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保成崽崽一岁啦(4)
一见皇帝到来,众人纷纷跪下行礼,皇帝当先扫了一眼,再度确认几个孩子都已经离开,这才转向董氏,轻轻将董氏扶起来,柔声问道:“朕听闻你身体不适,这就过来看你,邓御医,端嫔如何了?”
邓御医被皇帝问到,本来就颤巍巍的身子更加抖个不停:“启禀陛下,端嫔娘娘只是被甜汤呛到,并无大碍,腹中胎儿亦无大碍,请陛下和娘娘放心。”
皇帝松了口气,目光从董氏尖尖的肚子上划过,又低头用一种堪称怜爱的语气与董氏道:“不是朕你,你都这么大月份了,就少出来走动,若是觉得闷了,朕再送些东西给你赏玩”
皇帝一来就对董氏关怀备至,佟佳氏看得用力绞着帕,气急败坏到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而董氏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她半靠在康熙怀里,伸一指佟佳氏:“陛下,我遭了那么大罪,淑贵妃还笑话我!您可要给我做主啊!”
康熙脸色一僵,苏怡注意到,便只得出言缓和气氛:“端嫔,淑贵妃倒也并非有意,只是她生来就是这个唇形,看起来像是在笑一般,你是不是,淑贵妃?”
佟佳氏没料到董氏竟然就疯成这样,当着皇帝的面告状,更想不到苏怡会帮她解围,她一时间气愤难当,却不得不忍下来:“贵妃娘娘的是。”
董氏哼了一声,似乎还有话,苏怡便提醒到:“端嫔,你好歹少些话,留着点力气照料你腹中未出世的孩子吧。”
董氏不甘不愿地看了一眼面色各异的几个嫔妃,扭脸就朝康熙撒娇:“陛下,反正我不管,这几天你都要陪着我!不然,我和孩子都会害怕的。”
董氏旁若无人地对皇帝撒娇卖乖,皇帝居然很是配合,他一口答应:“好,朕答应你,这几日一有功夫就去陪你,你先回去,朕跟她们几句,一会儿就去你那里。”
佟佳氏气得都快捏烂了帕。
董氏眼尖地瞥见,那笑容越发娇媚入骨:“陛下话,那可是一言九鼎哦,你可不许反悔!”
皇帝似乎很吃董氏这一套,不仅不生气,还笑呵呵地答应下来:“朕不反悔。”
等董氏被皇帝的人送走之后,皇帝这才看了一眼所有人,对神色各异的嫔妃们道:“朕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其实是对朕册封保成为太子一事不满。”
佟佳氏脸色越发难看,而康熙还继续道:“但保成,乃是朕元后所出的嫡子,身份天然尊崇,自幼聪颖伶俐,朕册封保成,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下的决断,绝不是你们有所不满就能改变的。”
“朕劝你们,从此安心一些,若要是让朕知道,你们私底下做了些什么见不得光的,”康熙到这里,停顿一下,冷冷的目光扫视过其他人,“朕绝不姑息!”
众嫔妃们只得叩首表示自己绝无违逆皇帝的意愿。
康熙却不理会这些人,而是扭头对苏怡道:“今日是保成的好日子,朕也宣布了另外一件喜事,为保成祈福。”
苏怡果真配合地问:“是什么喜事?”
康熙唇角带笑,大声宣布道:“傅为格所的种痘之法,朕已经让他在年幼的内侍宫女们身上试过,的确能有效降低天花致死率,朕已经封他为武昌府通判,责令他全权负责武昌府种痘之事,将痘苗推广下去,将来因为天花而死亡的百姓定然会大大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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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怡闻言也面露笑容:“这的确是件大喜事!苏怡替保成多谢陛下!”
皇帝继续笑:“还不止如此呢!朕看保成而今也会话了,荣宪和纯禧也不,不能再让她们荒废下去,该去皇子所念书了。朕命人延请几位饱学之士,先教会他们蒙语和汉语,多认些字。”
康熙顿了顿,忽而笑道:“朕还为他们找了个骑射师父。”
“他们还,除了保清,还没人会骑马呢,”苏怡忍不住问道,“是不是早了些?”
康熙笑着摇摇头:“是骑射师父,其实比你还一岁,你见了就知道了。”
苏怡知道康熙不会刻意卖关子,既然这么了,肯定就有他的同意,她笑笑,追问道:“陛下都了这么多了,不若干脆清楚,这个骑射师父,究竟是什么来头?”
康熙哈哈大笑,虚虚点了苏怡一下:“你啊,真是好奇心重!朕告诉你吧,格卡尔部去年和吴三桂那边不清不楚的,今年看吴三桂露了败相,害怕朕追究他们的责任,眼巴巴把自己的次子送到京城来了!”
“送了个质子进宫?”苏怡喃喃自语。
而康熙则认可了她的法:“可不就是质子么?只是朕现在无心和格卡尔部计较,这王子放在宫中也不好安置,就让他来教导孩子们骑射吧。是教导,其实也就是让他陪着孩子们玩,这草原来的王子身上有蒙古血脉,身体强悍,也让孩子们长长见识!”
苏怡了然地点头。
康熙又看着苏怡笑起来:“如此一来,这草原来的王子就要拜托贵妃你替朕,多多留心了,不知贵妃,能否为朕解忧啊?”
苏怡轻轻一笑:“陛下既然这般了,苏怡难道还能拒绝么?”
“哈哈哈!”回应苏怡的则是康熙的连声大笑,他笑够了,方才对其余诸位嫔妃道,“你们可都要好好跟贵妃学学,就算不能为朕解忧,也少给朕添乱!”
宁致宫。
这回三个孩子排排坐着,在一处玩九连环,保清最不擅长,解半天没有解开一个,心思就不在上面,第一个留意到苏怡回来。
保清立即兴冲冲站起来,喊苏怡:“额娘你回来啦!”
苏怡笑着答应:“对呀,你们回来这么久了,也快些洗漱吧,保清,今晚你留下来,和保成一块儿歇息。”
保清奇怪地问道:“我今晚不能回额娘那里吗?”
想起康熙的话,苏怡笑道:“陛下开始过问你们的学业了,要你们都去皇子所读书。我要先跟你们提前好,按照惯例,虚岁满了三岁的皇子们不得住在母妃宫殿,而要长居皇子所。”
“先前保清你是因为身体不适,陛下才特许你住在宁致宫。现如今皇子所也经过整顿,那里留下来的宫人,也都不敢再怠慢皇子,陛下和我都放心许多。”
苏怡停顿了话语,看着紧张兮兮的荣宪,她抬招呼一下,荣宪立刻跑过来,抱着苏怡的腰站好,不肯动了。
苏怡摸摸荣宪的头,含笑道:“但是你也不用担心,公主们还是可以住在母妃这里的。”
保清问:“那弟弟呢?弟弟才两岁呢!”
“他是太子,陛下对他的要求就更高了,”苏怡看着懵懵懂懂的两个孩子,想到日后他们的争斗,一时有些头疼,“陛下对保成期许很高,要求就更高,你到时候,可一定要帮着保成啊。”
保清一拍胸脯:“那当然!”
孩子被勾起了雄心壮志,又弯腰跟坐着的保成话:“弟弟,你放心,皇子所的课业不算难的,我读个几十遍就会了,你肯定也一样!”
荣宪抱着苏怡的腰,好奇地探出头来:“要几十遍那么久吗?我看纯禧姐姐都只用十几遍的时间啊”
苏怡笑道:“除了保成和保清,你和纯禧也要进皇子所一道读书,等端静大一点,端静也会过去和你们一道。”
荣宪顿时大喜:“我也可以和保清哥哥一起读书吗?纯禧姐姐也可以一块儿来?”
苏怡含笑答道:“是啊,她是陛下的长女,自然有资格。”
“我可先跟你们好了,陛下已经重新延请了饱学之士,可不是薛大监一人来教导你们,你们上课的时候,不许弄那么多动作,不许偷懒,”苏怡罕见地板起脸,严肃地教导他们,“你们皇阿玛要考较你们功课的,知道吗?”
保清顿时皱起一张脸:“这些读书写文的功课,实在是太难了!父皇要考较功课,为什么不考较我的骑马课呢?”
苏怡轻轻拍了下,双眼亮晶晶的:“你这回可到点子上了!除却读书先生,陛下还给你们请了蒙古来的王子做骑射先生。”
“蒙古来的?”保清登时眼睛一亮,兴奋地追问,“那岂不是很厉害?我的奶兄弟穆占告诉我,我们是草原之子,生来就有骁勇善战的血脉!”
“厉不厉害的,你们明日去了不就知道了?”苏怡卖了个关子,成功的看到几个孩儿都露出好奇的神色,又催促他们,“行了,天色已晚,明儿还要送你们早早去皇子所呢,早些睡觉!”
翌日。
苏怡还在打哈欠,就被兴奋的荣宪叫醒了:“娘娘,我们该去皇子所了,保清哥哥和弟弟都已经穿戴好,就等你啦!”
苏怡十分无奈,她现在这个年纪,最是睡不够的时候,每日里要赶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送几个孩去皇子所,真是想想就叫人难过。
好在之后他们上了学,她就有一整个白天的时间属于自己了!
转过念头,苏怡觉得高兴多了,她简单装扮一番,带着三个娃娃出门直奔皇子所。
守在皇子所前面的是老熟人赵昌。
赵昌一见苏怡,就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奴才见过贵妃娘娘,给贵妃娘娘请安了!”
他一连串的请安下来,苏怡听得好笑,摆免了:“怎的是赵公公亲自过来?”
赵昌咧嘴一笑,躬身对身侧一个少年道:“这位便是格卡尔部的二王子博西勒殿下,陛下请他来教导殿下们骑射功课。”
那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低着头,看不清五官,面容却是极其白皙,一头乌发绑成一束,垂落下来遮住了半张侧脸。
保清好奇地上前一步:“你是蒙古来的吗?”
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地名,少年终于抬头,露出一张堪称秀丽的面容。
他薄唇微动,道:“是。”
然而保清一见到这张脸就有些失望,他年纪,甚至不能遮掩自己的真实想法:“啊,你看起来也不像厉害的啊。”
“保清!”苏怡见这漂亮的少年脸上浮出阴霾之色,便主动解围道,“我是赫舍里苏怡,你好,博西勒。”
少年抬眼看看苏怡,又看看她身前的保清和被她牵着的两个孩子,到底没忍住问了出来:“他们都是你的孩子?”
“王子到了我们京城,便要守京城的规矩,”赵昌板起脸训诫博西勒,“怎可对贵妃娘娘如此无礼”
“不知者不罪,”苏怡却不以为意,她看着这少年解释道,“是我的孩子,但具体什么情况,你以后就明白了。”
博西勒那双浅褐色的眼眸微动,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苏怡有些头疼,不止保清,连她都有些怀疑这漂亮的少年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弯弓搭箭。况且他看起来还有点忧郁啊。
难怪皇帝要她费心,看来这是给了她一个做思想教育的工作了。
要不怎么皇帝才是最大的奴隶主,这等压榨员工的本事,比苏怡之前面对的大老板都厉害多了!
“贵妃娘娘,纯禧给您请安了。”不多时,慈宁宫的人马护送着纯禧公主到来,纯禧礼仪完备,规规矩矩跟苏怡见礼,的人儿沉稳得像是个大姑娘一样。
苏怡含笑应下:“纯禧有礼了。”
她的目光从纯禧身上掠过,目光落到她身后的宫女身上,不由面色一凝:“苏摩姑姑,您怎的亲自来了?”
苏沫儿虽然年岁不轻,但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三十许的年纪,身上穿着也并不张扬,几乎与其他大宫女无异,是以苏怡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来苏沫儿。
苏沫儿噙着笑,先是打量了一遍苏怡,又看看另外三个孩子,道:“陛下昨儿跟太皇太后了,要大公主和二公主也去皇子所读书,太皇太后有些不放心,我就来替她看看,这在皇子所读书,究竟合不合适。”
跟着候在外面的薛大监头上冷汗都要出来了,他可没想到,这的皇子所荒废多年,一朝重启,竟然连太皇太后身边第一人都招了过来!
苏怡也不敢轻忽,答道:“既然如此,我就陪苏摩姑姑好好看看。为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格卡尔部的二王子,博西勒,陛下请他来教导孩子们骑射。”
苏沫儿的目光明明很柔和,可博西勒还是觉得浑身汗毛都快炸起来了。他僵着脖子,紧紧按在腰间,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好在苏沫儿很快就转过目光,和气地道:“二王子,之后孩子们的骑射功课就要拜托你了。”
博西勒梗着脖子,勉强答应一声:“好。”
保清依旧对这个漂亮少年的本事感到怀疑,却知趣地没有吭声。赵昌这才对薛大监道:“薛公公,请吧?”
薛善弓着身子,殷勤地领着苏怡等人进去。
苏沫儿笑道:“娘娘先走吧。”
苏怡却不肯先行,而是放开:“荣宪,你和纯禧一块儿去吧。”
荣宪应声就牵住了纯禧,还招呼保清:“哥哥,你牵着弟弟呀,我们一块儿进去!”
保清牵住保成,而保成原本还想挣扎一下,想了想却乖乖没动,只是睁着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仔细打量皇子所的布置。
看着孩子们走远,苏怡这才对苏沫儿道:“苏摩姑姑,我陪您在这里转转?”
苏沫儿的目光饱含深意地看过来,苏怡却始终面带微笑,就那么任由她打量。最终苏沫儿的目光蕴了笑意:“好,如此就偏劳贵妃了。”
苏怡和苏沫儿要在皇子所里走一圈,薛善不敢怠慢,支使了另一位嬷嬷前来领路,只是她才一行礼:“奴婢柳信,拜见两位主子。”
苏沫儿的神情忽而激动起来:“柳信儿?你不记得我了?我是苏沫儿啊!”
这叫做柳信的嬷嬷头发花白,脸上也全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对比起苏沫儿,更是老太尽显。她张了张嘴,忽而流下两行眼泪:“苏沫儿!”
苏沫儿激动得上前两步,抓住柳信的臂,一叠声地追问:“当年我找过你,一直没找到,想不到你竟然留在了皇子所!这么些年,你怎么也不来见我?”
柳信犹豫一下,没有出声。
苏怡会意,主动道:“我去看看陛下新请来的老师,就不打扰你们了。”
苏沫儿勉强收摄心神,强笑道:“好,多谢贵妃成全。”
苏怡笑着退了出去。
这柳信看起来跟苏沫儿是旧相识,只是苏沫儿如今在宫中地位崇高,柳信怎的不去寻求故人的关照,要窝在这一个的皇子所
苏怡压下这个疑点,去到前面授课的地方。
但见之前空荡的教室里,现如今已经坐着了四个孩子,显得保清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
授课的老师年纪也有四十来岁,留了一把山羊胡子,这把胡子甚至能随着他抑扬顿挫地背书语调上上下下来回摆动。
苏怡在房间外面看了一会儿,忽而有些想笑,赶紧捂着嘴背过身子。
冷不防就撞上了一双浅褐色的眼睛。
少年好奇地看着苏怡,伸指了指屋子里面,用口型问:“好笑吗”
偷偷观察——当场被抓包。
苏怡收回笑容,默默往外走了两步,示意博西勒跟上来。
他二人走到院子当中的树下,博西勒刚才开口:“刚刚有那么好笑吗?他不是在背书?”
苏怡决心先下为强,岔开话题问:“你在家里也上背过这些书么?”
博西勒漂亮的脸上犹豫了一瞬,而后答道:“嗯,我家里有很多汉人的书。”
苏怡这下也有点儿好奇了:“为什么?”
眼前的少女面容娇嫩,眼神纯净,不带一丝恶意,沉默寡言的博西勒忽然就愿意跟她多些话:“因为,我母亲是汉人,她很有才华,愿意教我这些东西,她告诉我,只要学会了汉人的语言和汉人的文字,就永远都不会走丢。”
这样的法令苏怡豁然起敬,她赞许地点点头:“你母亲得很好,文字和语言是一个名字得以传承下去的根本。”
博西勒看向苏怡的眼神更加惊奇:“我母亲跟你过一样的话,你,你也有个汉人母亲”
苏怡摇摇头,到底还是给了个解释:“但是我从在汉人的云归观里长大,看了很多汉人的书。”
“你在观里长大?道观么?”
苏怡坦然点头:“我一出生,家里人就认为我会给家族带来灾难,所以把我送进了观里。”
少年握紧了拳头,好看的眉眼间凝聚起了愤怒:“他们凭什么——”
“对呀,后来证明他们错了,”苏怡浅浅笑开,笑容如同阳光拨开乌云,洒落一片温暖,“我很好,比他们预想中,要好得多。”
博西勒咬了一下嘴唇,脸上还是不可遏制地露出了羡慕之色。
苏怡一见便知他是想到了自己的伤心处,他俩才刚刚认识,也不好交浅言深,多什么,一时陷入了僵局。
好在苏沫儿很快就和柳信叙旧完毕,找了过来。
一见苏怡,苏沫儿便主动笑道:“贵妃,你看陛下为皇子们请的骑射师父如何啊?”
“二王子年轻,有朝气,想来应该和孩子们很玩得来。”
苏怡的回答中规中矩,挑不出错处,也不算好,苏沫儿点点头,问苏怡:“给皇子们教导课业的是翰林院的张英大人,他是康熙三年的进士,乃是真正的大才,尤其擅长做赋,是汉臣中出了名的大才子。”
“苏怡受教了。”
见苏怡态度如此谦恭,苏沫儿脸上的笑容更深:“你久居深宫,对这些臣子们的情况不了解也是正常,之后你有什么不懂的,只管派人来问我。”
柳信跟在苏沫儿身边,垂首不语,但苏怡却知道苏沫儿对她态度如此客气,多半是托了这柳信的面子,一时便笑道:“既然苏摩姑姑有意教导我,我自然却之不恭。”
苏沫儿跟苏怡寒暄几句,便露了疲态。苏怡看在眼里,便找了薛善耳语几句,薛善领命而去。
不多时,薛善领着四个孩子也出现在了院子当中,笑呵呵道:“今日难得苏摩姑姑和贵妃娘娘都在,不若就先让二王子先给殿下们露一,也好叫殿下们松快松快,别一头都扎在书房里。”
博西勒知道这是考较他的本事来了,当下便应了声:“好,拿我的弓箭来!”
薛善早有准备,命人奉上了一把半人高的大弓,少年左抓起这大弓,口中“嘿”了一声,竟然将这把弓凭空抛起,而后右拈起羽箭,两舒展,稳稳接住长弓,拈起羽箭抵住弓弦,用力将长弓拉出一个饱满的弧度,弯弓搭箭一气呵成!
保清双眼放光,大声叫好。
而博西勒微微仰首,调整了弓箭的指向,将箭头对准空中——
“咻!”
利箭破空的声音响起,一声鸟类的哀鸣短促响起,而后很快响起落地的声音。
博西勒单持弓,臂一伸,就着箭尾将羽箭捞起,脸上露出了少年人的神采飞扬:“怎么样,我的本事,还可以吧”
那只鸟被串在羽箭上,唯一的致命伤则是莲子般大的眼睛,这样的箭术,即便是以苏怡一个外行人的眼光来看,都不能不夸一句好。
苏沫儿更是赞许地点头:“陛下夸赞你有勇士的血脉,果真不假!”
保清和保成都是男孩子,天生崇拜强者,先前因为博西勒的外貌而产生的轻视荡然无存,保清更是兴奋地冲过来,问博西勒:“我能摸摸你的弓吗?”
博西勒低头,想了想,还是同意了:“好吧,但是你得心点儿,别给我弄化了。”
“摸一摸而已,怎么会坏呢”荣宪平日里喜欢逗老实的保清,在外面却很是护着他,闻言就嘀咕一句,“你这把弓又不是豆腐做的。”
“豆腐?”博西勒秀气的眉毛皱起来,“我的弓是用二十年紫杉木所制,坚韧无比,却怕水和油脂,若是被摸来摸去,难免会被上的油脂损坏。”
“原来是这样,”苏怡摸摸荣宪的头,缓解了她的尴尬,而后递出自己的帕,“保清,你帮师父把他的弓擦干净吧。”
保清依言接过帕,仔仔细细把自己摸过的地方擦了一遍:“好了。”
“对了,以后我们要叫你什么呢?”保清把帕交给宫女,问博西勒,“我们得叫张大人先生,叫你就叫师父么”
博西勒身上的神采飞扬似乎随着那支飞出去的羽箭一同飞远,他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又浓又密,遮住了所有的情绪:“这个随便你们。”
“那就叫师父了!”保清兴高采烈地叫了一声,又追问道,“师父,你能不能教我们骑马?”
博西勒抬眼,看看苏沫儿,而苏沫儿则笑着点头:“咱们草原儿女,自就是在马背上长大,你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肯定已经掌握了熟练的技术,是吗”
问到这些,博西勒脸上的神采又活过来:“嗯!”
苏沫儿笑着鼓励孩子们:“那咱们也不能输啊,是不是?”
有了苏沫儿首肯,又有苏怡同意,皇子所很快就把保清那唯一一匹马牵了过来。
博西勒的兴奋劲儿陡然一泄,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保清:“你让我教你骑马,就是这种马?这也用教”
被牵过来的马驹温顺地甩了甩尾巴。
保清摸着比他高不了多少的马驹的头,一时有些羞赧:“我现在就只有它了,师父若是不肯教我”
苏怡却开口打断了保清的话,对苏沫儿笑道:“苏摩姑姑,你看这校场如此宽阔,若是不用来锻炼身体,岂不是可惜了?”
苏沫儿煞有介事地扫视一圈,点头道:“这校场修葺得不错,这么空置下来,只练箭术,的确是浪费了。”
苏怡与苏沫儿一唱一和,就知道苏沫儿的态度,也能探查到苏沫儿背后太皇太后的态度,当即她便笑道:“既然苏摩姑姑也这么认为,不如我让御马监送几匹好马来,也不能单只保清一人有马,对不对?”
博西勒眼睛一亮,却很快暗淡下去,没有吭声。
保清听到自己的名字,他揽着保成笑道:“弟弟,你高兴吗?额娘也要给你选中一匹马呢!”
“我也要!”荣宪不甘示弱,争夺起苏怡的注意力。
纯禧在荣宪耳边问:“妹妹,你不害怕吗?”
荣宪却大声道:“我们身上有黄金可汗的血脉,怎么会怕这个!”
“好孩子!”这句话切切实实戳在了苏沫儿的心坎儿上,苏沫儿欣赏地看了一眼荣宪,又对苏怡道,“你教的很好。”
苏怡低头:“苏怡不敢当。”
苏沫儿微笑道:“行了,既然决定让御马监送马来,就尽快吧,老身这把老骨头扛不住了,就不陪你们了,你们自便。”
苏沫儿待了快一个时辰,若非要留下来看看几位授课老师水准,早就要走,而今离开也是正常。苏怡并孩子们恭送苏沫儿之后,这才露出活泼的笑容,面向保清他们竖起掌。
保清会意,登时两步跑来,清脆地和苏怡击了个掌:“耶!”
荣宪大为吃醋,撅嘴撒娇:“啊,娘娘,你和保清哥哥商量好的!”
苏怡冲她眨眨眼睛:“对呀,怎么样,我跟保清配合的好吧?”
保清见荣宪还嘟着嘴,干脆上前搂着荣宪肩膀:“妹妹,这事还得哥哥出面,你你一个女孩儿要御马监送马来,听着都觉得奇怪不是?还是哥哥来。”
荣宪嘟着嘴,末了又盯着苏怡:“我不管,娘娘,下一次有这种事,你一定叫上我!”
苏怡噙着笑,刚要点头,就听见边上的保成慢吞吞补了一句。
“还有我。”
苏怡这下彻底笑开了,她弯腰在保成的脑门上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好好好,还有你这个家伙。”
“我记住啦!”
眼前的少女和三个孩子玩到一处,薛大监看着,也禁不住露出笑容,却听到身边的格卡尔部二王子喃喃自语般了一句。
“天底下,难道竟有这样的母妃么?”
御马监。
司马太监梁九一溜跑着过来,头上都见了汗,他一见到苏怡一行人,便笑容满面:“贵妃娘娘和太子殿下大驾光临,奴才有失远迎,实在是该打,该打!”
“无妨,不知者不罪,”苏怡打断梁九的请罪,温和道,“本来是要你们选好了送过来,只是孩子们兴致好,所以我才带他们过来选,倒是给你们平添了不少麻烦。”
梁九诚惶诚恐道:“御马监这等地方,娘娘和太子殿下肯来,已经是给了莫大的脸面了,何谈麻烦?能为您办事,为太子殿下办事,的高兴还来不及呢!”
梁九这每句话都离不开太子,攀附奉承之意溢于言表,苏怡听得微微皱眉,道:“不必多了,你是此地的掌事太监,想来事务繁忙,本宫不好为私事耽误你的公事,你派个能得上话的,领我们过去就是。”
被这样明晃晃的拒绝之后,梁九脸上笑容依旧不变,随招呼了一个内侍,严肃地吩咐:“你好好伺候娘娘和几位殿下,若是怠慢了娘娘,当心人头不保!”
梁九这么恐吓内侍,苏怡皱眉,还没表示不满,荣宪就开口了:“瞧你把我娘娘得这么凶神恶煞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娘娘多凶呢!”
女孩一板一眼地这话,梁九久居宫中,对这一切人情世故了如指掌,并不怎么把一个公主放在眼里,是以轻轻打了打自己的嘴巴,笑道:“公主殿下的是,是老奴这张嘴不好,娘娘天仙下凡一样的人物,怎么到了老奴嘴里,就成了这样的?可见老奴这张嘴生来就是没用的”
“既然生来就是没用的,不如割了吧,”漂亮的少年初初开口,便蹦出如此惊人之语,他那双好看的浅褐色眼眸看过来,竟然没有一点儿开玩笑的意味,“娘娘你呢?”
梁九这回是真的吓了一跳,他有些惶恐地看看眼前的少年,见他脸生,摸不着他的身份,一时惴惴不安,向苏怡讨好的笑道:“娘娘,不知这位——”
“我乃是格卡尔部的二王子,博西勒,”少年漂亮的眼睛看过来,不带一点儿笑意,“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梁九愣了一下,他脸上这时候才浮起恐惧之色,向苏怡求饶道:“娘娘,奴才,奴才只是一时差了,您可千万别跟老奴一般计较,老奴还要留着这张嘴,为陛下办事呀!”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想着用皇帝来压制她?
苏怡原本不想跟个太监计较,这会儿却被激起了兴味,她收回目光,在梁九脸上看了那么一瞬。
被这么冷冰冰的目光盯住,梁九心底那点儿嚣张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膝盖一软,就那么支撑不住地跪了下来:“娘娘,娘娘饶命!”
苏怡轻声道:“本宫不想和你计较,只是你两次三番主动挑衅,本宫若是不理会你,恐怕旁人以为”
“本宫软弱可欺呢。”
梁九猛地跪地叩头,口中呼道:“娘娘,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啊!”
“你不敢,有人敢。”
苏怡完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便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个方向,不再看这梁九:“自己去领罚吧。”
梁九彻底松了口气,知道苏怡这是放他一马,叩头也叩得格外卖力些:“奴才多谢娘娘恩典!”
苏怡看都不看他,一牵住保成,一牵住荣宪:“咱们走吧,去挑你们自己的马。”
荣宪高高兴兴牵住苏怡,还扭过来冲那梁九哼了一声,而保成则一副老成样子,昂首阔步走过去,多余的眼神都不屑给他。纯禧公主稳稳走在边上,态度端庄大方。
保清兴致勃勃冲在前头,似乎任何事都影响不了他乐呵的心情。
博西勒将几个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对苏怡越发好奇。
她是怎么做到,跟这么多性格各异的孩子们相处得这么好的在他们草原上,可从没见过这样厉害又温柔的母妃呢
有苏怡这么发作了一遭,内侍越发战战兢兢,将苏怡等人带到马厩外面,老远就问到了马匹们身上熏人的味道。
纯禧顾忌仪态,只是微微侧身,用团扇掩住鼻子,而荣宪就没这么多顾忌,拉着苏怡的往外扯:“好臭啊娘娘,咱们出去吧,别待在这里了!”
苏怡也觉熏人,却问荣宪:“你自己要的马,自己不去挑,如何能挑着一个顺心的?还是跟你保清哥哥他们一块儿过去,待选好了,再出来也不迟。”
保清都下了台阶了,闻言又停住脚步,扭头冲荣宪招:“是啊,妹妹,你跟我们一块儿来,一阵选好了,就跟弟弟先出去。”
荣宪不情不愿地走了两步,回头望着苏怡,保清这回又聪明了一次,叫道:“额娘,你别过来,在外面等我们就好了,我保证把弟弟妹妹好好带出来,不叫他们在里头乱跑的。”
荣宪的打算还没实施就被扼杀,一时愤愤然奔下台阶:“谁乱跑了?你瞧我!”
她一马当先冲过去,保清有心要追,看看边上的纯禧,却道:“纯禧姐姐,我去找荣宪了?”
纯禧扶着宫女的站住了,微笑道:“你去吧,我有樱桃姑姑陪着就好。”
得了纯禧这么一句,保清赶紧拉着保成追荣宪去,一面追一面叫她:“妹妹,你别跑那么快呀!”
几个孩子一前一后跑到马厩跟前,一见了那些马匹,就个个都兴奋不已,连气味都顾不上嫌弃了,纷纷围着马厩打转。
苏怡看得好笑,就一直笑眼弯弯地站在旁边,她看了一会儿,问博西勒:“你不过去吗?”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