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言为人处世，总是淡淡的感觉，当时他所有心思大概都放在学习上。

    就这样以讲题建立起来的还算融洽的同桌关系，偶尔会聊聊天。有阵子明桑对摩斯电码起了兴趣，尝试着去背，无果，周景言会笑着：“背这个有什么用。”

    明桑会反驳：“很好玩的，这是乐趣。”心中却愈发觉得周景言和自己不是一类人。他不会全凭兴趣就去研究摩斯电码，因为这对考高分无益。

    周景言给她讲了挺多题，有时候明桑会画画送给他，他一般都夹在数学书的扉页，但其实明桑能感觉到，他并不是特别喜欢，将画作夹进去的动作是礼貌性的，疏离的。

    高中时的明桑感觉很气馁。

    他们坐在教室靠旁边的位置，周景言坐在外面。每次要看黑板时，明桑抬头，余光里都会出现周景言的侧脸，他总是听的很认真，刘海微长，薄唇轻抿，好看的弧度。

    她越来越喜欢看他的侧颜。

    后来又是一个月一次的同桌调换，一下午明桑都惴惴不安，跑去问班主任这次的同桌是谁，班主任微笑着吐出一个名字，明桑黯然，又问：“那周景言现在的同桌是谁？”

    班主任看了看座位表：“是叶音。”

    明桑“哦”了一声，离开办公室。

    晚上，明桑闷闷地挪着桌子，周景言主动站起，问她需不需要帮忙搬东西，明桑装作洒脱：“好啦，我这个学渣也不扰你了，叶音成绩好，长得也好看，你们俩可以互帮互助，祝你下个月的数学竞赛拿到好名次！”

    周景言看了看明桑故作无所谓的样子，忽然也觉得有些闷闷的，皱了眉：“明桑，不要这么自己。”

    晚自习的时候，明桑时不时看过去，周景言和叶音坐在中间，两个人都是高挑拔尖的，在人群里很显眼。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你画画很好，要好好发挥啊。”明桑在心里翻来覆去地倒着周景言的这句话，有些气恼地想，画画好有什么用，又不能和周景言做同桌。

    又过了一个月，明桑去问班主任，还能不能和周景言做同桌。班主任有些诧异，指了指座位表：“你看，你这次的同桌是秦修，也是学霸，也很关心同学，你可以向他多学学。”

    吃完晚饭回来，明桑看着叶音高挑纤瘦的身影走向周景言的旁边座位，周景言抬头，对她笑了笑。

    这笑容像针扎似的杵在明桑眼睛里，她心里不悦极了。

    晚上，明桑在走廊里等了一会儿，今天的周景言不知怎么的，在自习结束后十几分钟，才收拾东西出来。

    她当时是怀着一腔孤勇，走过去：“周景言，我有事跟你。”

    周景言没想到她在等自己，微微愣住，展开了那礼貌的笑容：“明桑，好久没跟你话，什么事？”

    明桑心一横，看着周景言礼貌性的笑容，心里的不悦加剧，想看他不同的表情，她带着某种自毁的情绪，直直地：“周景言，我喜欢你。”

    周景言收拢了笑意，如明桑所愿，真的看到了他淡如君子的面容下潜藏的冰冷，如冰原裂开，露出冰下的暗流来：“抱歉，现阶段对我来很重要，我不能恋爱。”

    夜风吹过，周景言的刘海被吹起，明桑的长发也被吹起一个角度。

    明桑扯出笑容：“好吧，祝你考出好成绩。”

    高考结束，大家回到教室，喜气洋洋。黑板上写着“今天我们的人生启航”，班主任也是如释重负的样子，站在台上：“这可能是我们人生最后一次相见，祝大家前程似锦。”

    明桑在欢呼雀跃的同学里还是能一眼看到周景言，他还是淡淡的，但整个人也放松了些许。

    高考结束的时候你要多看他一眼，因为可能是你这一生看到他的最后一眼。

    明桑摸出一张纸和笔，在班主任的总结陈词里，草草画下远处周景言的背影。

    各自离开，明桑路过周景言的书桌，发现他书都留在抽屉里没有带走，大概是嫌重，等着清洁工一起收拾掉。

    还有他的教科书，码得整整齐齐，放在一边。也没带走。

    明桑路过，闷闷地想，他一定忘记，他的数学书里还夹着明桑送给他的肖像画了。

    这是明桑在翻阅原主记忆时，比较清晰的一段画面。

    尽管已经过去太长时间，以至于在原主的记忆中，其实这段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不清，连周景言的侧颜也有些不清楚了。不过这模模糊糊倒阴差阳错成了滤镜，让记忆中的周景言更加俊朗。

    明桑叹了口气，一定是原主的脑内滤镜吧！成天沉迷课本的书呆子男生有什么好看的。

    接到谢安安的电话，约好了明天中午一起吃饭，下午还订了密室逃脱的局。

    明桑答应下来，准备趁下午去做个头发。

    第二天明桑穿着裙子，披着刚做的微卷长发出现的时候，谢安安扑上来去揪她的脸：“不得了！咱们明桑要当渣女了！”

    明桑躲过她的攻击，：“什么渣女？”

    谢安安翻了个白眼：“渣女大波浪呀这都不知道，都了让你不要天天在家画画，你看那边有个锡纸烫哥哥，要不要我帮你去要微信？”

    明桑：“行了姑奶奶，赶紧点菜。”

    两人走进店面深处，明桑好像看到一人的桌上摆着杨枝甘露，黄色一闪而过，忽然就想起这清甜的味道来。她们靠窗边坐下，谢安安经常带客户来这家餐厅吃饭，对菜式非常熟捻，一会儿就把菜点好了，她问明桑有没有什么要加的，明桑翻了翻菜单，顺口了一句：“加一份杨枝甘露吧。”

    谢安安痛心疾首：“桑桑口味变了，都不告诉我，我记得你之前不爱吃芒果的。”

    明桑微怔，只是因为刚刚看到别人点了，顺手就点了一个，没有什么原因。

    谢安安给明桑碗里夹着菜：“桑桑你吃，这家的鲈鱼超级鲜。”

    “还有这个鲍鱼，每次请客户都会点的菜，尝尝。”

    “哈哈，我想起来高中的时候，每天早上给你投喂校外寿司的日子了。”

    明桑听到这，想起来当时校外的早餐远谈不上精致好吃，很多时候就是一个摊子推车支起来，卖点最简单的早点，但就是能让大家魂牵梦绕。于是笑着点头。

    “起高中，我又想起周景言了，提起那个王八蛋我就来气，拒绝就拒绝嘛，哪怕句‘你是个好人’呢，居然就这么干巴巴硬邦邦的拒绝了，可怜我的桑桑。”谢安安义愤填膺地着。

    “不过，桑桑你可千万不要伤心啊，你今天一来，哇，这个漂亮的，我眼前一亮，心里痛骂一百遍周景言那个王八蛋没有眼光，桑桑你值得更好的！”谢安安来了劲，“我又看到那个锡纸烫哥哥了，还挺帅。我要结婚了，你的事也不能落下，姐马上帮你去要微信！”

    明桑被她噼里啪啦的一通闹得头疼，拦住了跃跃欲试的谢安安，问道：“你喝酒啦那么激动。周景言，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好吗，我早就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

    谢安安着：“那就好，对了，前几天秦修研究生毕业了，还联系我问你最近在干吗呢，你他会不会对你有好感啊，我安排你们吃个饭吧。”

    明桑听到这个名字，还挺熟悉的，细细一想，是班主任之前给他安排的一个学霸同桌。

    帅也是帅的，成绩好也是好的，但是公正地讲，还是比周景言差一点。

    【宿主，请留意这个秦修，或许他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呢？】

    明桑听到系统的提示，深觉有理，周景言什么的已经不足为提，恐怕这个世界的男主是秦修呢？于是点点头：“有道理，你安排吧。”

    -

    谢安安口中骂了两次王八蛋的周景言正坐在不远处，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冠以某称呼频频提起，他苦笑。

    看到明桑的时候，忽然想起曾经当同桌，她给自己画过一些肖像画的。

    她从自己身边走过，身边是她的好朋友，记不清什么名字了。她们并没看见自己，明桑身上穿着的丝绸布料擦过他的手肘，一路带来一些细碎火花一般的触感。

    直到她坐下，他才确认这是明桑，她眉目长开了些，虽然还是可爱型，但曲线窈窕了，穿着高跟鞋，身量也拔高，留着黑色的长卷发，光泽润滑，可以看到成年女性的风致。

    她手里拿着透明勺，一口一口细细地品尝杨枝甘露。

    轻轻浅浅的样子，总觉得和记忆中有些不同。

    或者，是更有魅力了？

    周景言看看自己面前那份一模一样的杨枝甘露，舌舔了舔后槽牙，这是缘分？

    记忆回到高考结束那一天。

    高考后，他走出教室，忽地松了一口气，弧很长地意识到，自己拒绝她的话或许的太重了。

    那天晚上的考试，他没考好，待人接物都像是在生着闷气一般，还逼着自己在下自习后还留着看了一会儿刚刚做错的题目，还找了好几个类似的题目去练习。

    她对自己着“我喜欢你”，但那神情却是忿忿的，惹得周景言也不开心，硬邦邦地回了一句。

    或许该道个歉？可是事情都过去好几个月了。专门去道歉显得矫情。

    脑海里却忽然一凛，他已经坐进停在校外的车里，又匆匆忙忙地开车门出去，父亲在驾驶座疑惑地问，他只有重要东西没拿。

    回到教室，她走了，他道歉的想法落空。直奔自己的座位而去，翻开教科书，抽出几张简单的、随手撕下的、还带着毛边的纸。

    这是她之前画给他的肖像画。他看着这些轻飘飘的纸片，忽然冒出这么个想法：

    他都没意识到，原来她曾经在各种角度，细细地偷看过他。

    谢安安和明桑完全没看到这里，但谢安安的声音大，一些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过来：“我看那个秦修好像挺喜欢你的，不然我帮你们安排一下？”

    周景言挑了挑眉，心里却忽然有些期待明桑的拒绝。

    明桑顿了顿，一字一句传进周景言的耳朵里：“有道理，你安排吧。”

    周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