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道谢 “晚上见。”
岑初语微微仰视着许濯的背侧影, 能看见他后脑勺有一根固执得扬起的发丝,有种莫名的幼稚感,与他周身的气质不符。
她看见他流畅的下颌线, 看见他微微滚动的喉结。
感受着他握着她的手时传递的温度。
有种莫名的愉悦感悄悄攀爬上她的心尖, 一颗心轻飘飘的, 快要飘到嗓子眼。
她久违地感受到有人为她撑腰的滋味。
她有多久没有放任自己的脾气“胡作非为”了?
她不敢追究庞思静的责任,不敢与庞思静对峙, 更不敢理直气壮出自己没有错, 甚至不敢在奶奶的宴会上大放异彩,习惯性低头, 事化了,大事化。
从宋雅去世那一日开始,她收起自己还是岑家大姐时的张扬与任性, 林菊和岑达利很早就警告过她不要给岑家添麻烦,于是她心翼翼, 忍气吞声,被迫佛系。
与几年前那个永远鲜明不怕事的岑初语全然不同。
她这次是气急了, 陈芸芸和展吟都是她身边为数不多的温暖, 她恨闻诚同时伤害她们两个人,这也是她离开岑家的庇护后, 第一次失控,不管有没有人替她兜底, 她都想出这口恶气。
但没想到, 许濯会出现在这里, 更没想到,在君泽的地盘上,在众目睽睽下惹事, 是能被许濯准许的。
他给过她特权的允诺,然后他到做到,纵容她。
有些异样的情绪在岑初语心底里慢慢发酵,但她不敢细想。
从手心处传来的点点酥麻感却不容她忽视。
……
展吟和陈芸芸看了彼此一眼,其实心中已经了然,两人的眼神都带点悲戚又饱含愤怒。
展吟毕竟急性子,也不管当下的场景,几步走过来,抬手给了闻诚一巴掌。
“人渣!”
清脆的巴掌声在整个大厅里回荡,闻诚恼急了,可不需要许濯有任何提示,严特助已经预先叫了保安,两个保安将闻诚架住,就要将他拖出去。
陈芸芸出声:“等一下。”
两个保安看向许濯,许濯轻轻点点头。
于是陈芸芸走到闻诚面前。
闻诚挣扎着:“芸芸你听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跟展吟不一样,我跟她只是因为要瞒过我爸,我爸要我去联姻的……”
陈芸芸冷眼看他,然后轻声问:“所以你会娶我吗?”
“什么?”闻诚哽住。
“芸芸,我们可以想办法……”
“啪。”又一个清脆的巴掌甩到闻诚脸上。
陈芸芸拍拍手,冷声:“你让我觉得恶心。”
往后退了几步。
严特助察言观色,挥挥手,两个保安强行拖着闻诚往外走。
闻诚又喊又骂:“给我放开!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许濯!你疯了!你这么对我……”
声音渐渐淹没,闻诚消失在君泽酒店的大门口。
-
君泽酒店25楼的会客厅内。
岑初语坐在陈芸芸与展吟对面的沙发上,看了一眼坐在她身侧的许濯。
许濯微微低着头,在用平板处理邮件,心无旁骛,却又游刃有余。
像山巅雪,又像林间泉。
岑初语抿了抿唇,在纠结措辞,缓缓开口:“你下午不是要开会?”
许濯挑挑眉,头没有抬起来,语气淡淡:“你这是过河拆桥?”
刚给你撑了腰,现在就要赶人走。
岑初语:“不是……我…”
主要是许濯在这里,陈芸芸和展吟似乎都觉得不自在,一言不发的,她很担心。
许濯看完一封长长的英文邮件,最后揿灭平板的光,抬起头来,:“行了不用你赶,我只是坐这顺便看个邮件罢了。”
“这个会议室会为你们预留一整天,隔间是套房,如果你们有需要就自便。”
他交代完这一切,走出房间,岑初语下意识跟在他身后。
一直到跟出了门,岑初语带上门。
许濯故作惊讶:“怎么?你要跟我走?”
岑初语有些难得的扭捏:“今天…谢谢你了。”
许濯嘴角轻扬:“就句谢谢就完了?”
岑初语歪了歪脑袋,似乎有些为难,一副认真想报酬的模样。
许濯玩心渐起,趁着岑初语在想事情,他一步步靠近,伸出手撑着墙壁,右手轻轻抬起岑初语的下巴。
他带着似有若无的零星笑意,眼神玩味,时不时往下看岑初语红润的薄唇,声音低哑。
“要不,你就……”
他越来越近,岑初语心猛地往上升,挂在嗓子眼。
她看得清许濯细腻的肌肤纹理,甚至能看清他双眸上长而密的眼睫。
一下一下,像有羽毛在她心窝处轻挠。
她感觉到许濯的气息就喷洒在她唇之上的时候,脑子彻底死机,她也莫名闭上了双眼。
预料之中的温热触碰没有来到,岑初语听见了门推开的声音。
“初语你……”
猛地睁开眼,岑初语的双手下意识抵在许濯的胸膛处。
而展吟握着门把手,十分识趣地把嘴合上,默然地重新关上门。
岑初语:……
她有些羞赧,右手渐渐抚上额头,也不想去看许濯。
许濯理着自己的袖扣,笑意像是从胸腔处发出的,引得岑初语耳根都开始发烫。
许濯揉了揉她的头,意味深长地:“既然太太道谢的诚意十足,那——”
“晚上见。”
岑初语望着许濯离去的背影,右手慢慢抚上心口的位置,长出一口气。
-
许濯离开后,展吟和陈芸芸要自在许多。
两人其实本就性格相似,更因为这奇葩的经历,也算一拍即合。
岑初语全程旁听,大概也理清了整个过程。
期间闻诚还试图一直拨陈芸芸的手机,陈芸芸被吵得烦了,干脆关了机。
而闻诚倒也真是贼心不死,电话又到岑初语这里,岑初语也利落地关了机。
总而言之,闻诚自称对陈芸芸是真心的,但也知道以陈芸芸的家世,两人绝无可能。
于是在和陈芸芸交往过程中,闻诚通过长辈介绍,追求了展吟。
在事发之前,他大概还做着为了家族利益娶展吟,而陈芸芸依旧做着他的地下情人的美梦。
“好恶心,我要吐了。”展吟皱着眉。
陈芸芸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刚刚就应该多几巴掌。”
两位当事人理智上都十分清醒,都庆幸自己远离了渣男布下的圈套。
但感情上的创伤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抚平的。
纵使她们都看清了闻诚的真面目,也都没有给闻诚任何机会,但多多少少还是受到了伤害。
岑初语总感觉语言的力量过于单薄,于是提出给陈芸芸带薪休假,让她出去旅游散散心。
三个人在君泽用完晚饭后分开,岑初语开着车送陈芸芸到家后,将车停入停车场。
四下无人的时候,展吟终于抱着岑初语声哭了起来。
闻诚从来没有喜欢过展吟,选择她只是因为她的家世。
岑初语明白展吟此刻会有多难过,因为她曾经也切实地体会过这样的感受。
因此她一边抚着展吟的背,一边轻声:“宝,要是真的很难受,就辞职,我带你去玩好不好?展家不养你我养你啊,谁敢你闲话,我第一个冲过去喷人。”
展吟先是声呜咽,最后放声大哭,最后抽泣着,上气不接下气。
岑初语心疼极了,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宽慰展吟。
两人在车不知坐了多久,展吟停止了哭泣,眼睛肿得不像话。
岑初语:“阿吟,我今晚陪你吧,不回去了。”
展吟抽抽搭搭地点头。
岑初语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显示是锡城的号码,岑初语怔了一怔,赶忙接起来。
“喂?是岑岑不啦?”
“岑岑你能回来不啦?你阿婆摔了一跤现在在医院呀。”
岑初语:“是钱姨吗?阿婆在哪个医院?我马上来,麻烦您在医院帮我照看一段时间,我很快到。”
岑初语挂了电话,展吟已经听清了,忙:“你赶紧去吧,我不要紧的。”
岑初语还是有些不放心,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展吟:“要不你跟我一起去?阿婆也很喜欢你的。”
展吟笑起来:“我都哭成这样了,丢脸死了,你先回去看看情况,我明天再去也成。”
岑初语点点头,心中焦虑万分。
宋雅去世后不到半年,阿公也去世了。
阿婆在申城住不习惯,便一个人回到了锡城的老屋。
她提过很多次将阿婆接到身边来,但阿婆只是笑笑,只会常来申城看岑初语。
阿婆身体康健,但毕竟已经年迈,摔了一跤可不是什么事。
车在机场停下,展吟拍拍岑初语的肩:“初语别慌,不会有事的,机票我给你买好了,时间有点赶,你赶紧去值机。”
岑初语没多,跑着,消失在展吟的视线里。
她顺利办理好值机手续,想拿出手机给钱姨再个电话。
却发现经过大半天的折腾,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
展吟开着岑初语的车回到家,失落的情绪又一点点找上她。
她回到房间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呆呆地出神。
意识到自己再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难过,她揉了揉自己的脸,起身去浴室洗澡。
她情绪不好,所以在浴室待了很久很久,直到感觉到那些负面情绪一点点排出她的脑内。
她拿着毛巾擦着头发回到房间,时针指向12点,困意一点点来袭。
她坐在床上,眼皮越来越重。
也没注意到,客厅里她的手机,亮了许久许久。
……
-
前海公寓。
许濯咬着烟,眉头紧锁,挂断电话,给严特助了过去。
“把夫人可能联系的身边人的电话都发给我。”
严特助:“展姐没接电话吗?”
许濯尾音轻颤:“嗯。”
他挂了电话,抓起车钥匙,高瘦的背影很快与黑夜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