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予躺在床上,耳边戴了一只耳机，静静地听着耳边傅衍浅浅的呼吸声。

    他们两个都没有话,但是谁都舍不得先挂断。

    最后还是傅衍先开了口,“你今天好奇怪。”

    “哪里奇怪？你来我听听。”

    祈予现在听他的声音，心情很是复杂。

    一方面他和傅衍斗了七八年的嘴，从来没考虑过跟对方有超出友情之外的情谊；另一方面，傅衍的脸和当初一门之隔的初恋重叠了起来……

    祈予一想到这么多年里,他有几次在梦中回忆着对方的声音不自觉地s了出来,就觉得莫名地尴尬和羞耻。

    但是电话外的人对此一无所知，想了半天委婉的辞,最后，“我还以为你会骂我一顿。”

    “？？？”

    祈予震惊了，“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就是直觉吧。”

    傅衍笑了笑,“还以为是我又做了什么让你不满意的事,惹你生气，特地电话过来。”

    “你胡。”

    祈予没想到自己给傅衍留下的印象是这样,有些讪讪地,“我脾气很好的。不信你去问康义，或者东林。”

    “我知道你脾气很好。”

    傅衍,“你就对我一个凶,特别凶。”

    “？？？？”

    祈予差点而出‘你放屁！’，但是转念一想好像又是这样，尴尬地咳了咳，把话咽了下去,“那是之前嘛，我以为你也喜欢简宁，所以处处看你不顺眼。”

    “你才不是因为简宁。”

    他今晚意外地好话，傅衍胆子也大了些，“你高中的时候就老凶我，我有一次给……咳，我在操场上弹吉他的时候，听见你走过的时候我是只花孔雀，见人就开屏。”

    “你听见了啊？”

    祈予更尴尬了，“对不起，我不该你坏话。”

    道完歉，他又控制不住地嘀嘀咕咕，“那你一天到晚抱着吉他在那里弹，每次都引来一堆女生，不就像孔雀吗。”

    傅衍哭笑不得，“……就当你在夸我吧。”

    不过这件事，也引发了祈予的自我反省，“有时候对你，我是口无遮拦了点，下次我会改的。以后会对你好点。”

    傅衍心里一动，趁势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好点？”

    这话挨在暧昧和正常的边缘，不同的人也能听出不同的意思。

    “你……”

    不知道为什么，祈予脸腾地一下变得通红，连带着脖子往下、包括手心都热了。

    他嘴硬地解释，“行行行，我承认，以后你是我的朋友，可以了吧？”

    “这可是你的。”

    傅衍也不知道这样的结果是好是坏，不过就心上人不再讨厌自己这点来看，应该是好事吧。

    他嘴角带着从未在外展露过的笑意，“你要是在凶我，怎么办？”

    “……你怎么还跟我提上条件了？”

    也许是气氛太好的缘故，祈予想都没想，张口许诺，“我要是凶你一次，就答应你一个要求。这样可以了吧？”

    “你等等。”

    傅衍开了录音，“你从头到尾地再一遍，我要录音存证。”

    “幼不幼稚？”

    祈予不自觉地笑了笑，还真的重复了一遍，“以后你、傅衍，就是我的好朋友，如果你没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凶你了，就答应你一个要求，只要不是违背法律和道德，还有让我特别难堪的事，比如让我上街裸奔三公里，那我都答应你，一定尽心尽力为你办到。”

    “这样可以吗？”

    “可以。”

    傅衍心满意足地把录音保存，文件名改为‘A鱼的承诺’，瞬间就排在了所有文件的最上面。

    “那……不聊了，我要睡觉了。”

    祈予。

    “好，你睡吧。”

    傅衍，“好好休息，开个床头灯，免得起夜被撞到。”

    “开了，明天见。”

    “明天见。”

    半响后。

    祈予还握着手机，“那……我挂了？”

    “嗯。”

    傅衍也握着手机，“你挂吧。”

    话筒里依旧传递着两人一前一后、浅浅均匀的呼吸声。

    最后还是祈予先挂了电话。

    他怕再不挂，心就彻底乱了。

    祈予躺了半响，等到脸上的热意渐渐退下去一层，这才拿回手机，点开了游戏。

    房间里没有言言，过了十几秒，言言的身体凭空出现在了沙发上。

    “你刚刚在外面吗？”

    祈予和他道歉，“对不起，突然把你找回来。”

    “没事。”

    傅衍咳了咳，“我在那边也没事，就是看看手机上上网。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祈予心翼翼地问他，“嗯……是有件事，我找不到人，所以就想和你聊聊天。可以吗？”

    “当然可以。”

    言言摸了摸光屏上祈予的脸，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不管我是不是……你只要还愿意我做你的朋友，那么我就会做你的朋友。不要感到拘束，其实之前的事，我不介意。”

    他的是祈予撸毛亲亲还要举高高的事。

    “我……当然当你是朋友。”

    祈予不禁泛起一股心酸感，他拿傅衍当情敌，谁知道对方是他真正的初恋；他想和人谈纸片恋爱，结果成了朋友兄弟……

    “其实，今天在我——”

    祈予到一半，硬生生转了个弯，“我朋友身上，发生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言言点了点头，“怎么了？”

    无中生友，他懂他懂。

    祈予，“他意外发现，暗恋错了人。”

    “？？？？？？？？？？”

    人震惊了。

    那问号简直多得可以溢出屏幕。

    暗恋错人是什么鬼？！明明还跟他道过晚安，怎么现在就换了个暗恋的人？？

    他心里都快炸了，表面勉强维持镇定，“嗯？？那你、你的朋友真正暗恋的人是谁？”

    “是跟他斗了快十年嘴的情敌。”

    祈予两只巴掌摊开，在自己脸上猛搓了搓，“也不是情敌……我的意思是，那其实是他自以为的，哎，我脑子好乱，不知道怎么跟你。”

    “…………”

    人懵了。

    许久后，他像个僵尸一样，干巴巴地问，“他为什么会觉得，喜欢那个……所谓的情敌？”

    “这件事起来复杂。”

    隔着一条网线，两个人还素不相识，祈予就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秘密全部倾吐了出来，“我给你先梳理一下，一共有三个人，他曾经的暗恋对象J，假情敌F，然后…………，就是这样。”

    “我以为——我朋友以为包厢里的那个人是J（代号），但其实，J他只是给F开了间包厢。”

    “他一直以来，想念的、喜欢的那个梦中情人，居然是F。”

    “…………”

    傅衍愣住了。

    “直到最近我朋友听到F唱歌，他才发现，原来一直都认错了人。”

    祈予捂住脸，“又尴尬又遗憾的感觉……你能理解吗？”

    “我……”

    傅衍顿了半响，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确定没搞错吗？”

    “我确定。”

    祈予点点头，特别想穿回去掐醒当初那个傻不拉几的自己，为什么不干脆走进去看看包厢里的人到底是谁。

    “就是因为太确定了，现在我——我朋友才这么纠结。”

    “纠结？”

    傅衍还没来得及高兴，就陷入了不安之中，“为什么会……纠结？这不是一件好事吗？终于找到真爱了……什么的。”

    “真爱个鬼啊。”

    祈予哭笑不得，“那是他一起长大的发哎，你要是真的有感情，那不早就发展起来了，怎么可能拖到现在？”

    “要是不认识就好了。”

    他吐出自己心中的犹豫，“只要颜值还可，那直接上去一通撩，管他合不合适，谈了恋爱再。可是……可是对方是他的朋友，就有这样那样的顾虑。万一不合适，那不是害人又害己吗？”

    “…………”

    傅衍暗示他，“可能人家就想着被你祸害呢。”

    “你在逗我笑吗？”

    祈予根本没当真，“他要是对我有意思，那至于到现在都没个暗示？”

    傅衍：“…………”

    “不过如果，我是如果，他要是在这之前跟我告白。”

    祈予仔细考虑了一下，果断地摇了摇头，“我肯定不会答应，还会把他臭骂一顿。”

    傅衍：“…………”

    扎心二连。

    “你在这之前表白肯定不会答应。那他现在跟你表白呢，你会答应吗？”

    他着着，不自觉就转了主语。

    “现在？”

    祈予沉默了片刻，发现自己的内心动摇了一瞬，但是也只有那么一瞬，自己并的没有太强烈的、想要答应的欲望，“我会犹豫，但是……应该不太可能。”

    完，他又开了个玩笑，“除非他到我面前在我耳边亲自唱七里香和生日歌，那我一定会头昏脑涨，不顾一切地答应他。”

    ·

    祈予下线之后，傅衍在房间里坐了半响，然后默默地站起身，拍了拍光屏。

    “醒醒。”

    他，“放我出去。”

    漆黑一片的光屏重新亮起，一行文字在上面浮起，“出去干嘛？”

    “出去给他唱歌。”

    傅衍冷静地，“不然他一辈子都不会答应我。我出去了，还有让他爱上我的可能。”

    “你清醒一点！”

    系统不字了，直接借用了言言的语音系统，咆哮道，“他真正喜欢的是七年前在包厢里唱歌的那个你！不是现在的你，好吗！”

    啪。

    这句话宛若一记响亮的耳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傅衍的脸上。

    “坐回去。”

    系统。

    “……”

    傅衍攥着拳头，固执地站在光屏前，背影浸泡着重重的无力感。

    “坐回去。”

    系统重复了一遍，“冷静下来，你还有机会，而且是很大的机会，不要放弃。”

    它话音未落，傅衍唰地一下转了过去，坐在书桌前。

    还拿着一支笔一本本子，催他，“等你半天了，快点。”

    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