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开学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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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雾浓,映得窗户惨白。

    薄被底下,裘榆是个睡着的暖炉,袁木的手臂被他夹在腰间煨了一夜,烫得要起火。

    他的睡眠一向浅,眼皮沾点亮光就转醒,迷迷糊糊动了动,把自己的手救回来。

    裘榆无意识地追他,被袁木挡住摁大腿上了。

    没有眼神加持,裘榆的气质柔和许多,但主格调依旧围绕冷。

    唇薄,鼻梁窄挺,双眼皮折线不深,睫毛虽长但不密,而且色浅。

    这张脸时常没表情,即使笑也不热切。

    希望他一辈子不必讨巧卖乖,不然这副冷心冷情的面相谁会买账?

    不过也许露狠就有资本。

    前天晚上袁茶来找袁木,讲裘榆帮他呵退耍流氓的薛志勇的事情。

    听完,袁木先想薛志勇找死,二想帮就帮了袁茶来跟他对不起是什么意思,三想他还没见过裘榆凶起来是什么样。

    想得入了神,就彻底清醒。

    袁木眨了眨眼,唰唰的,才发现唯一的枕头被闲置在脑后,两颗头都挤在裘榆的那件外套上。

    他侧身往后挪,被子前拉,全堆去裘榆身上,可以得些清凉。

    裘榆微睁了眼,掐腿掰腰把袁木抓回来:“跑什么,我冷。”

    “被子不都给你了。”

    是这么,袁木却不再动。

    “两个人一起盖。”

    裘榆像八爪鱼一样把人圈在怀里,五脏六腑舒坦得要死,开始胡思乱想,地球上没有人会不需要抱枕。

    埋头闻了闻袁木的脖子,确定他俩染成了一个味道,开始胡八道:“一会儿走之前记得去卫生间把我家的洗衣粉带上。”

    这时袁木越过裘榆的肩头看清对面,原来书桌前那面墙上贴的不是海报,而是黑色卡纸。

    他仰着脖子,等了一会儿,:“裘榆,你心跳好重。”

    “健康。”

    “我真的很热。”

    裘榆松了一点。

    “能不能别顶着我了。”

    袁木平静地问。

    裘榆闷笑,往被窝里看:“你闲着了?”

    袁木闭了闭眼:“我就是想起个床。”

    裘榆嘴里应着“嗯”,箍着袁木的腰翻身,让他离了床,趴来自己身上,手划着腰线向下摸索。

    袁木一个激灵,挣了挣:“别弄我。”

    七点要回家,八点要补课。

    裘榆听话地停下,看着袁木:“那你弄弄我。”

    出口,他脖子耳根先红一截。

    “我——”

    黑白无常索命式地拍门,裘禧在外面叫:“哥哥哥哥哥,起床了,你今天要不要上课?”

    跟受惊的鸟似的,扑腾着翅膀,袁木一骨碌滚下来缩回被子里。

    裘榆垂眼看隆起的那一角,心想,你看,这不是能逃开吗。

    “没进来呢,躲什么。”

    裘榆声。

    胸腹被攘了一把。

    他咳两声,回道:“才六点,你起这么早干嘛?”

    “你快点儿啊,我和茶烙饼吃!”

    裘禧撂完话就走了,裘榆也不作提醒,好整以暇拄着脑袋陪袁木等。

    难为他隔一层被子还得自个儿审时度势,磨蹭好一会儿,才掀开被子红着脸汲氧。

    袁木屈起膝盖起身,边脱裤子边下床,拉开柜门把裘榆的睡裤还进去,头也不回地嘀咕:“我昨天把衣服裤子脱哪儿了?”

    裘榆也跪床沿帮他找:“总不能在衣柜里。”

    看他背影问,“那么怕被发现,你一会儿怎么出去?”

    “趁她们烙饼时候出呗。”

    哗的一下门被推开,袁木扑进衣柜的衣服堆。

    裘榆伸臂一拍,衣柜那长长的门扇悠悠合上,他转脸问裘禧:“你懂不懂敲门?”

    裘禧看她哥不像生气,倒是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她不知道他大早上有什么可乐,但也跟着傻笑,咧嘴道:“我来问你拿钱买白糖。”

    “鞋柜上的盒子里有零钱。”

    “哦哦。”

    裘榆随裘禧走出房间,靠在门边看她把袁茶从厨房里拉出来,让她陪她一起下楼。

    两个女孩弯腰在鞋柜上的铁盒子里拣钱,嘴里商量着拿多少才够。

    他返回卧室,开柜门。

    袁木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面,为了屁股不往下滑,还往身后掏一个坑,多出的几件衣服塞怀里。

    书桌的那个空间已经藏不下他了。

    裘榆的脑子冒出这样的想法。

    可以出来了吗。

    袁木口型问他。

    “茶,我们买净含量500克的那种吧,不然不够。”

    裘禧在外面建议。

    裘榆摇头。

    袁木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衣服一件一件展开,遮白生生裸着的两条腿。

    光影晃动,是裘榆向前走了两步。

    他屈腿蹲下,单膝跪地朝袁木探身,右手撑在衣柜内壁,左手去握他后颈。

    看袁木被他锁在那个狭的三维直角里,却还无惶无惑地抬眼迎望他。

    他气息微颤,往他唇上轻柔地印下一吻。

    然后在分开时另一条腿也跪下了,另一只手去细细摩挲他的下巴。

    裘榆笑,轻声:“你的鞋应该会被袁茶看到,穿好裤子出来吃饼。”

    完裘榆便并手并脚退了出去,先行卫生间洗漱。

    留袁木一个人失神,他怎么可以这样笑。

    难,讨巧卖乖的本事他未必没有。

    也为这个蜻蜓点水的吻失神。

    衣着整齐,不惹情欲,昏暗矮窄的衣柜里弥散幻想,就好像,就好像快乐没有缺失过,幸福也饱足,他们彼此相爱着。

    许益清到家时,他们一行人正要换鞋出门。

    “妈……”在这时凑巧遇见妈妈,裘禧先前的愉悦无名有些委顿。

    许益清钥匙插在门上未动,愣愣地看眼前四人,她一夜未休息好,眼下青黑,尽是疲态,勉强笑着:“袁儿和茶怎么来了?”

    “阿姨……”袁茶这样叫,不知怎么,袁木没有开口。

    裘禧:“昨天晚上——我们都很害怕。”

    “哦——”许益清这样应,排出胸口淤积的浊气,钥匙一节一节拔出,把反溢上来的悔和歉一截一截吞下,“昨天太混乱了,没顾上你们。”

    她搭上袁木的肩,问,“幺儿你们吃饭没?”

    “许嬢,我们吃了。”

    袁木不得不答。

    裘禧颇自豪:“我们烙了饼,还剩几个,妈妈你待会儿可以蘸糖也可以蘸辣椒。”

    “好好,那你们这么早要去哪儿啊?”

    “我们去袁木哥家补课啊。”

    许益清的目光飘向裘榆,他低头不接,于是交谈中断,要他担责。

    在这场空白里,裘榆生出厌己的情绪,在张嘴时到达顶峰。

    “下楼买可乐。”

    裘榆如此。

    其余四人只有袁木没看他,他眼睛的方向是楼梯尽头的凹槽。

    里面的可乐瓶被摔得奇形怪状,鼓出的蓝标上全是煤灰。

    告别许益清,他们结伴走下三楼。

    裘榆想在最末尾,但袁木一直留他身侧慢他一步。

    女孩们早携手挨肩去往对面,剩他们两个人要在楼道口分道扬镳。

    裘榆没话,默然地站定,让他先走。

    “怎么了,不开心。”

    袁木一同停下,碰他的手。

    他不肯看袁木,或者是不敢?不知道,到底是哪种情绪作祟。

    总之连口也无法开。

    “试试可口吧。

    我走啦。”

    接连几天许益清都守在家里,为两个孩子做齐三餐。

    楼下的麻将馆没什么人光顾了,街面上凶悍的阿姨们似乎也温柔很多,饭点的呼唤声大多从“逼崽子”变成了“幺儿”。

    要究底,只可能是严莉的名字短暂地成为这条街上父母的诫。

    三天很快过去。

    未补课的日子,裘榆没有见过袁木,然后在他高三开学的第一天于阳台捕到他。

    裘榆见他单肩挂着书包晃入对面的楼道,转头对客厅:“袁木回来了。”

    许益清坐在沙发上,要站起来,最终没有。

    “哦、哦——”

    又来,又是这样。

    许益清自从医院回来后,在他面前总欲言又止。

    “裘榆,你和我们一起去嘛。”

    许益清要封红包给袁木,作补课的辛苦费。

    成年人间的交往,肯定要拉扯一番,方琼请他们今天去家里吃晚饭。

    “我就算了。”

    裘榆还站在阳台上,袁木的房间迟迟不现人。

    “裘榆。”

    许益清再次以那种郑而重之,却余音不稳的语气叫他名字。

    “怎么了。”

    裘榆祈求她别再一个人在家无聊就看电视这类的鬼话。

    “我前段时间逛街,给你买了一件卫衣。

    好久没给你买衣服,不知道码合不合适,我刚才放你房间了,你一会儿试试好不好?”

    哦,是这个事。

    裘榆:“好。”

    好像又添了新的事,许益清继续:“我希望你和禧妹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我不苛求——我就希望你们开心一点。”

    袁木终于推门进到房间,他抻了抻左臂,在床边躺下了。

    她还是不提从前。

    不知道严莉能在妈妈们的心中活多久。

    花插水里维持不过一周,窗台的金桂好像要萎了。

    其实今天晚上很想去他家吃饭,与他挨坐在沙发里看着电视等菜,开饭前做先锋占他旁边的位,咬耳朵告诉他可口确实比百事好喝。

    “妈,我有点想去一中读高三。”

    裘榆的指腹磨出些许汗,在夏末初秋的风里很快干了。

    作者有话:

    看到有些评论讲得真的好好啊,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