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予到了酒店,眼睛困得都睁不开，他握着手机,手臂一抖一震、衣服就划了下去,掉在了茶几上。

    两只脚再各自一甩，上万块的皮鞋就飞了出去，砸在墙角亦或者是钻进了沙发里。

    东林和茹：“…………”

    罪魁祸首猛地砸在床上，嘴上还一个劲地喊,“别捡别捡,你们放那儿吧，我明天起来再找。”

    “……好好好不捡。”

    茹从包里翻出一瓶卸妆水,倒在化妆棉上给他卸妆，还要跟哄孩一样，“眼睛别动别动,乖,马上就擦好了。”

    卸完整张脸再用泡沫洁面搓一下脸，最后用温热的毛巾把脸擦干,糊上一层厚厚的面霜,护肤彻底结束。

    祈予只需要抬一张脸，可谓是省时又省力。

    “怪不得要招两个生活助理。”东林在卫生间洗毛巾的时候和茹感叹道,“要是咱俩不在,祈哥不卸妆直接睡觉我都敢信。”

    “应该是太累了。”

    茹跟了祈予一天，十分感同身受，“你是不知道，今天《gmour》的那帮人全在给祈哥脸色看,先是被模特抢了衣服，然后又是化妆师被调走。忙到最后天早就暗了，没灯光，摄影师还没什么好脸色……还好祈哥争气，最后一轮投票直接拿了全票，那个副总监又气又服，我差点没当着他的面笑出来。”

    “也是，这一行赚的是多，可是付出的也太多了。”

    东林想到那些网络暴力就心有余悸，“我们赶紧收拾完走吧，让祈哥好好地睡一觉，康哥那边明天再电话报喜好了。”

    茹点点头，出门的时候不忘把祈予的外套叠整齐放在沙发上，皮鞋也擦得干干净净，摆放在大门口。

    ·

    祈予换了一套睡衣钻进被窝里，只开了个夜灯，然后登录了游戏，“嗯……？你怎么还没睡？作业有没有写完呀？”

    言言正靠在床上看书，闻言抬起头来看他，顺手把书放到一边，“写完了，我在等你。”

    “等我干什么？”

    祈予戳了戳人软Q的脸，也许是累坏了，他的声音又轻又软，像是新出炉的棉花糖，“我好忙的，你不用等我，早点睡。”

    言言点了点头，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的助、朋友，他们走了吗？”

    祈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确认了一遍，“走了。”

    “那就好。”

    言言暗自松了口气，隔空点了点他的背后，“你不是饿了吗？我给你点了份外卖，等下记得去拿。不过心点，别被你朋友发现。”

    祈予：“？？？”

    他哭笑不得，“你给我点了外卖？不不不，我不能吃太多，会胖的。”

    “哪里胖？明明就很瘦，而且也太瘦了。”

    言言却很固执己见，“你的助理你才只有125斤……而且你的工作这么辛苦，这样下去的话，很容易低血糖晕倒的。”

    祈予疯狂摇头，“不不不——”

    “放心，我给你点的香菇鸡肉粥，没多少肉，吃了不会胖的。而且……你今天晚上也没吃饱吧？”

    刚才在车里傅衍就注意到，粥碗不算大，他只喝了几口就没了，明显就是分量太少。就算是要减肥，也要先考虑身体健康啊。

    “香菇鸡肉粥……？”

    祈予这才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不对，他点了点手机，又点了点自己，一脸迷茫，“不对啊。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地址的？而且，就算你知道，那你是怎么帮我订餐的？”

    傅衍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市场上根本没有像他这样只能的‘游戏角色’，被拆穿只是时间的问题，但是这个傻x游戏又不许透露真实身份。

    正好今天东林和他聊了几句，傅衍顿时就有了一个新的想法，正好这会儿能用上，“其实我不是纸片人。”

    祈予：“？？？”

    傅衍煞有其事地，“我的真实身份是自主开发的恋爱生活型AI，只是借用这个游戏做内测而已。只要你的系统授予了我相应的权限，我就能像siri、或者比它更贴心——”

    突然被cue到的siri：“你好，什么事？”

    “…………闭嘴。”

    傅衍尴尬地咳了咳，继续编自己的谎，“像这个外卖，我就是以我自己的名义开了一个支付宝账户，将游戏内的粉红币转化为软妹币，然后为你定了外卖。”

    其实是他登了自己原来的支付宝账户，然后下单付款的。

    “…………”

    经过一天辛苦的工作，祈予的智商明显已经不太够用了，他愣了半天，“那、那那你到底是游戏还是AI啊？”

    傅衍选了一个中庸的回答，“我既是游戏，又可以充当AI。”

    “…………”

    祈予握着手机发了半天呆，然后慢慢吞吞地凑到屏幕面前，对着人的脑袋就是一个mua，亲完感觉十分美滋滋，“怪不得我你跟其他的游戏都不一样呢，东林他也可以让siri做到这一点，我还真的相信了。”

    siri：“您好，什么事？”

    祈予手指一划，“没喊你，退下。”

    “……”

    siri委屈地退下了。

    言言摸着被亲倒的脑袋，晕乎乎的爬起来，感觉自己的体温正在急速飙升，拿个体温计来测绝对能爆表，“总之，我现在还在内测，为了保证核心技术不被泄露，所以……”

    “放心吧。”祈予微微一笑，那张没有瑕疵的脸在卸了妆后更显年轻，他凑近话筒，压低了声音，“这是你、和我，两个人的秘密。”

    完又跟个孩子一样，biubiubiu地开始发射爱心。

    言言：“……咳、咳，外卖好像到了，你赶紧去看看吧。”

    “嗯好。”祈予立马从床上蹦了起来，脚丫子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也不觉得冷。

    法国这边鲜少有人认识他，拿个外卖也不用乔装扮，祈予便跟一个兔子一样地蹦了出去，开开心心地接过了外卖。

    游戏里。

    傅衍摸摸脸，再摸摸脖子和手，感觉身上哪儿哪儿都在发烫，就连心跳也是，咚咚咚地一直敲个不停。

    ·

    晚上十点半。

    傅沉解了领带，随意地往桌上一丢，开始给杨川电话。

    “喂？”

    电话接通后，杨川朝着话筒喊了一声，四周嘈杂热闹仿佛在菜市场，“傅总？怎么这么晚电话给我，有事吗？”

    傅沉不满地皱了皱眉，“你那儿怎么回事，在轰趴？”

    杨川戴上耳机，这下总算是听清楚了，“不是，我在夜市撸串呢。”

    “撸串？？”

    傅沉眉头都快竖起来了，“我走之前怎么和你的，让你照顾我弟弟，你就把自己照顾到夜市去了？”

    “…………”

    杨川也不好意思自己从下午守到现在，刚抽了点时间出来吃夜宵，他干脆地认错，“下回不这样了，我一定改正。对了，傅总，您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嗯。”

    傅沉被他这么一岔，也就顺其自然地了下去，“就在那天我发现有人登了傅衍的微博账号后，我特意请人用软件把他所有的社交账号都破解了，果然有收获。就半个时之前，有人登陆了我弟的账号，往外转了一笔钱。”

    “转钱？！”

    杨川顿时惊得羊肉串都掉在地上了，“傅衍的账号上不是有好几千万零花钱吗？这是在盗窃吧？他转了多少？”

    傅大少：“25块3毛2。”

    杨川：“……”

    “这不是重点。”

    傅沉继续道，“重点在于收款账户是巴黎一家中餐厅，我电话过去的时候中餐厅刚刚烊，是送了一单香菇鸡肉粥去奥莱斯酒店，具体层数他为了保护客人隐私，没有。但我刚才让人追查了一下支付宝登录的信息，发现就是来源于祈予的那个房间。”

    杨川：“…………”

    傅沉难得接收到经纪人这么一大段的沉默，他面色疑惑，“你现在在想什么？”

    杨川如实回答，“我在想你好变态。”

    傅沉：“……”

    “傅总，你要是实在不放心祈予的话，我帮您个电话问问看就知道了。”

    杨川无奈地道，“既然你都查到是在他房里，那我们到时候对一下他的手机，看看他是个什么法。我刚得到消息，祈予前几天刚拿了一个巧克力的代言——五百万，您，他都是能赚五百万的人，干嘛非要偷那25块3毛？哦，还有2分。”

    傅沉有点不悦，“但是……”

    “没有但是，您要是真的怀疑就去查，别在这儿疑神疑鬼的。”

    杨川一摔刚吃剩下的铁签，撞在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面前跟人家哥俩好，背后还要猜忌……这实在是太虚伪了。”

    傅沉：“……”

    “这事我看您先别插手，等他回来我亲自去见他，好歹我也是傅衍的经纪人。”

    杨川顿了顿，补充道，“您也别再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堂堂一个大总裁，干这个不害臊啊？再犯我就告诉阿姨去，让她好好跟你聊聊。”

    “……等等。”

    傅沉不甘心地，“你别和我妈告状，也别去找祈予。我等下往他支付宝上发个消息，直接问他是什么情况。”

    “这样也行。”

    杨川点了点头，眼看着烤韭菜烤玉米烤茄子上过来了，他连忙道，“哎呀不跟你了，我先吃个茄子，饿死了。”

    啪。

    电话挂断。

    傅沉：“……”

    他静默半响，最后往傅衍的支付宝上发了两条消息，“奥莱斯酒店24层301房——这是你现在ip的地址。”

    “这个号的主人还昏睡不醒，你到底是谁？”

    傅沉握着手机，在床上静坐了半响，十五分钟后，一个陌生的电话了进来。

    ·

    电话接起的瞬间，两头都沉默了半响。

    傅衍知道自己迟早要穿帮，但是没想到最快发现不对劲的人，是自己的大哥。

    兄弟俩沉默半响，还是哥哥先开了口，“你是谁？”

    傅衍顿了顿，把系统自带的变音器关掉，透出一口带着点青涩味道的稚嫩口音，“……是我，大哥。”

    “你谁啊？”傅沉脸色一变，语气加重了几许，“谁是你大哥，别乱认亲戚！去，叫你家大人来接电话。”

    “…………”

    傅衍刚才的那份纠结与矛盾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无语道，“大哥，是我，我是傅衍。”

    “呵。”傅沉冷笑一声，“变音器是吧？你咋不买个质量好点的，我弟今年二十五六七，你好歹也调个成年男人的声音。再不济，你去电视剧里截啊。”

    傅衍：“……”

    “别了，要钱是吧？”傅沉自顾自地，“你开个价吧，但是我有个条件，我要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破解我弟弟的密码，以及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啪。”

    电话挂断了。

    “嘟——嘟——”

    “…………”

    傅沉看着手机上的通讯记录，愣了半响后终于反应了过来，怒气冲冲地回拨了过去，“喂？！你居然敢挂我的电话？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只有两个人敢挂我电话——”

    “我知道。”傅衍已经有点后悔给自己的这个傻子大哥了，“一个是我，一个是咱妈。”

    傅沉不悦地，“谁跟你这个骗子罪犯一个妈，语气放尊重点。”

    “爱信不信，我挂了。”

    “……等等！”傅沉非常不满，但是隔着手机他也不能把这臭子揪出来毒一顿，“你对个暗号，一件只有咱俩知道的事情。”

    这回换傅衍冷笑了一声，“那是没有了，你这个大嘴巴，每次跟你点什么，让你保密，你转头就告诉老妈，老妈再转头告诉咱爸。谢谢大哥了，要不是你，我也不会那么早出柜，也不会被爸进医院了。”

    “…………”

    傅沉沉默了片刻，尴尬一笑，“咱们是兄弟俩，计较这个干嘛。你醒了妈怎么不告诉我？还是你在装晕？不对啊，这个电话号码归属地不是巴黎吗，我之前没见你用过？”

    “我没醒。”

    傅衍顿了顿，坦言道，“大哥，具体的我也不能明。总之……我现在过得还好，只是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

    “…………”

    傅沉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刚刚脸上还挂着的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怎么回事？什么叫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了？你现在不是——”

    那一刹那间，无数念头在他脑海里转来转去，最后只剩下唯一一个可能性，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是不是遇到什么脏东西了？”

    如果不是被脏东西缠住，又怎么会发生这种诡异的情况？

    “也不算是脏东西，我现在跟予待在一起，但是他不知道我的存在。”

    傅衍自己也还没弄清楚这个鬼游戏的幕后人到底是什么意图，“这很难用科学来解释，总之，车祸的那一天，我就醒了。但是……”

    “但是你的肉身没醒。”

    傅沉毕竟也是陪自家老妈每年去请头香的人，对这些古里古怪的事情也有所了解，“那你前几天突然醒了两次，那个醒过来的人，到底是你，还是……？”

    “等等？”傅衍疑惑地问，“你我醒了两次？什么时候？”

    “……”

    兄弟俩都意识到了不对，傅沉翻了翻自己和老妈的聊天记录，再把自他昏迷过后、这段时间发生的古怪事情和弟弟一对，傅衍这才发现，原来在祈予去探病的时候，他那会儿已经从游戏中脱离、回到了现实的世界中。

    “原来是这样……”

    他揉了揉太阳穴，喃喃自语，“怪不得那两天我是莫名其妙地就犯困，明明上一秒还在刷微博，下一秒就个哈欠立马睡着了。而且做的梦也是晕乎乎的，只记得梦里有他。”

    最初傅衍以为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是现在想想，也许他的清醒和祈予的到来之间存在着某种特殊的联系。

    在此之前，祈予没去探过病，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傅衍在病床上躺了半个多月，南京的顶级脑科专家几乎都看了个遍，可就是不出什么原因。

    可祈予一来，他就醒了两次，第二次不仅时间更长，甚至还能支撑他行走了一段时间。

    甚至之前也有一些端倪，比如他从游戏里醒来时，和现实生活中同步地发着高烧；祈予第一次去探病的时候，还处于昏迷状态的他疯狂咳嗽，那是因为他在游戏里喝了一杯水，正好呛到了喉咙。

    包括每天晚上的晚间新闻，和真正的新闻联播报道的内容一模一样，也就是，这两个世界有很大可能是互通的。

    而祈予，是那把让他穿越时空的钥匙。

    “……当时我还以为是在做梦。”

    信息量太大，傅衍紧紧握着手机，内心又是忐忑又是怀疑，总是猜测真相是否还有别的可能性。生怕眼睛一睁开，又是另外一个梦境。

    “这是什么原理？”

    傅沉真是要被他搞糊涂了，“你到底怎么了，真的不能跟哥吗？要不然我还是去怀恩寺请个大师给你看看吧，万一真的有什么晦气的东西——”

    “不，你别请。回头再闹上热搜，传我已经死了，大师过来做法事的。”

    傅衍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哥，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你帮忙，你无论如何都得帮我办到。”

    大哥难得被弟弟用这么诚恳的语气拜托，顿时心里一个飘飘然，来自哥哥的保护欲像火山一般猛地喷发出来，“你都这么了，大哥还能不答应吗？”

    “这可是你的。”

    傅衍直言，“你得想个办法，让予答应和我同居。”

    傅沉：“………………”

    半响后，一道冷漠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晚安，弟弟，早点睡。”

    傅衍：“……”

    ·

    “妈，你这子是不是有病？”

    第二天傅沉直接上了自家的直升飞机准备回国，在轰隆隆声中给他妈着电话，“咔哒咔哒，还想和予同居？不人家答不答应，就算真的同意，他也不怕爸抄家伙？咔哒咔哒。”

    “你是不是被人骗了？现在科技可发达了，之前也有诈骗电话过来，我一听还真像是阿衍的声音，可是那会儿阿衍还跟我视频电话呢。哎呀老大，我之前跟你了，你不要再插手他们两个人的事情，怎么答应得好好的，又犯。”

    傅妈妈劝了半天，越听越不对劲，“你那儿怎么总是有咔哒咔哒的声音？是不是直升机出问题了？”

    “……没。”

    傅沉默默地放下了一把瓜子，严肃地，“助理在嗑瓜子，声点，我在跟我妈电话。”

    助理：“？？？”

    “他的身份我已经确认过了。”

    傅沉又把昨晚的事情简述了一遍，“您也知道，阿衍那个性子，一棍子下去不出个屁，当年爸嫌丢人，把他住院了也没让人走漏风声，到现在姨还以为他高三毕业去马尔代夫泡妞了呢……这事只有咱们四个知道，不是他，那还能有谁？”

    傅妈妈越听越不高兴，“那不还是因为你大嘴巴，孩子好不容易跟你讲点心事，你憋着就得了，还非拉着我到花园里，结果又被你爸偷听到，害你弟白住了三个月的医院。”

    傅沉：“……”

    “他的要是真的，我们帮就是了。”

    傅妈妈，“就算是假的，他这么干也没有好处。而且阿衍和予待在一块儿情况有好转，我也看得见。只是……不知道予愿不愿意。”

    “他怎么可能愿意？”

    傅沉一想到这个就头疼，“阿衍上大学前办谢师宴那会儿，怎么劝他就是不来，俩孩一闹起脾气来，谁都不听。”

    “我看予还是对阿衍有感情的，上回我请他多来医院看看，他也没拒绝。”

    傅妈妈语重心长地，“之前的事，不管怎么样都是我们家做得不对，你也不该怀疑人家，哪天找个机会你约他吃顿饭，这场误会赶紧化解了吧，别再让你弟弟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

    “我知道的。”傅沉也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我这几天忙着傅衍的事，只来得及塞了个代言，等过几天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剧本给他。”

    “好。对了，你弟弟这事等回来再慢慢商量吧，总得要人家愿意。”

    傅妈妈刚要挂电话，又想起一件事，“你爸过两天回家，你下了班给我睡公司去，不准回来。这次要是再给我走漏了风声，你就带着助理去睡大街吧，听清楚了吗？”

    助理：“？？？”

    傅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