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月满则盈·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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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橱外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腥臭泥土气息,随着一阵清风便从窗橱外飘了进来。

    然而尽管堂外清风徐徐,皆吹不散满屋的血腥之气。晏初眼瞧着一群人,进了又出,出了又进。秦姑射瞧着帮不上忙,便瞧了几人几眼,身子亦是支撑不住,回了房里。

    倒是那应霍信,一直站在她的身后,不知是在看她的神情,亦或是床榻上芙蕖的脸色。只偶尔他看得自己狠了,转过首时,却发现他却并未盯着自己瞧着。

    觉信便坐在门口的梁上,底下人的反应,他徐徐尽收眼底。容凡瞧了一眼大伙的神色后,终是开口了,“师父,你且留下来,其余的诸位,可先行回房歇着,芙蕖仙子的伤势,我与师父有些定夺。”

    他此话一,众人便知他心下应是有了对策。观那床榻上躺着的芙蕖,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针孔,全然被冻住了,如若不是她身中冰霜,怕是此时早已血满全身。

    掌柜秦某仅留下一盆热汤,将一块干净的白布置于一旁后,便尽责的开始清场,觉信瞧了一眼容凡的眼色后,遂亦是纵身而跃,飘然落地,便是连地上的纸屑亦未曾掀起。

    “辛苦了。”他朝着二人了一句后,便缓缓走出了屋子。

    当最后一人秦某走出去将门扉阖上时,晏初微微动了动嘴唇,悄声问道,“可是要我替她疗伤?”

    容凡颔首,“师父本体为冰霜之力,与她身上所中冰霜似有异曲同工之妙,尚且可一试。念及天女是狐火体质,当是格格不入的,我亦算是与你同属海生一脉。

    因地缚之力,如今我俩可合力,将她体内阴寒之力化解,许她就能清醒了。”

    晏初静静听完后,身子却岿然不动,她了个且慢的手势,“你于何处发现她的?”

    于是,容凡一五一十将他在妖界之事尽数述。“那日我接到堂前大汉的线报,赶至妖界之时,芙蕖已然被困,而困住她的却并非是妖界中人。”

    晏初微微沉吟,“莫非是火德星君的人?”

    容凡叹了一口气后,转眸静静的注视着晏初,“你可知,芙蕖是何人?”

    晏初被他如此反问,只得愣愣道,“不是五雷部,莫非另有内情?”

    “她当年似承恩于火德门下,那日我救她时,她曾与我道,只后来伤势过重,方才昏厥了过去。华胥地母口中玄珠碎片,实乃她所盗取。”

    晏初听闻如此震惊消息之时,却并未露出吃惊的神色来,容凡瞧了她几眼后,方又道,“果真什么都瞒不过师父,师父是何时知晓的?”

    “我亦只是猜测,但是八九不离十。”她又如何能,她与芙蕖同时中了阴毒,而自己只是因为是冰霜体质,暂且压制住了罢了。

    而芙蕖本是九瓣莲化生,遇此冰霜之力,还能挺住,已算实属不易。晏初思及此处,才解释,“那日我曾在华胥山中,闻到过地母棺椁之上,曾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初时我并未察觉是芙蕖的。

    后来,我亦只是觉得她有些奇怪了,沉水之香,浓郁而持久,她却频频叠加,时日一久,与她性子不符之事,便大抵觉得她似在掩饰些什么。”

    道此处的晏初,却缓缓而停,两人皆心知,少了掩饰的芙蕖,如今身上散发出极为强烈的腐臭味,竟当真便如一具腐朽之身一般。

    如若她不是尚且还有血肉,便真如山底内的地母一般,成了半具干尸了。

    晏初眸光从芙蕖身上移开,放到容凡身上来,他胸前的血迹,不是芙蕖的。“你可还好?”容凡察觉到晏初问的是自己的伤势,从容道,“不过是一些皮外伤,不碍事。倒是芙蕖,似是受了不少……折磨。”

    容凡的话已然算是十分的婉转,身为女人的晏初一瞧之下,便知发生了何事,她微微撇开眼睛的同时,却听容凡声线有些低沉,“玄珠碎片,她守住了。”

    完,只见他摊开了自己手掌心内的那一抹碎片,霎时整间房屋内都盈盈绕绕的闪着这一抹的光。

    守住了是何意?

    “芙蕖本是听令行事,她是荧惑的暗线。”容凡此时才娓娓道来。

    晏初这才惊得脸色微变,“你前头所,她初时受了荧惑的恩情,盗取玄珠碎片是为他所盗?”

    “正是,似是她不愿交出碎片,遂被荧惑派出杀手,将她掳至了妖界。”容凡闭上了双眼,脑中仍有芙蕖与她所之话。

    “青提君,我今日虽遭受如此劫难,但是我不悔。是我错在前头,那日在碧水丹山之时,你与润泽君二人外出之际,我便得知了消息,先行前往了华胥山,火德星君给予我的情报十分清晰,我竟是未花太多的时辰便寻到了玄珠。

    只是为取这玄珠,我亦算是耗费了不少神力。我那日听你言之凿凿,对润泽坚定不移一事,我知碎片对你尤关重要,我便想知,若我比晏初对你更情真意切,你可否莫向天君否决我俩的婚约?

    为了你,我可以背叛我的恩人,我可以以一挡百,即便拼尽最后一丝神力,我亦算是保全住了自己,青提君大可无需介怀。”

    芙蕖神色悲戚,唇角淤青之下仍微微泛出了血丝来,她紧紧的盯着容凡瞧着,然而容凡却终究没有松口。“那日我于你门前所之事,只是一时气愤所致,望青提君莫要放在心上,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

    完,她颤着手指,微微颤颤的举起了那一枚玄珠碎片递给容凡,“我能为你做的便是仅此了,待回去之后,身子好些,我便请缨至天君那,将婚约取消了。”

    *

    待一切明了之时,晏初不禁亦是跟着喟叹一气。芙蕖可谓是对容凡极好的,甚至为了他放弃了所有的杀戮任务。

    不知为何,她心中隐隐有种错觉,当日道姑系统为护她,甚至不惜修改了八头巨蛇的参数,而芙蕖的系统,既然是杀戮系统,又岂会仍由自己的宿主几乎被灭?

    然则疑虑亦仅仅只是一掠而过,道姑系统已然逐渐智能化,许她的系统尚未达到如此罢。不知此份答案,是在服自己,还是为了给自己一丝心安。

    “徒儿叫我进来,应不止是替她解释的?”

    容凡颔首,微微侧眸之时,窗橱外的雨滴滴落,飞溅到他的眉眼之上,霎是好看。“师父,我欲合我俩之力,将她体内阴寒之气逼出,她需泡在药浴之中,阴寒之气瓦解之时,她身上血水需得止住。”

    “那你可知需得备何种药浴?”晏初十分配合他,她顺着容凡的目光,便将眸光移到了外头,那颗被悬在后院里的大人参。

    本是想将它暴晒一番,熟料这倏然而至的雨水,便是将它泡的又肥又大。容凡果真是个心思玲珑剔透之人,便是瞬间,就想到了解决的方案。

    于是,她又出去将秦姑射挖了起来,借助她的狐火,将人参注入了火力之后,再将它泡入一大木桶之中,木桶内盛满了火泉之水,再配合秦姑射的狐火,将桶内泉水洗去了阴寒之气。

    她与天女二人将芙蕖衣裳剥开之时,皆被她皮肤上的伤痕所震惊了。密密麻麻的淤青,以及那大大的针孔,两人俱是沉默了半响,而后,将人给泡制木桶之中。

    “呐,润泽,你方才有留意到她手臂之上的字么?”秦姑射似是有些不解,那串字迹像是被镌刻在她手臂上一般,而且还隐隐散发着死气。

    晏初了然的点点头,不止是芙蕖,便是自己的手臂,亦是有的。然而她并未道出事情。然而秦姑射下一句却有些出乎晏初意料之外,“只不知刻的是何字。”

    “不是篆文?”晏初发问

    秦姑射白了她一眼,“若是篆文,我会看不懂?”完龇牙咧嘴的便想揍她一番。晏初沉默了片刻后,轻轻应了一声。

    随后的事,秦姑射便退出了房内。晏初念及上次在那城南的观中之时,亦是如此。青云所见大树是青郁葱葱,而在她眼中却已然枯叶不得逢春之象。

    而芙蕖手上之字,却是盗贼者,诛心天谴!她瞧的分明,便是与她手臂上的字迹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初时,自己手臂上所镌刻的字迹亦非从一开始便是篆文,亦是后来到了凡间方才变幻。

    从这两处字迹瞧来,一是警醒,二是咒文。显然,在芙蕖手臂上的字迹便是咒文。她心有所想一般,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字迹。

    地母想警醒自己什么?会死于万鬼令?

    察觉到桶内的芙蕖身子微微抖了几抖后,她遂轻解罗裳,自己也下了桶里,两人白皙的脖颈漏了出来,桶内之水有飞狐族的狐火在遮掩着,底下亦是浑浊一片。

    “徒儿,进来罢。”

    门扉推开,动荡了一室的火热之气,更是掀动了桶上浮动的缭绕之气。容凡步伐坚定,来到了木桶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