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想你便来了
白色的帽檐下, 温璟儿微透着些红的脸儿露了出来。擎宇神色一愣,惊呼道:“璟儿姑娘,您怎的在此处。”
脖子上的威胁还在, 温璟儿伸出两只细白的手指, 将那利刃往一旁推了推, “咱, 把这玩意儿放下再话。”
擎宇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剑还抵着温璟儿的喉舌,忙将剑收了回来, “擎宇不知是璟儿姑娘,多有得罪, 还请姑娘见谅。”
温璟儿扶着墙站起身来, 揉了揉自己的腰后,“无碍无碍, 你们大人呢?”
“大人在书房。”擎宇抬眼看了看墙顶, 后淡声道:“姑娘怎得这个时候来访,还是以这等方式。”
温璟儿自知方才自己的窘态被他看了个一干二净,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 “哎呀,这个不重要, 重要的是快带我去你们大人的书房!”
“这...”擎宇眉头微皱,久久不曾言语。
他虽木讷,但这些日子下来, 总归是感觉到江相待眼前这位是不同的。只是今夜除夕,江书衍和往年一样发他们不在身边侍候,而他自己则是关在书房,整夜都不出来,也不许旁人扰。
擎宇无所事事, 看时辰还早,便出来巡视一番,这才遇到了翻、墙而过的温璟儿。
“擎宇?”温璟儿唤他,“你想什么呢,快带我去呀,相府这么大,我一个人迷路了怎么办。”
擎宇抿了抿唇角,终是道:“大人不喜旁人扰,姑娘今夜翻、墙前来已是不合规矩,大人若是知道了,怕是要动怒的,姑娘还是请回吧。”
这副样子,倒是同他那个主子如出一辙。
难道是相府的风水问题?这一个两个的,古板的要死。
温璟儿看了看周围,不远处廊道里零星的烛光闪烁,清寂冷落,哪有一点过年的喜庆样子。想到在这日子江书衍还要缠身于那些繁杂枯燥的公文之中,她心里就硌得慌。
“擎宇,今儿个可是除夕。”温璟儿强调,“你尚且能在这府中四处走走,那你家大人呢?”
擎宇眉头紧锁,未曾言语。
他跟随江书衍多年,自知他周身孤寂,佳节之时更甚。
温璟儿见他稍有所动摇,干脆叉着手,破罐子破摔道:“反正我今儿个来了,见不到人定是不会走的,你若是不领我,我也有别的法子。大不了我在你们这相府之中四处喊喊,总能让你们大人听得的。”
“......”
擎宇心下纠结,轻瞥了眼温璟儿。
思及此前,自家大人与她在一处时好似是比平日里欢心了些。
他定了心思,朝一旁侧了侧身,躬身冲温璟儿做了个请的手势,“璟儿姑娘请,擎宇这就带您过去。”
听得此言,温璟儿眸色一亮,忙不迭地走过去,“早这样不就好了,走罢!”
-
相府书房内,尚燃着数盏灯,很是亮堂。屋内窗格紧闭,隐约能听见城中烟花作响,人声喧闹的欢腾动静。
江书衍着一身玄色衣袍立于案前,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执笔在宣纸上练字。
心好像如何都静不下来,外头那些喧嚣于他而言,太过吵闹。
幼时的除夕元日,他也会同爹娘一道看烟花、放灯、剪彩绸和守岁。不过这些日子,到底是过去很多年了,如今想来,那滋味儿是怎样也忆不起来了。
突然,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的响动。
江书衍未曾放下笔,只道:“我了,今夜不必伺候,都退下便是。”
声响未歇,又是“咚咚咚”三声。
江书衍眉心微蹙,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看向紧阖的门,神色略暗。尤叶和擎宇皆不会如此行事,那又会是谁?
“何人?”
“咚咚咚——”
无人应答,倒是又传了些敲门声进来。
江书衍眸色一凛,思忖片刻,放下笔朝门口走去。门被拉开,一阵寒风便吹了进来,冷得人身上发颤。江书衍沉郁的面庞在看到来人的一刻瞬间怔住,眸中尽是讶色。
温璟儿的双手缩在身前,抬眼笑盈盈地看着江书衍。
推了他一把,温璟儿从他身侧绕了进去,嘴巴里还碎碎念似地嘟囔着,“在里头干何事呢,怎得这般久才开门,冷死我了。”
江书衍愣怔地转身看她。
月白色的斗篷,被冻红的脸儿,还有吵吵闹闹的软声抱怨,她竟来了相府!
“你怎么会在这儿。”江书衍漆亮的黑眸微怔,甚是惊异地看向眼前的人。
温璟儿寻了处靠近炉子的地方坐下,搓了搓掌心,又将其覆上双耳。她看着江书衍身后大敞的门,不满道:“江大人,能不能进来话,璟儿快被冻死了。”
闻言,江书衍眼睫微动,有几分犹豫之色。但看着温璟儿因为寒冷而缩成一团的身子,他还是将门关了起来。
屋子中突然多了一女子,让江书衍有些不习惯。他走于温璟儿身前,不悦道:“今儿这时节不在家中,你怎的来了此处。”
炉子烧得很热,让温璟儿的身子回了好些暖意。她轻笑着歪歪头,“自是想大人你了,所以便来了呀。”
江书衍对她这副样子见怪不怪,沉声道:“莫要胡闹,正经些。”
“璟儿哪有胡闹,今个儿除夕,璟儿对大人甚是想念,所以特带了梅花酒来与大人共品。”边着,温璟儿边从腰间的佩囊里拿了一鸦青色酒壶出来,“这可是我们悦湾阁的藏品,千金难买呢!”
江书衍睨了一眼那酒壶,又将目光落在温璟儿发亮的眼睛上,“如何进来的。”
“......”
“这个不重要吧...”温璟儿声音渐,眼神微微闪躲。
“如何。”江书衍又问了一遍。
温璟儿无奈,只得耸下肩膀老实交待,“翻、墙进来的。”
不过尾音刚落,温璟儿就瞧见了江书衍那明显暗下来的神色,眼瞅着就要发火,温璟儿忙站起身凑到他身侧,“那还不是因为相府森严,璟儿若是不翻、墙,如何进得来。”
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江书衍的训话堵在了嗓间,半晌只能憋出一句,“往后莫要如此。”
然而,温璟儿的注意点总是能巧妙地避开江书衍想表达的意思,转而落在别的地方。
“往后?”温璟儿眸色一亮,把脑袋凑得更近了些,“大人的意思是璟儿日后可以常来相府,光明正大走正门不用翻、墙了?”
突然的靠近让江书衍的鼻息间窜入了属于她身上的清香,气息险些不稳,江书衍伸出一指点了点她的额头,退身离她远了点,“收起你那心思。”
“嘁——”温璟儿撇撇嘴,压根儿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屋子里窗格闭得严实,温璟儿道:“闷在这里有何意思,江大人怎不出门看看烟花?”
“无甚兴趣。”
像是没听到一般,温璟儿开门朝远处看了看,一栋三层楼正合她意,“大人,我们就去那处!”
还没等江书衍反正过来,温璟儿就扯上他的手臂,连推带拽地出了门。
江父江母还在时,江母尤爱赏月,于是江父便为其造了这楼出来。自二人离世后,江书衍很少再来这里,只是下人时常扫,不至于荒废罢了。
此刻江书衍和温璟儿坐于楼顶层的梨花木长椅上,周围实在阴冷。
“来人。”江书衍淡声道了一句。
尤叶早就跟在一旁,此刻听得江书衍唤人,便忙走了上去,“大人有何吩咐。”
“多拿几盏灯和炉子来,让这里头亮堂些,也暖和些。”
“是,的这就去。”
温璟儿轻笑,不怀好意地趣道:“多谢大人关怀,让璟儿在这地方也不至于冻坏。”
尤叶的动作很是利索,没一会儿子功夫,原本凄寂的楼阁便变得明亮起来,炉子烧得旺,暖烘烘的。
楼阁四面围窗,温璟儿让尤叶开了正对他们的这两扇,透过这窗子,刚巧能看见城中燃放的烟火。
江书衍靠在椅背上,看着前面那个的身影,突然有了种极为安心又舒坦的感觉,心中某处地方像被填满,滚烫的很。
和一未出阁的女子在这除夕夜共度,江书衍光是想想便觉得荒唐至极,可眼下行这荒唐之事之人竟是他自己。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到底放纵的是她,还是他江书衍自己,不清道不明了。
他们身前放着一长条案,案上有一古琴,琴身用了上好的紫檀木,边上缀了玉石和玛瑙。琴弦细致,一看便是把好琴。
温璟儿扭过头,“大人,你还会抚琴?”
喝了口热茶,江书衍淡声道:“略懂。”
既听此言,温璟儿来了兴致,她挪了挪身子,仰着脑袋冲江书衍道:“今个儿这样好的日子,大人能否抚琴一曲。”温璟儿放软了声音,半带撒娇道:“璟儿特别想听。”
她的眸色很亮,映着烛光,像是比窗外的烟花还要耀眼。斗篷已被脱在一旁,温璟儿的身上穿着朱红色的襦裙,在此刻,竟显出了几分娇俏的媚色。
江书衍指尖微缩,心口那种躁动又如雨后春笋般滋生蔓延,甚至萌生了一种让他极为震惊的想法——
突然,就想不管不顾地抛弃那些繁文缛节和礼数教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