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窦初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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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别人那话, 敖泧准就误会了, 偏偏这话是天安的, 敖泧也就当无事发生。

    毕竟天安此人,初见时揣着架子, 瞧着难以亲近,熟悉后,嘴里的话像倒豆子一样一句接一句地往外抖,任何表情和心事都很难藏住。

    但敖泧不误会, 不追究, 花肆却警惕地开始盘问起来:"你刚刚为何那句话?"

    天安装作没听到:"先生给我们布置的任务是什么来着?"

    花肆皱眉:"天安!"

    天安挑着眉梢,恍然大悟:"哦, 我想起来了,这类故事挺好编的,故事编好了, 战略图就不难了。"

    "天安, 你是不是喜欢司召啊?"花肆突然道。

    天安吓得慌忙摆手:"司召大哥是我大哥好吧, 你闭嘴。"

    花肆琢磨了会儿:"那白泽?"

    "你想什么呢?"天安皱眉。

    "那你喜欢谁啊, 你一定是有喜欢的人了,不然你刚刚让敖泧亲你干嘛?"花肆拽了拽敖泧的衣袖, "敖泧,你觉得呢, 她平时是不是对你特别好?"

    敖泧不想加入到这场口舌之争, 于是弯着眉眼, 一派天真懵懂的模样:"肆, 天安对你也好啊。"

    此话一落,天安和花肆了个寒颤,站到敖泧的两边,顿时沉默。

    三人并肩往回走,各怀心思。

    花肆还在想天安是不是真的有喜欢的人了,须弥山这么大,会喜欢谁呢?天安还在想自己喜欢的人,是喜欢吗,可以喜欢吗?

    "我喜欢千晛姐姐。"

    忽然之间,天安讷讷地开口道。

    敖泧和花肆顿时停下脚步,她们先是一脸震惊地看着严肃不已的天安,然后互相望了一眼,下一秒,就捧腹大笑起来。

    敖泧不知道什么,就是淡淡地笑了下。

    花肆走过去攀着天安的肩膀:"天安,你是不是被麒麟大人欺负傻了呀?放心,只要你不再犯错,她不会再惩罚你的。"

    "你们不相信?"天安嘟着嘴道,眼神瞧着坚定不已,"我认真的。"

    "好啦好啦,刚才是我错了,"花肆忍住不笑,"我不再问你了,省得你待会儿一张口就变成创世神了。"

    "回去吧,你要是喜欢麒麟大人,麒麟大人知道了,肯定毫不犹豫地把你赶出须弥山。"花肆摆摆手,攀着敖泧往前走。

    "真的吗?"天安吓得把眼睛都瞪圆了。

    "不然呢,之前有一个弟子爱慕麒麟大人,后来就离开须弥山了。"花肆拍了拍发愣的天安,语重心长地,"以后不要动这个心思,也别在这方面开玩笑。"

    天安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眼神瞬间失落下来。

    可在身体里,明明确切地听懂了花肆的话,还是有一颗不安分的心脏在狂妄地跳动,告诉她:只不过是喜欢一个人,管他是谁,管他是男是女,管他是什么身份,管他喜欢还是讨厌自己。

    但……对方是麒麟大人啊,天安焦躁地捂脸,怎么想起会亲吻她的人,会想起这个人呢。

    "天安,你在干什么,不走吗?"敖泧回头看着愣在原地捂着脸的人,一脸疑惑。

    "走,怎么不走。"天安抬头尴尬地看着盯着她的两人,走到两人前面去,故作潇洒地摆手,"走了,快点追上来!"

    相爱的人借着星光细细呢喃了一晚,没有烦恼的人枕着凉风一夜好眠,唯有藏着心事的人,烦躁地躺在床上,久久不能阖眼后,才披了件单薄的外衣,坐到屋外的凉亭里,翻来覆去地叹气。

    月光落在空荡荡的庭前,清风吹拂着满苑的白色菊花,虽凄凄惨惨地落了一地,却让空气里氤氲了淡淡的清香,绕在人的肌肤上,叫人莫名哀愁。

    愁什么呢,天安揉着眉心,靠着冰凉的红柱子,望着半弯残月,止不住叹了一口气。

    "已过子时,为何晚睡?"

    天安正出着神,忽见屋顶人影晃动,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便见守夜的少女已经背着一柄长剑站到了自己面前。

    "千晛姐姐!"天安以为自己在做梦,因为自从开始讲学后,她便很少见到此人。

    她一起身,身上披的衣服便掉到地上,夜里的秋风有几分凶,一下就叫她冷得了个激灵。

    她没在做梦。

    "麒麟大人!"天安慌忙往后退了半步,连地上的披风都不敢捡,"你怎么在这里?"

    "巡夜路过。"千晛看着眼前仅穿着一件单衣的人,不禁皱起眉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已过子时,为何不睡?"

    "睡不着。"天安蹲下来捡起自己的披风抱在手中,站得笔直地望着眼前人,"睡不着,没有违反规矩吧。"

    子时这段时间,本就是守在听风眠上面。

    从天安出来到坐在凉亭里,从坐在凉亭里到望着夜空叹气,千晛其实都看见了。

    她一时觉得很奇怪。当然奇怪,天安这人,竟然也有这种时候。

    她望了很久,直到月从柳梢头到月上正中天,天安竟然还在。

    "没有违反规矩。"千晛看着天安,指了指对方手中的披风,"但夜深了。"

    "我睡不着。"又是之前重复的一句话,天安没悟到千晛叫她穿上披风这件事,仍是抱着披风,目光贪婪地望着眼前的人。

    不知道这人前天做了什么,昨天开不开心,白天是不是和以前一样会在明月楼乖乖看书。

    "麒麟大人,是不是巡逻完此处,便应该要去歇息了?"天安突然想起这茬,若是她不睡,千晛担心她于夜里闯出祸端,必定也不会去睡。

    千晛颔首。

    "啊,那我困了。"天安立马佯装着了个呵欠,然后歉意地朝千晛点了点头,"扰麒麟大人巡夜了,我现在回去就睡了,您也回去早点歇息?"

    天安抓着衣服,转身正要走,便听后面突然道:"为什么睡不着?"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千晛姐姐这是在关心她吗?

    仿佛心里的某一块被满足,她的脸上情不自禁地就扬起笑容,然而她正准备开口话,又听身后的人淡淡道:"算了,与我无关,已过子时,尽快休息。"

    天安转头就望着千晛飞到听风眠的屋檐上,栖于月光下,目光平静地望着听风眠,像在等着最后一个不眠人进入屋子。

    天安的笑容还僵在脸上,见此,轻轻敲了下自己的脑门,患得患失者最为忧愁。

    原本没见面的时候以为那种思念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见了面又分别,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想念是真的。

    她抬头望了眼仍站在屋檐上的人,无奈地皱眉,又无奈地叹气。

    秋风最深重的夜晚,天安忽然间懵懵懂懂地明白了一种东西,叫相思。

    虽然情不知所起,但她知道,那就是喜欢。

    胥伯言的讲学统共持续了四天,第一天讲了策略,第二天讲了六界间发生的战端例子,第三次带众人进入幻境进行了一场实战演练,第四天叫众人对战他一人,下了一天的棋。

    凤凰自然是高兴的,能与心上人相处这么久。

    历练的一干弟子可就要哭了,谁曾想熬过了西王母,熬不过胥伯言。

    此厮看着面和心善,却把他们压榨得几近虚脱,每天爬回须弥山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睡觉。

    经过半个月的讲学,众人都有些疲乏。

    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道消息,过几日有一个开放日。所谓开放日,就是须弥山大开,山中历练弟子的爹娘或者其他亲友可以于此日前来探望。

    这本来只是个道消息,但一行少年却把它当了真,个个激动不已,遇到创世神、白泽或者凤凰就要问一句是不是真有开放日,可创世神笑眯眯地:"此事归火麒麟管,她是护山神兽。"

    奸诈啊奸诈,试问整个须弥山谁敢不要命去找火麒麟问问题。

    天安听着一众人叽叽喳喳,觉得无所谓得很,因为她知道药师佛肯定不会来,所以那天对她来仅是一个空闲的,可以干某一件大事的特殊日子。

    至于敖泧,十分羡慕天安的处境,她宁愿没有开放日,宁愿北海的人不来。

    花肆跟这两人又不一样,她的家便在须弥山,所以那一天,她只不过是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罢了,没有什麼新鲜事值得她去期待。

    不过,不知道是谁胆大包天,竟然真的找千晛问了此事。而最后的结果又出乎众人意料,千晛确有此事,不过那日仍然是只许进山,不许出山。

    有让步就已经很不错了,不出山很好,正好让自己的爹娘好好看一看须弥山。

    天安其实一直以来特别讨厌看爹娘子女团聚的场景,因此开放日一大早,她招呼都没有跟敖泧,便一个人偷偷溜去了百花谷。

    此百花谷不是别处,正是修文阁后的百花谷,隐于层层枫树林后的断崖之下。

    天安像做贼似的,化作狐狸穿过枫树林,然后穿着一套黑色夜行衣,用黑纱布缠着脑袋,荡着藤蔓跳下了悬崖。

    谨慎如天安本人,却忘记了修文阁后,隔着断崖的是明月楼,明月楼外所有的花草树木与飞禽走兽,皆是须弥山火麒麟的耳目。

    彼时的千晛正端坐于明月楼内练字,窗外的五色鹦鹉"哇哇哇"地尖叫起来:"狐狸入百花谷了!黑衣人入百花谷了!坏人入百花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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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结课聚餐,原谅俺的短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