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再聚
军机中心的会议室, 五人团坐在一起。
珀莉和黄路恢复了原本的容貌,让普特斯眼前一亮。
珀莉时候就展现出了天人之姿,她继承了艾尔白夫人的所有优点, 但散发出来的气质却完全不同。
艾尔白夫人是南希帝国响当当的名媛, 仪态教养都首屈一指,像是一朵温润的水仙,无时无刻不散发着高雅的气质。
珀莉不一样, 她的仪态依旧无可挑剔,举手投足间气质显露无疑, 但她不像是娇弱的水仙,而是一朵怒放的红玫瑰,即便身上带着刺不好惹,也阻挡不住一批又一批的人靠近观赏,驻足凝望。
六年不见,他的妹妹变得更优秀了。
如果珀莉的发展方向完全超出了普特斯的预想, 那么公主的变化, 则完全偏离了他的预想。
在普特斯的记忆里, 公主是一个很亲民, 很独立, 很有主见的公主, 她展现出来的指挥能力和才华,都是他人无法比拟的, 奈何权利是孤独的, 普特斯以为, 这位王国继承人如此稳重,一定深知高处不胜寒,将来会是一位相当称职的女皇, 但……
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公主的手,那只手放在桌子下面,却总是偷偷摸摸往自己妹妹手边摸,拉着妹妹的手就算了,还要撒娇一样地晃两下。
公主殿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粘人了?而且你抓到手明明很高兴,为什么还要表现得云淡风轻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难道珀莉他们消失的这六年里,公主殿下开启了什么不得了的属性?
普特斯按捺住心中的疑问,将目光重新放在自己的另一位妹妹,莎拉身上。
自从珀莉他们掉进那个奇怪的裂缝中,艾尔白家族便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那段时间莎拉一直陪在他们身边,帮助他们摆脱失女的阴影。
莎拉是一个好孩子,调皮好动,着实招人喜欢,艾尔白公爵知道她一个人孤苦无依,便认她做干女儿,现在她也是普特斯的妹妹。
两年前莎拉忽然自己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做,忽然离开了艾尔白家族,之后除了偶尔寄来的书信,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一次聚首,是他期盼很久的。
相顾无言中,莎拉摘下头上的浮夸护目镜,深吸一口气:“我有一件事,想和你们。”
珀莉闻言转头,看着女孩坚毅的眼睛,知道她想要什么。
厌牛的尸骨被加上了幻境魔法,会将人封在梦中,同时厌牛将它生前最后一段时光的记忆存封入自己的血骨之中,珀莉进入梦境唤醒了莎拉的美梦后,他们便自然而然地落入了另一个幻境之中。
厌牛的记忆揭开了莎拉的身世,阴差阳错下,珀莉也进入了梦境,得知了过往的一切。
她是能够预言未来的魔兽厌牛和人类的孩子,她是人类,又拥有魔兽的天赋。
这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经历了那场幻境后,珀莉也知道莎拉的身世特殊,便下意识地保密了厌牛记忆中看到的东西。
醒过来以后,她向黄路描述的幻境也是自己一个人看到的,有关游戏中莎拉未来的幻境,还刻意忽略了为什么莎拉的眼睛炼就的魔具会成为关键的道具。
她想,也许莎拉戴着护目镜是有自己的原因的,她或许想用这个东西遮挡住自己魔化的眼睛,更甚至最开始眼睛出现变化的时候,她自己也是无措的,她不敢寻求任何人的帮助,只是找艾登做了一副护目镜,独自解开自己身上的谜团。
现在,谜团解开了,她也算把一切出来了。
珀莉忍不住弯起唇角,捏着莎拉的手握了握。
手心温暖,抚平了莎拉心底最后一丝不安,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睛,原本琥珀色的水润眼眸,已经变成了泛着莹蓝的竖线瞳孔,瞳孔隐有微光闪过,像是缠绕的丝线,也像是涓细的水流。
在所有人都愣神的时候,莎拉:“我能短暂地看到未来,在我出生之前,厌牛将它的魔族天赋转移到我身上,也许因为人类的身体和魔族的不同,我从便能提前看到一些未来,只是那些短的片段都是在危险来临之前突然闪在我的眼前,没有一点预兆,直到在魔法学院毕业的那一年,我忽然能自己控制着预知未来了,只是预知未来的时候,我的眼睛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普特斯反应过来,问道:“你两年前忽然离开,是和这个有关系吗?”
“是的,我想要找到自己特殊的原因。”她的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竖线的瞳孔让莎拉看上去相当威严,“大约半个月前,我遇上了转移天赋的那只厌牛,那时候它已经变成了一具尸骨,它告诉了我所有答案。”
到这里,莎拉的心思有些沉:“但自从那次幻境之后,我的预言能力又不受我的控制了。”
“我可以随意变化眼睛的颜色,但只有在关键时刻才能看到有关未来的片段。”
这件事珀莉也不知道,第一次听莎拉提起:“你以前的预言又限制吗?”
“有的。”莎拉点头:“我只能预知到自己身上可能发生的危险,并且时间最早是三天,有不确定性。”
“现在呢?”
莎拉摇头:“现在我什么也看不到,只有在关键时刻眼前才会闪过一些片段。”
也就是,厌牛的天赋开始退化了?
莎拉道:“我有预感,这项天赋会陪伴我一生,但以后的陪伴更像是时候的预警,我没法像厌牛那样无限制的预言。”
珀莉收紧了手,望着莎拉。
既然她的眼睛不会再无缘无故地出现,现在为什么又要将这件事出来呢?哪怕她把自己的身世当作秘密,没有任何端倪,以后便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件事了。
莎拉轻笑,长长舒了一口气,像是解开了团在心底多年的郁结,面容都放松了不少:“我离开了两年,应该有一个交代的,不管是对我,还是对你们。”
“普特斯,当初你问我是否愿意加入帝国军团,我拒绝了你,因为我不想军中有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在。”
莎拉直视着普特斯,忽地站起来,右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微微鞠躬,做了一个简单的宣誓礼:“现在我找到了所有的答案回来了,真诚地请求您,允许我加入帝国军团,哪怕只有一场战役,我也会为帝国献上绝对的忠诚,做最锋利的箭羽,击碎敌人的铠甲!”
普特斯同样站起来,目光严肃,他的身形高大,此刻只能看到莎拉垂下的后脑勺,单扎起来的发尾略有些卷曲,垂在肩膀,在轻微地晃荡。
他走到莎拉身前,把人扶起来:“当然不行。”
莎拉直起腰杆,没反应过来,眨眨眼睛:“唉?”
她被拒绝了?
普特斯大笑,一拍莎拉的肩膀:“当然不行,怎么只能一场仗呢?你这样的神箭手,是可与不可求的,必须把你绑在队伍里,哪里也不许去!”
普特斯得了一员大将,干脆手一挥,请客吃饭。
路上,珀莉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自从他们走出来,身后不远处总有一个戴着兜帽的身影跟着,手里抱着一件披风,看样子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周围巡逻的战士也看见了他们身后缀着的人,互相看看,最终还是决定不管,任凭那人继续跟着。
这引起了珀莉的好奇,想当初她不过在城墙角落点了根火柴,就引来了百人押送的壮观场面,现在他们在到处都是重要机密的军机中心,身后明晃晃跟着一个人,竟然没有一个人问。
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珀莉眼珠转了转,干脆抓住离自己最近的贝克:“贝克,我们后面跟了一个人,你认识他吗?”
贝克听了停下脚步,向身后看过去。
这一看不要紧,一直不远不近跟着的人像是慌了神一样,左右张望着寻找躲藏的地方,但他们已经走到了空旷的地方,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棵光秃秃的,营养不良得只有手臂粗的树干。
那人明显看到了那根树干,笨拙地跑过去藏着,兜帽压得更低,抱着怀里的披风蹲下来,假装自己是木头人。
啊,好明显哦。
珀莉无力吐槽,还没问什么,身边的贝克就已经跑出去了。
贝克走到树边蹲下来,呼出的热气形成一团水雾,泛着白色,最终消散在空气中。
他和藏在树下面的人了几句,最终那人低下了头,一声不吭地将怀里紧紧抱着的披风递过去。
贝克的眼睛睁大了些,接过披风指了指自己:“这是给我的?”
那人的头幅度地点了点。
珀莉和黄路走过去,贝克已经将披风披在身上了,他拉起地上蹲着的人,表情看上去有些无奈,嘴角却挂着明显的笑意。
恩?这个表情……
藏在树后面的人转过身来,珀莉清晰地看到兜帽下面的脸蛋,是一张可爱的,脸颊还泛着红色的娃娃脸。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个女孩子!
哦吼吼,她就有猫腻吧!
珀莉的笑容逐渐八卦,微微弯下腰,让自己能和女孩平视,带着亲切的笑容问:“你好啊可爱的姐。”
可爱的姐看到珀莉靠近便花容失色,慌慌张张的跑到贝克身后,紧紧攥着他刚穿上的披风,只敢露出一双眼睛。
贝克没有普特斯那般强壮高大,但在军营呆了几年的人,总能挡住一个娇的女孩子。
这个遮挡物比旁边那棵快要被劈了当柴火烧的树干要好多了。
女孩躲在后面没法话,珀莉捏着下巴看向贝克,不怀好意道:“哦~我亲爱的的贝克,或许你可以和我们介绍一下这位可爱的姐?当然,在介绍之前,我更想知道你们现在的关系。”
“啊,我们、我们的关系……我们……”好端端的一个男生,一提到身后的人就开始结巴了,耳根都泛着可疑的红晕,视线乱飘,像是被发现早恋的家长。
珀莉靠得更近了,声音像是在蛊惑:“哦?你们的关系?”
“我们、我……”
贝克的结巴还没有被治好,身后躲着的女孩反而跑出来,张开双手拦在贝克和珀莉中间,扁着嘴泪眼汪汪地看着珀莉,脸上分明写着几个字:不准欺负他!
那明明很害怕却偏要逞强的架势,活像一只只有几个月大,面对一只恶犬,却仍要倔强地站出来保护主人的奶狗。
被那双含着泪光的眼睛一看,珀莉再也生不起捉弄贝克的心思了,满满的只有负罪感,飞速退后一步保持距离,连连摆手示意自己的清白:“对不起,我和他开玩笑的,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普特斯也跟上来,看到女孩笑着:“这是贝琳达。”
珀莉慌忙地招呼:“你好贝琳达,我叫珀莉,珀莉·艾尔白,很抱歉我刚刚失礼了,我真的只是想和贝克开个玩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生气。”
贝克也将手放在贝琳达的肩膀上,安抚她:“没事的,这是珀莉姐,不是坏人。”
贝琳达一下缩起手,看着贝克,手上比划了几个动作。
贝克点头:“是的,她就是我经常和你提起的那位姐。”
这句话出来,贝琳达的表情更委屈了,缩着肩膀缓慢地转头,看着心翼翼站在旁边的珀莉。
珀莉歪了歪脑袋,试探着问:“你知道我吗?”
贝琳达嘴一扁,泪珠流下来,滴在雪地上,对珀莉深深鞠了一躬,捂着脸转过身跑了。
珀莉懵逼脸。
诶?我把女孩子弄哭了?我什么也没干就把可爱的女孩子弄哭了?为什么?
珀莉陷入了怀疑人生的循环中,身后普特斯一拍贝克的后背:“还呆在这里做什么,快去追啊!”
……
贝克也跟着跑了。
珀莉望着他们一前一后,很快遇到一起的背影,转向普特斯,眼里写满了问号,只求一个解释。
普特斯叹气:“贝琳达是贝克从一个贪污的镇长家救出来的女孩。”
珀莉抓住关键:“救出来的?”
“是的,救出来的。”普特斯面容有些沉,视线飘忽地望着雪地中的两个人,“那时,我们刚刚从比特利魔法学院毕业,加入骑士团……”
贝克擅长侦查,天赋者的身份还没有暴露,即便头上顶着艾尔白的名字,辰光班的光环,他也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雏鸟,交给他的任务不像现在这般重要,大都是一些侦查断案的琐碎事情。
那时刚好抓到一个赋税缺漏的酒馆,贝克就从酒馆的老板下手,潜入到他的潜意识之中,试图找到一些有用的证据。
因为只是一个馆子,并没有接触到什么大官大户,酒馆老板的潜意识只指向一个人,镇的镇长。
镇长的家装修得和普通居民没什么两样,甚至外表还比周围的其他建筑朴素很多,加上他能依靠的只有酒馆老板迷迷糊糊的潜意识,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不能实施搜查。
但,不能搜查不妨碍贝克去镇长家里做客。
搜查不行,我以拜访的名义来你家转一转,也不过分吧?
当然不过分,镇长还相当热情地招待了他们,一顿饭吃得客喜宾欢,镇长表现得相当平常,就像一个最普通不过的镇领导。
当然,只是表现得像,还是有破绽的。
破绽就在上来送饭的女孩身上。
女孩有着精致的眉眼,睫毛卷曲,是一个美人胚子,只是这位美人像是丢掉魂魄的娃娃,眼里没有一点高光,只知道乖巧地端茶倒水,送饭扫。
贝克问过镇长女孩的事情,镇长只是遗憾地摇头:“那是他失了心智的女儿,因为时候撞到了头,莫名变得痴傻,后来一次犯疯吞了块火炭,变成了哑巴,再后来就变得像是失了魂一样,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镇长的话有些沉痛,叹了口气:“我这辈子也不求什么了,只要能和我的女儿一起安度晚年就好了。”
贝克了然点头,并用同情的语气劝慰镇长,告诉他一切会变好的。
镇长没有注意到,贝克的余光始终都在关注着女孩,他发现,女孩并不像镇长的那样痴傻,她对他们的话题是有反应的,而且她明显对镇长很畏惧。
在镇长剧中,他是一个可怜的慈父,但在贝克看来不是,尤其在他们即将离开时,女孩眼中原本还残存的光亮彻底熄灭时,他更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不能让那眼中的光亮熄灭!
几乎没有犹豫,贝克推开即将关闭的门,重新走进房间,在女孩面前停下。
镇长快步走近,笑着:“她的神志不清,心伤到骑士大人您,我把她先带回去。”
着,镇长便伸出手,要去抓女孩的胳膊。
女孩反射性地后退,眼里写满了害怕与惊恐。
贝克攥住了镇长的胳膊,眸子里没有任何感情:“我要和她话,而不是你。”
镇长干笑着收回手,带了些警惕:“骑士大人,她是一个哑巴,什么也不出来啊。”
“不出来,可以写出来。”
镇长搓搓手,身子往女孩边上挪:“啊哈哈,她是个傻子,什么也不懂,也不会写字,而且一个傻子,您能和她些什么呢?”
“我当然能。”贝克猛然提起剑,剑柄瞄准镇长的右手,狠狠一击。
被重击的手腕发麻,镇长手中攥着的东西掉在地上,那是一个深紫色的吊坠,里面嵌着魔晶,散发着不详。
贝克抢过那东西,分明感受到女孩身上有和吊坠相同的魔法波动。
“你干什么?那是我的东西!”镇长一下子慌得跳脚,扑过去要抢,被贝克身后的骑士们拦下。
“这是什么?”贝克问。
“那是疗养身体的魔具。”
贝克睨了镇长一眼,转而去问躲在自己身后的女孩:“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女孩点头,转过身子撩开散在脖子上的长发,将领口解开,后脖靠下露出的一点皮肤上,有同样颜色的深紫色印记。
“那你知道这个是干什么的吗?”
女孩摇头。
贝克没有擅动,将那枚吊坠妥当地封存好,重新帮女孩理好衣服,“你是他的女儿吗?”
女孩的肩膀明显瑟缩了一下,恐惧地望着被骑士们拦住的镇长。
镇长的表情不再像之前那般慈祥,而是像一杯毒药,无时无刻不再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味。
女孩眸中的恐惧加深,浑身颤抖着向后挪了一步。
这一步,她再也没有看见那张可怕的脸,遮挡住他视线的,是一个特别好看的男孩,年龄不比自己大多少,但眼角温柔,化开她的恐惧。
他:“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你眼中的光熄灭的。”
贝克又问了一遍:“可以告诉我,你是他的女儿吗?”
女孩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平复自己的心情,最终还是含着泪,定定摇头。
“嗯,我知道了。”贝克微笑,摸了摸女孩的脑袋,将自己的披风接下来系在她身上:“如果害怕,就把帽子戴上,遮住自己的眼睛,这样就不会害怕了。”
女孩依言照做,贝克这才站起来,冷然看着僵立在原地的镇长,对身后的骑士们:“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