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桑用五天的时间做了一个设计图，婚纱的上半部分如同两片花瓣包裹，边缘处设计细密的花朵针织，背面是芭蕾舞裙一般的缀线，下摆则是直直展开来，铺满线条缠缠绕绕组成的玫瑰，婉约又大气，心想着大概能符合顾洲和刁钻的要求。

    用微信发给顾洲和，明桑心下忐忑。

    顾洲和不知道在忙什么，很久没有回复。

    明桑想了想，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点开了顾洲和的朋友圈。

    顾洲和发朋友圈的次数不频繁，一个月一条的频率，大多数都是和公司相关的内容，偶尔会有一两张生活照片，明桑还看见他养了一只毛色雪白带点浅棕的布偶猫，圆溜溜的蓝眼睛十分可爱。

    礼节性地点了个赞。

    不过明桑也感到有点违和，翻了很久，也看不到一点关于沈清如的痕迹。

    这个男人......难不成是装作单身，好钓妹子？

    明桑这么猜测着，不是吧，还是个渣男。

    恍惚间就翻到了三年前，她当时甩了他的日子，对于明桑来讲，记忆里只是一个燥热又阴雨连绵的夏天，蝉叫得歇斯底里，十分恼人。原主要出国读书，根本不在乎当时的男友，干脆利落甩掉了他。

    表现在顾洲和的朋友圈里，是长达五个月的沉寂。

    一条朋友圈都没有。

    被分手的挫败和愤怒让他在社交网站上一言不发。

    明桑有些心虚，原主当时大概，真的给顾洲和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所以顾洲和现在订婚、看起来岁月美好的样子，明桑站在任务之外，只觉得这样也好。

    退回聊天界面，眼见着顾洲和还是没有回复。她的心还是有些不平静，想再点开他的朋友圈看看，却手一抖，点成了“拍一拍”。

    明桑更尴尬了。

    顾洲和这次回复了，紧接着那条拍一拍，发了一个冷冰冰的：“？”

    ......

    明桑仿佛已经看到他冷冷皱眉的样子了。

    “请顾先生看一看设计图。”明桑不知为何有点红脸，赶紧找补。

    “不行。”一稿被冷冷拒绝，缓了一会儿，顾洲和回复，“下午去你工作室详谈。”

    好吧。明桑没话，改稿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内心总觉得，这个顾先生，不会给自己好过的机会。

    -

    下午的工作室，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沈姐没有来么？”明桑有些奇怪，这是穿在她身上的婚纱，她理应过来看看啊。

    “没有，她有点事。”顾洲和目光飘向别处，生硬道。

    其实是沈清如不想陪他演戏了，是断了她作为拉拉的桃花和尊严。

    白思悦送来的花茶一口没动，二人在工作台边一直讨论设计。

    “花朵太密了。”

    “好。”

    “这片花纹太大了。”

    “好。”

    “背后的缀线太少了。”

    “......好。”

    明桑忍气吞声，想着不要和钱过不去，才按下了拍案而起的念头。

    白思悦在外面和杭峻交换着眼神，无奈地摇摇头，她有些担心，这个顾客怎么那么挑啊。她有些后悔当时接下这一单了。

    杭峻则一直低头摆弄着摄像机，不语，片刻后，站起来走向工作室，白思悦盯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隐隐觉得有些高大。

    “二位，我看二位已经聊了很久了，不如喝杯茶先休息一下吧。”杭峻站在明桑与顾洲和身后，轻轻地开口提醒，见那位顾客不肯放人的样子，他轻轻拉了拉明桑的衣服。

    白思悦也适时端过来泡着花茶的白瓷长柄茶壶。

    顾洲和的眼神冰冷，一直盯着杭峻刚刚拉过明桑的那只手，看得杭峻心中一凛，颤着手缩回背后。

    明桑心里万分感激，泪流满面，想着把这个大男孩招进来真是她最近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情。

    她安抚自己的两个员工：“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我的工作也是很忙的。”顾洲和开口。

    “是呀，所以更要适当放松一下，是不是？”明桑巧笑倩兮。

    看着她的笑脸，还是和三年前一样美丽动人，三年前她就是挂着这样的笑脸，对自己：“不好意思呀顾洲和，其实我当时跟你在一起，就是看你长得比较帅......可是现在我要出国了，你不是拿到P大的录取了么，我不喜欢异国恋，所以我们只能分开啦。”

    着分别的话，眉目间却没有一丝愧疚。

    后来这明媚的笑容简直成了他的梦魇，多少个夜里他梦见心上人在自己的怀里这样笑着，轻轻地着“我们还是分开吧”，然后在自己的怀里渐渐消失，他醒来，后背满满是汗，眼角微微含泪。

    猫咪偶尔会在他身边躺成圆滚滚的一团，他抚着猫咪光滑的皮毛，心里才能安定一分，而这猫咪被抚摸弄醒，总是不快的，扭着身子想躲开，换一个地方继续躺成团睡觉，呵，这来去如风、气定神闲的样子，和远走高飞的心上人一样。

    后来他习惯了，即使这样的梦境还是时有发生，他也能做到梦醒时分，清醒地灌下半杯已经放凉的水，再翻身睡去。

    顾洲和看着眼前人的笑，却忽然生不起气来，只觉得无力，深深的无力感。

    即使他后来功成名就，有了蒸蒸日上的事业，可是心里某处的陷落，从来没有被补足过。

    顾洲和不话，一口口缓缓吞着花茶。

    片刻沉寂。

    “继续吧。”顾洲和放下茶杯，示意明桑把设计纸拿过来。

    明桑敏锐地感觉到刚刚的沉寂，顾洲和在想什么？她还是拿过设计图纸。

    “刚刚我们已经把花纹部分讨论完了吧。”明桑提醒着谈话的进度，顾洲和点点头，面无表情。

    “好的，接下来是头纱。”明桑看他终于不再对花纹发表意见，赶紧跳到下一部分，“头纱上的花纹也是玫瑰，用纱制作，会更加写实，裙子上的玫瑰花纹是金线密织，会更加抽象和艺术。”

    “好的。”顾洲和略微点头，问道：“头纱的长度是？”

    “刚刚我们谈论到婚纱要有一个拖尾，所以头纱也不宜太长，大概会在腰部以下。”

    “好。”他没有发表看法，明桑有些诧异。

    “顾先生觉得，这样可以么？”完这句，明桑就在心里痛骂自己，没意见才好啊，干嘛要再去确认一次。

    “嗯，我刚刚看了下，觉得头纱还是长点好。”顾洲和悠悠然开口，又是一处要改动的地方。

    明桑咬牙切齿好，心想着再也不要多话了，完美主义在顾洲和这不顶用，这个还处于报复被分手心情的男人肯定会往死里整她。

    “去看看捧花吧？”明桑转移话题，捧花在仓库里有陈列，她也想出去透透气。

    “好啊。”顾洲和起身，整理衣服上微微的压痕。

    白思悦本来想跟着，顾洲和却回头给了她一个眼神，白思悦莫名其妙，但还是决定不要招惹这个奇怪的男人。

    “你不跟上去看看么？”杭峻从照片堆里抬头。

    “嗯.....我总觉得这个男人好像是故意在摆弄桑桑姐，之前没见过这么磨叽的客人。”白思悦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我也有这个感觉。”杭峻站起身，“奇怪，他们之前有什么往事？”

    白思悦回过神来，走过去看杭峻的桌面：“不要随便听别人的事情啦，这是你最近新拍的照片？给我看看。”

    杭峻微红脸好。

    明桑在仓库给顾洲和看捧花。捧花一般都是球状，当然也有如同花束散开一般的扇形。上面的花朵是可以自己挑选的，以白色为主，会选择花语比较合适的花朵种类。

    两人选了下捧花的外形和花朵种类，明桑拿出册子给他看，顾洲和最后挑选了白色风信子，明桑微微皱眉，根据花语，这个花朵种类其实并不太适合用于婚礼。

    “暗恋，沉默的爱”。

    不会是另有所指？明桑心里一惊，看着顾洲和，后者同样看着她，那未来得及收敛情绪的眼神里不再冰冷，而是盈满了一些复杂的感情，风云激荡一般，但变化得太快，立刻被无情的外壳拢住，太容易看错，也太容易错过。

    明桑摇摇头，将思绪从脑中驱除，顾洲和也恢复了之前冷冰冰的样子，两人似乎在刚刚一刹那破戒，但又马上回到礼貌的状态。

    她提醒自己，眼前是个已婚男人，不可以做任务描述的事情。

    走出仓库，却见一熟人在外面等候。那翩翩公子的形象，可不就是林继远？

    “桑桑，这是你的客人？”林继远大大方方地招呼，明桑此刻是感谢的，虽然她对林继远并无感情，但他此刻出现，却恰好解了她的尴尬，“到下班时间啦，我来接你去吃饭。”

    空气冷了几分，明桑对顾洲和：“顾先生，关于设计的问题，我们已经讨论完了，辛苦您还专门来这一次，三天后我会将新设计稿给您。”

    她往林继远的方向走去。

    顾洲和忽然有一种冲动，想拉住她，可是想到现在的自己没有这个资格，刚刚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明桑没有看到这个细节，她抬头看了看办公室，果然，窗口处，白思悦和杭峻两个脑袋挤在一起，对她竖大拇指。

    【宿主，提醒您确认一下顾洲和对您的感情。】

    许久没有话的系统忽然提示。

    明桑坐进车里，心下烦躁，无论他对自己还有什么感情，都是已婚的人了，什么也不能发生。

    她摇下车窗，顾洲和还是站在原地，看着他，不知为何眼神里有些忧伤。

    “顾先生，可能之前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现在，祝你新婚快乐。”明桑。

    顾洲和不语，暗暗握紧了拳头。

    【宿主，提醒您确认一下顾洲和是否真的要结婚。】

    ？！

    明桑心中一跳，车已经开走了，她回头看到顾洲和还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明明是英俊的面容，却显得如同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她忽然想到，三年前分手的那天，顾洲和是否也是这样，呆呆地站在原地，心绪复杂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两个人，总是错过太多对方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