是清时分,这里的夏天也快要过去了,空气竟有些凉爽。

    旅途疲惫,又有时差的缘故,两人都是困倦得不行。

    许寂川先送任苒回去,家中三个人,却有两个在生着气。

    阿凝气任苒离开她这么久,缩在外婆怀中顾自喝着粥,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老任一开始见到宝贝女儿回来是十分欣喜的,只是见了跟在她后面提着行李进来的许寂川,脸便重重垮了下来,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背着手进了房间。

    许寂川和任苒相视一笑,看见了彼此脸上浓重的无奈。他将行李放在一边,揉了揉任苒的头发,“你哄的,我哄老的。”

    任苒有些担忧,却也由他去了,这一关迟早是要过的。

    只是老任一向宽容,对家里的三个女人更是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即便当年得知她怀了阿凝也未曾过一句重话。可对许寂川,分明是真的动了气。

    不过话又回来,哪有做父亲的咽得下这口气的?要不是时隔多年木已成舟,他非跟人家拼命不可。是以许寂川一定前途堪忧。

    她心头十分不安,一边哄着阿凝,一边时不时地瞟一眼紧闭的房门。

    时间显得很是漫长,也不知过了多久,许寂川终于走了出来,她忙迎了上去。他只是笑笑,从他的脸色上也读不出什么,但是凭直觉和感应,情况应该还不算太坏。

    许寂川帮着逗了会阿凝便要离开,任苒看着他眼窝处明显的淡紫色,有些不忍和心疼。

    只是她也明白的,老任对许寂川的印象差到了极点,还需时间慢慢地淡化,若是此时她非要他留下来的确是十分不明智的。

    “那你现在去哪?”

    许寂川揉揉太阳穴,“能去哪?先去殷城那睡一觉。”

    任苒探头往房里看着一眼,昏暗里一点烟火若隐若现,“我送你下楼。”

    一起出门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对门的大婶,她见她挽着一个气质不凡的男人,显然是一愣,探究地量着他们。

    任苒他们家自从搬到这里,与街坊邻居素无往来。可家里养着个娃娃,又只有她一个年华正好的女孩子,又怎能不成为邻里之间茶余饭后的谈资。

    任苒也不以为意,如往常般只是对她淡淡笑笑。

    正算往下走,许寂川却轻轻揽过她的肩膀,语气温柔得像要掐出水来,“这几年我都在国外,辛苦你了,老婆。”

    老婆?

    这两个字像是生了根的魔咒,不轻不重地捏住了她的心脏。

    许寂川不是一个肉麻的人,即便是当年他们最好的时候也从未这样叫过她。可她知道这个称谓虽然烂了大街,但在他心中一定是珍而重之的。

    如今被他似是不经意地叫了出来,那么自然,仿佛已经唤过千遍万遍。

    下楼时像是丢了魂,许寂川看着她走神,了然地微笑,“快回去吧。”

    任苒抬头看着他,他的头发只长出了不长的一点,此时带了个鸭舌帽,那双漆黑的眸子却仍是明亮地闪烁。

    她迎向他的目光,“你跟我爸了什么?”

    “没什么,随便聊聊。”许寂川得风轻云淡。

    她心知没那么简单,却也不再追问,只“来日方长。”

    “嗯,来日方长。”我们当然来日方长。心酥了一块,伸出双臂轻轻拥住她。

    太阳慢慢爬上高处,光芒也愈见浓郁。

    老任倚在窗台上,手里的烟已快要燃至烟蒂,一言不发地望着楼下相拥的一双人影。

    那个男人,似乎也没自己曾经以为的那般不堪。

    对于年少的一时冲动,他的歉意如此明显,也如此真诚。何况,他提起任苒时,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分明是满满的爱意。

    他,“我不是因为阿凝才选了任苒,而是从很早之前就认定了,非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