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整旗鼓(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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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空如海, 流云如鲸。

    庭院里浮动着栀子花浓郁的香气, 倚在枕边的红鸽看着眼睫轻轻颤动的红衣姑娘, 把头扭向窗外,咕咕咕地叫唤了几声。

    窗外, 白泽望着在空中上下颠簸的轮回镜,抬头望着坐在屋顶上的白衣女子,出来了。

    西雾垂下眼眸嗯了一声,站起身来, 手中灵力大作, 将庭院四方的结界又加强了些。

    她刚一收手,轮回镜中就发出一声巨响, 白色的寒气到处弥漫,恍如初春清的雾气,覆盖了整座院子。

    两道清靓的背影跌出古镜, 狼狈落入重雾。

    白泽和西雾见状, 一人望着一个, 飞身接住, 才免得她们被轮回镜的灵力震飞出去。

    重雾在灵力波动间不断上浮,被庭院结界一挡, 又蓦地下落回来,吹成一片寒风, 冻在花枝树梢, 凋零了一地芬芳。

    落叶随着最后一道风吹进窗子, 落到枕边, 躺在床上的人便终于又倦又累地睁开了眼。

    "千晛姐姐!"

    天安被白泽扶着,先是眼珠子僵硬地望着庭院转了两圈,下一秒,了个寒颤,就忙不迭地朝屋内跑去。

    "天……"白泽伸出手,名字都还没喊完,就看着天安狼狈地摔进门槛,又狼狈地爬起来,朝内屋跑去。

    红鸽转着圆溜溜的眼珠子,咕咕咕地从窗口飞出来,落在屋顶上,沉默地附和宁静无月的夜色。

    白泽扶额,在浓重的深夜与凄凉的寒风弯着唇叹了一声,眼里却满是笑意。

    "肆,"他转过头舒展着眉头去望被西雾接住的花肆,然而同样的,话还没完,就被人拉住了双手,着急地问道,"敖泧呢,敖泧在哪里?"

    花肆喘着气,温柔娇俏的脸上一片惨白。

    原来那个时候,在三千莲池救她的人不是天安。

    是敖泧。

    敖泧和北浣溪是同一个人,虽然模样已变化了太多。她看着她的时候,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过。

    白泽指了指后院的屋落,一脸无奈。

    不过等看到花肆跑过去,他低头看见一地的白色落花,又突然想起什么,在他回来之前,敖泧已经被司簿那人带走了。

    念此,他拧着眉拔腿就往后院跑去。只希望肆不要误会了又发疯闹事才好,他得去把事情好好地讲清楚。

    西雾望着白泽离开,偏头凝视着敞开的窗户漏出来的灯光,蹙眉苦涩地笑了一声,叹气道:"出来吧。"

    "一度轮回,天安姐姐恐怕更喜欢火麒麟了。"穿着黑色斗篷,持着骷髅权杖从树梢上跳下来的孩啧了一声,慢悠悠地踱步到窗子边的大石头上蹲着。

    "前辈啊,过来坐坐吧。"阎王虽然唤天安作姐姐,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西雾。

    当年一战,西雾被两大主神和两大上位神联手成重伤,坠入洪流。深处冥界,一直在偷偷观战的他趁机把人救走了,他求地藏菩萨良久,地藏菩萨才答应将人置于幽冥地狱,用寒冰冻之,以祈延岁。冰冻两千余年,西雾方才清醒。以往的事,断断续续记得一些,但受寒严重,仔细一想,又觉头疼。

    他无处寻天安,便让西雾试试。

    西雾便辗转至雪山之巅,遇见了那时正被狐族众人欺凌的天安,便留下来,教天安仙术。

    这其中,西雾是见过白泽的,白泽叫她不必出当年的事情,至少不必那么早出。

    因为那个时候,幼弱的天安尚不足以承受这么多。

    想来,兜兜转转,全是白泽和他这个阎王一手遮天,只是不知道,这天能遮得了几时。

    阎王望着无星无月的夜空,怅然叹气。

    西雾坐在他的旁边,听着屋子里女儿的放声哭泣与哽咽低语,喉头一涩,鼻子一酸,低下头,眼泪也跟着出来。

    屋内。

    千晛睁开眼瞧见的第一个人,便是抓着她的手,哭得鼻涕眼泪糊作一团,抽噎得停都停不下来的天安。

    不知道的以为在哭丧呢。

    "不是在这里嘛。"千晛伸手用白净的手帕擦着对方的眼泪,她以为对方只是在哭她终于醒了过来。

    可是哪想对方一把抱着她,箍得紧紧的,扯着哭哑的喉咙喊了一声。

    "姐姐。"

    像梦里那人日夜的呼唤。

    她便募地僵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印儿?"她试探地喊了一声。

    "姐姐。"

    天安喊她。

    千晛的眼泪便在瞬间决堤。

    她紧紧抓着天安的衣服,眉头皱成疙瘩:"天安。"

    温柔的,痛苦的,藏在心里几千年的名字,终于从唇齿间变成了眼前人。

    天安。天安。天安。

    一声声地喊着,有人一声声地应着。

    她便哭得更大声了。没有了火麒麟时的高高在上,也没有了与印儿相处那般的恬淡从容,她找到了自己的爱人,就像遇到了另外一个自己,抓着她,抱着她,在她怀里不顾形象地放肆落泪,颤抖着痛斥着要把自己所有的难受与不堪全部哭完。

    天安的泪便不敢再落下了。

    "姐姐,天安在这里。"天安红着眼眶,揽紧千晛。

    千晛靠在她的肩头,眼泪濡湿她的脖颈,也濡湿着她难受地快要窒息的心脏。那个时候,她走了,她抛下姐姐一个人过得潇洒快乐,以为在雪山之巅受的那点欺负便是惨绝人寰,却不知道,在那段遗忘的过去里,姐姐一个人,连哭都不敢大声哭。

    如今,姐姐回来了。

    她也还苟延残喘地活着。

    但姐姐受了伤,哪怕以后姐姐不会把那些事挂在口上,她也知道,有一些伤疤是永远好不了的。

    因为烙在心里,每天晚上都会在噩梦中翻来覆去地受着折磨。

    天安抱紧放声哭泣的人,看着落尽的白色蜡烛。吸着鼻子,像个温柔的大人一样轻轻拍着怀里的人:"姐姐啊,天安在这里呢,你不要怕。"

    "是天安,嗯,天安在的,在的。"她抓着千晛的手,认真地,一遍接着一遍地回答着千晛囫囵的啜泣。

    她不能再是个孩子。

    姐姐哭的时候,她就要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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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了,不记得倒回去看看(捂脸)

    第二卷的结局不是每个人物真正的结局啊,没那么惨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