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月下坤道·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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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面妇人模样的坤道,身上恬然雅静的气质十分出众,右眼下的泪痣显得十分娇俏,温和的笑着知晓自己是何人之时,晏初内心乍然一惊。

    她惊的并非是此人识得自己,而是……,她思及此,又转首看了眼容凡,又瞧瞧那坤道,这妇人竟是像极了容凡这张脸。

    容凡了然于心的笑了笑,并未什么。晏初有些不安的跪坐在蒲团之上,一时也不知该些什么,心中有了猜测之后,更是有些惴惴不安,行动便有所拘束。

    妇人眉目和蔼,比之容凡而来,倒显得风华稍温润一些,容凡更为冷冽一些。她浅浅开口道,“你唤我华一夫人即可,我乃天一派修行中人。”

    晏初知晓天一派地位不俗,俗世之中修道之派大抵为二。一为天一派,二为全真派。房内充斥着慢慢的焚香之气,闻之竟让人心思沉稳起来。

    华一夫人此时目光沉沉落在晏初面上,温和的视线一一巡视而过,本有些恬然的脸色,便得有些肃然起来。而容凡倒是平静的看着华一夫人,他知道,玄学五术对她来,并非难事,不外乎山医命相卜。

    晏初虽被她目光巡视了一番,然而那目光并未让她有所不适,正待她察觉有些微妙之时,华一夫人便又道了,“神君面相里有两劫,皆是风云瞬息万变之事,此劫中有一劫乃死劫,望神君莫要过于执着。”

    晏初闻言亦只是笑笑,她深知众人以命相天,而她若是信命,又何以会至此。华一夫人又置一言,“这死劫应是神君亲近之人。”

    然她如此道来,却让晏初微微一愣。容凡此时却缓缓言道,“娘,莫要吓坏了师父。”

    “是是是,我好儿的师父,可莫要过于忧心,凡事皆有变数,这死生之劫,数来便是转眼便可变幻,我此时看的你,却又实非明日的你。”然她此言下来,目光却有些沉蔼蔼之意。

    晏初虽心有准备,然听容凡喊出那声,“娘”着实吓得不轻。她又该作何反应?万年前,天君亲自勒令,碧海之上,化生了一名海神,正是容凡,让其归入自己门下。

    那日,在冥界,容凡已神体相救,闯入石室,便是一尾烛龙神体,那时,她便已然猜到一些。然而多日来,她亦不想去践踏他心间这个藏了数千年的秘密。

    他该多信任自己,方会显出神体对自己施予援手。自那起,两人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一个不问,一个不。哪曾料想,今日,竟是容凡主动将自己带来。

    眼前所见,早已大大超乎自己所料。即便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口上仍是十分克制,不敢有所松懈,唯恐自己一句不慎,便出口伤了人。

    华一夫人见晏初如此战战兢兢的模样,竟是“噗嗤”一声,笑开了怀。“我儿的师父,真真是一个妙人。”她话音落下,见容凡神色温顺,而晏初脸色有些窘迫,便开口温言道,“无需介怀,我的身份在三十三天上,亦非一件秘事。

    当年之事,虽非我愿,然而大错已然铸成,天母虽亦十分宽容,然那天界又岂是我能久留之地?便连那观前的阵法,亦是儿所留。我已活经久年岁,便愿此后,岁月不居,两不相欠。”

    晏初颔首之际,便又悄然觑上一眼容凡,却不料被他当场撅住了视线,他俩这动作,自是没有逃过华一夫人的眼睛。只见她又乐呵呵的道,“凡儿,你且先去外头候着,我有事和你师父谈谈。”

    容凡闻言,却纹丝不动,一本正经的道,“有何事,是我不能听之?”

    “自是女儿秘事。”华一夫人果十分了解容凡,她此话刚下,容凡便十分乖巧配合的起了身子,潇洒的开了门,走了出去。

    晏初见容凡离去,虽有些拘谨,然而看着眼前这张与容凡像极了的容颜,内心亦是一宽。“夫人,可是有要事相告?”

    “我只是想和你谈谈我家凡儿之事,这么些年来,你亦母亦师,委屈你了。”她此话娓娓道来,倏尔便让晏初红了脸颊。

    屋内灯火摇曳,衬得人脸色亦忽明忽暗,她愈加觉得热乎起来,华一夫人此话,当真是让她心下赫然。诚然她与容凡是师徒关系,然则她对于容凡的照料来,可谓是少之又少。初初的自己更甚是整日奔波在清除姻缘值一事上头,容凡能修成为何一方的本领,全凭自己。

    她哈哈干笑几声,谦虚道,“夫人谬赞,实属容凡底子好,我实在、实在没帮上什么忙。”

    华一夫人虽是一脸温和,然而年岁亦不,那双看多了世事的双眸尽管是温和,然而亦是犀利的。容凡与她是如何心性之人,她只需看上一眼,便可知晓。

    “神君亦不必自谦,你在凡儿心中位置颇重,我作为娘亲的,总归血脉相连,你莫要妄自菲薄。我亦早已想见你一面,然而凡儿迟迟不带你来相见,我催多了亦不催了。”

    “他常常提起我?”

    “嗯,那年我痛失儿,然而亦得知他拜入你的门下,亦曾多方听,诛神阵初初是用来困住我的,而如今,却恰恰是用来困住他人的。初时,我便整日整宿的呆在此处,如若不是有多方神君相助,怕亦是熬不到今日相见。”

    “夫人,那已是过去之事,现下都已熬过来了。”

    华一夫人着着,眼中神色似有些悲戚,而后又快速的转瞬即逝,“后来,是他先寻到了我。我心生愧意,对他亦不曾照拂过,好在他心胸宽阔,定是多得你素日的教导。”

    晏初一口气便憋在喉头之上,真真如鲠在喉,在她看来,容凡绝非是心胸宽阔之人,有时,对自己还十分的苛刻。她掩饰一般,捂住嘴唇,咳嗽了几声。

    华一夫人笑了笑,便伸手过来,握了握她的双手。“初初他来见我,仅仅只是坐上一坐,后来渐渐的,他口中所谈,一半是你。再后来,连我亦十分好奇,你究竟是怎样一人?不瞒你,我亦托人去探过你的底细,亦是与凡儿口中无异,现下想来,希望神君莫要介怀便是。”

    晏初匆忙摆手,深表并不介怀之后,又见她慈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叹了一口气,道,“他这些年来,大部分时间都应是快乐的,夫人亦无需过多担忧。”

    如此来,她当真何时听过容凡找自己诉苦过?似乎,当真没有过。便权当他是快乐的罢。

    “我知在他心中,你是重要之人,我也终是盼到,他肯带你来见我了。”她此言来,竟是有种不出来的感觉,微微让她心下如同漏跳了一拍般。

    便如,丑媳妇见家翁一般。

    “真是一个干净的女子,只可惜……”她琉璃之色的双眸,此时不禁也染上了一层忧愁的模样,凝思一番后,续道,“我见你面上有冥界的鬼气,可是在修鬼道功德?不过这不碍事,虽有鬼气,然是鬼仙之气,与你本脉殊途同归。只有一言,望你听之。”

    若她是胡诌,却又言中了几点,不敢怠慢,忙道,“夫人请讲。”

    “你身上除去鬼仙之气,却隐约还有恶鬼道之气,我虽不知你与何人有过牵绊,但此非善事,你亦得多加心为上。”

    恶鬼道?莫非是觉信?他与众鬼交道,那次便在求如之山,亲眼所见他驱使百鬼夜行之术,应是他无疑了。晏初思及此,便又点点头,亦没多往心里而去。

    “好,多谢夫人,我会多加心。”

    华一夫人见她眉眼顺从的模样,甚是宽心,“二便是,我知你法力尚可,我符箓派别的不多,符箓倒是颇为有名望。我为你写了几摞符箓,若是不嫌弃,请随身携带。”

    晏初几乎同时,双眼便冒出了金光,这是何等美事。别人一符难求,自己这一拿,便是几摞。垂眸随意看了几眼,便发觉符咒分了好几种,也是颇为尽心。心下更是欢喜,亦不曾推辞,美滋滋的收下了。

    符箓拿在手上之时,她想起那日自己,在山河社稷图中受那傀术所累的那符纸,便出口询问,“不知夫人可知,符箓一事,论及火德星君为其中的佼佼者之外,可还有何人能用符纸作出傀术?”

    符箓若论威望,当是符箓天一派,然若论是傀术,除去火德星君之外?华一夫人敛眸沉思了一番过后,抬眸方道,“听闻他几千年前收了一女弟子,然而弟子姓甚名谁,却一直颇为保密,未曾泄露出天界半分。”

    晏初闻言亦只得颔首以示明了,两人又聊了半宿,容凡方进来。进来之时,眸光十分的柔和,此屋中,便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在此了。

    华夫人一语双关的嘱咐容凡道,“好好待你师父。”

    方才两人细谈之时,她一眼便看出了挂在她脖子上的龙鳞与那令牌,深知晏初对容凡意义非凡,从方才她探之一二来看,怕是自己那个木讷的儿子,尚且什么都未曾言明罢。

    思及此处,她未免又喟叹了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