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你我(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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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安最近很不正常, 逢人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晚上躺在床上会突然一下笑起来, 看书看着看着还会走神。这让作为同一屋檐下的敖泧很疑惑:"你和麒麟大人……嗯,在一起了?"

    敖泧放下筷子, 捂着嘴声问道。

    "啊?"天安瞥到敖泧试探的眼神,立马敛起笑容,摸着鼻子咳了一声,装作没听到似的, "你刚刚在什么?"

    敖泧皱着眉头, 不相信天安没听到,但见对方一脸纯正无辜的样子, 便凑近了些,一本正经地道:"我你和麒麟大人在一起了,是吗?"

    天安立马假装吓得毛笔都落在地上。

    她弯腰, 费劲儿把毛笔捡起来, 在砚台边缘轻轻掸了两下, 撇着嘴皱着眉头看着敖泧:"你把我吓死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谁, 你觉得可能吗?"天安转身望着敖泧,嘟着嘴, 眼睛睁得格外大,声音压得格外低, 仿佛真在一件痴心妄想的事, "虽然她不是须弥山的守护神兽了, 但是你乱她, 被她听到了,还是要倒大霉的。"

    敖泧立即用两只手捂住嘴四下张望了下,见听风眠无人,才又松开手声道:"那你那天晚上干什么去了,一晚上不见踪影,第二天开始便痴痴笑笑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中了什么邪术呢。"

    "我有吗?"天安迷惑地鼓起腮帮子,竖起食指在敖泧面前摇了摇,坚定地道,"错觉,一定是错觉。"

    完,便拿起一本书册,表面故作淡定,内心却慌乱如麻地朝修文阁走去:"诶?敖泧,始祖不是让我们辰时过去吗?赶紧走,别坐着了。"

    至于这么着急吗?拿成了她的书好不好。

    敖泧望着天安愉悦得连走路都忍不住要跳起来的背影,一时间更加迷惑。

    真的不是她想象的那个样子吗?不可能的吧,麒麟大人在人间的时候又没失忆,按照麒麟大人的性格,不可能跟一个不喜欢的人发展成那样子吧。

    她是不相信所谓的□□能有那么厉害的,两人绝对有点问题。

    有点问题的某人此时坐在修文阁的最后一排,因为司昭走了,此时的她便一个人宽敞地坐着,十分悠闲地望着陆陆续续进来的人。

    敖泧在半路被西王母拦住,此时才跟着西王母亦步亦趋地进来。天安冲她挥挥手,示意她坐过来,敖泧歉意地望了一眼天安,又瞥了一下身后,天安才看到花肆也跟着过来了。由于穿着一件平时没见过的藤青曳罗长裙,倒没能让她一眼便认出来。

    不过,花肆来做什么?天安觉得怪异得很,既不是学子又不是师父的,难道是要来看敖泧要跟谁走吗?天安眯着眼量了一番面色不太愉悦的花肆,在她路过时,声道:"敖泧前两天要跟西王母去昆仑。"

    花肆顿时停住了脚步,望着天安的脸色更加不善:"真的?"

    "假的,"恶作剧一下,很是高兴,"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你真是有够无聊。"敖泧回头望了眼还跟在西王母边上的敖泧,在天安边上坐下来,"那她怎么老跟在西王母边上,我还以为她真要去昆仑了呢。"

    "昆仑山不好吗?"天安双手托着脸颊撑在檀木桌子上,漆黑漂亮的眼珠子转向花肆,一副趣的模样。

    花肆的兴致不高,不欲跟天安插科诨,坐下来便玩起自己的手指,但被天安盯得发怵,她才抬头蹙着秀气的眉尖道:"昆仑山有什么不好的。"

    "就是,那你怎么这么不想让她去昆仑山的样子。"天安想,当初在神殿前的比试,她们还特意想让敖泧出风头呢,眼下可不正中了她们的意?西王母看起来很喜欢敖泧,连话间都一派温柔亲和的模样。

    "你难道忘了昆仑有谁吗?"花肆嘁了一声,"那两个,叫什么长水与祝致的家伙,她俩的性格看起来就不好惹,脾气暴躁得要死,关键是还特别厉害,敖泧这么一个软趴趴的人过去,不就成天被她们欺负了?"

    那两人确实脾气和本事都挺大,不过那也是对外人嘛,敖泧过去,不就成了她们的师妹?她们对自家人看起来可是好得很。不过,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还是要换一种法。天安用手肘碰了碰花肆:"哎,我敖泧在须弥山和人间的时候,你不也经常欺负她吗?一会儿让她帮忙干这个,一会儿让她帮忙干那个的,也没好到哪儿去吧?"

    "怎么不好了,"花肆转头瞪着天安,见对方一副得逞的模样,顿时呵呵笑了两声,"我才懒得跟你呢,你在人间的时候又不经常跟我们在一起,你懂什么?"

    "是是是,十来年的青梅青梅,"天安捂着心口故作伤心,"舍不得,太舍不得了,从此天各一方,只能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了。"

    "嘴真欠的你,"花肆想起白泽当日的调侃,立即伸手捂住天安的嘴,按着她靠在墙上,"你还不如管管你自己,想想要跟谁继续修炼。"

    "你的天赋很高啦,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所以你得找个厉害一点的,然后你时不时地爱闯祸,所以还得找个脾气好的,省得被你气死,最后你又不喜欢总是呆在一个地方,所以找的师父也必须有跟你差不多的爱好。"

    天安听着花肆把她得明明白白,眨着眼睛,呜呜呜了几声:"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找哪位讲学者当师傅?"

    "白泽啊,白泽不错。"

    花肆真挺认真地回答。

    天安立即拿开花肆的手,缩着脖子摇头:"白泽?跟他一块儿玩还差不多,他当师父肯定是不行的。"

    再,她心里早就有中意的师父了。

    "为什么不行?白泽挺符合以上那些的啊。"花肆诧异地望着天安,见天安仍一个劲儿地摇头,才忽然明白过来,震惊无比地开口询问,"你该不会是想要让麒麟大人当你的师父吧?"

    天安咬着下唇,乖巧地点头:"不行吗?我觉得她比较适合当我的师父。"

    "这又不是在人间了,你又不是公主,她又不是太后。"花肆摇头,"你惹麒麟大人的次数还少吗?她记着人间的那些事,估计心里讨厌着你呢。"

    "才没有!"天安不满地反驳,千晛姐姐才不可能讨厌她呢,要是讨厌她,就不会那么在意公主陵了,也不会那些话了,千晛姐姐很喜欢她才对,虽然没有出来过,但是冰山在她身边融化,她怎么会感觉不到呢。

    "为什么没有?你不是还害她失去了守护神兽的资格?她现在不是天天都呆在藏书阁?须弥山都没人敢靠近她了。"花肆有些泄愤的道,对于这事,她其实很耿耿于怀的,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千晛就做了这一系列为他人着想的事,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原来做事无情无欲的麒麟大人。

    "我有靠近啊,我昨天还看到她坐在明月楼前的长亭里看花呢。"天安略去了花肆前半部分的问话,因为对于那件事,她也很自责,可是她又改变不了始祖的主意。是那天晚上千晛姐姐不用在意,终于有闲工夫能够休息了,她才稍微不那么愧疚,虽然她知道千晛姐姐可能是在安慰她。

    "那你这么想跟着她,你确定她会选择你?"花肆隐隐觉得这中间不太对劲,怎么天安就一副笃定十足的样子,"这是双向选择,你选她,她也要选你才行的。"

    天安望着花肆咄咄逼人的表情,把正要脱口而出的"她会选我的"这句话憋了回去:"这是千晛姐姐的事嘛,要问你得问她,我怎么知道她会不会选我。"

    花肆听不得天安喊千晛姐姐四个字,仿佛她们之间多亲密似的,明明是她先来须弥山,先认识麒麟大人,先和麒麟大人成为会夜聊几句的伙伴的,怎么天安一来,便把什么都占去了,麒麟大人几乎不去三千莲池了,而是老被爱犯事的天安气得呆在明月楼,凭什么啊,凭什么天安在净琉璃是独一无二的,在须弥山还是这么例外。

    "她要是不选你,你可就落空了。"花肆道。

    "谁不会选我们可爱的天安姑娘啊?"白泽不知道什么从两人身后冒出来的,腆着一张因为喝醉酒而有些发红的脸,颇有几分滑稽,"她们不选,我选!你适合买酒,品味不错,会挑!"

    "当你徒弟就是天天给你买酒的吗?"

    天安捂着鼻子,和花肆一道嫌弃地站起来:"白泽大哥!你喝了多少酒啊!不会把那十坛都喝完了吧?"

    "你们懂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得意须尽欢!"白泽顶着一张红屁股,坐在地上抱着桌腿,实在是无半点作为须弥山守护神兽的样子。

    整个屋子的人都撇着嘴角看过来。

    原本想选白泽的开始微微消这个念头,白泽大人看起来神智不太好,兴许教仙术会不心让他们走火入魔。

    凤凰前脚刚踏进修文阁,见状,又退了回去,让出路来:"始祖,当心。"

    整个屋内的人便立即坐端正了。

    白泽一个人霸占着两个位置,天安便和花肆被挤在墙角,一脸无语地站着。

    始祖进来后,千晛便和凤凰、胥伯言一块儿接着进来,还有几位讲学的老师,比如天帝,戈依上神等,据因为某些事没有来,其实是因为没有中意的弟子。

    不过原先十九人,留下来的也就只有六人--天安、敖泧、敖歆、昭瑶、长白山天池闻乐与瀛洲春梓,因此也并不需要那么多的师父。

    创世神又是端着一派和蔼的架子望着阁内众人:各位朋友是不是决定好要跟谁走了呢?"

    "按照我之前在殿前讲的,好好想一想自己要去干什么,想得到什么,是日后封神榜上有名,还是云游天地逍遥自在,都要做好抉择,不要后悔。"

    留下的六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望向了自己想要跟随的人,只不过,与千晛当初预期不同的是,敖歆没有选择胥伯言,反而看向了酩汀大醉的白泽。昭瑶望向胥伯言,胥伯言望着天安,天安却望着千晛。长白山天池闻乐与瀛洲春梓同时看向了西王母,西王母还是盯着敖泧,敖泧却望向了创世神。

    "这……"凤凰望着眼前的景象,隐隐觉得有些尴尬,之前历练的弟子都会私下和想跟随的师父交好的,万不会发生此刻你选我,我选他的局面。

    "始祖。"凤凰把目光投向创世神。

    创世神也有些惊讶,不过还不待他话,就见白泽忽然醉醺醺地从地上跳起来,指着敖歆道:"你,你刚刚选的我?"

    凶神恶煞地,把敖歆吓了一大跳。

    "太好了!"白泽忽然大笑起来,抓着敖歆的衣服袖子就往外走,"我也选你了,听你们东海的夜光杯承酒非常不错,师父跟你一道去东海,你把那玩意搞出来给我用用如何?"

    "诶!听你们东海有个千杯不醉的人名叫敖澈?敖澈是你什么人,哦,你是东海公主,那敖澈应是你兄长,带我去会会他!"

    "……"众人惊叹无语之际,白泽已经牵着敖歆走出了修文阁。

    当一个僵持的平衡点被破,便会有无数的平衡点被破。

    天安看着千晛抬眸望了她一眼,顿时心跳如鼓,千晛姐姐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带她走吗?就像,和心爱的人私奔一般,离经叛道又让人情不自禁。

    "天安我要了。"

    在众人目光流转间,千晛忽然穿过无言的桌椅,朝站在墙角边上的她走来,然后没有半点犹豫地握着她的手,像喝醉了一般,头也不回地往修文阁外走。

    天安看到了所有人震惊不已的表情,连同创世神与花肆的惊骇。

    可是握紧的右手明明白白地告诉她,那并不仅仅是走出修文阁那么简单的两步,而是往后生死与共的浪漫余生。

    是她喜欢的人,也如期待一般欢喜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