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 107 章
朱厚照特别喜欢白,要不是有乳母保母慈母三人联拦着,他能和白同吃同睡。
最后在东暖阁院檐下搭了一个狗屋,三角顶,梅花窗,整一个缩的木屋。朱厚照煞有其事的写了一副对联,挂在狗屋的两侧。
宫人内侍们私底下都,白这只狗是有福气的,一下子成了太子心尖尖上的狗狗,真是享福。
每日上学前,放学后,只要不下雨,朱厚照必定领着白绕着宫后苑走一圈,朱秀荣是肯定跟着哥哥一起遛狗的,兄妹两个还为谁牵狗绳吵过嘴。朱厚炜生性好静,但他病愈之后曾答应娘亲要勤加锻炼,既然许诺,自然不能食言,所以他也跟在哥哥姐姐的后头,慢腾腾地散步。
朱厚照原本以为弟弟不喜欢白,因为每回白朝朱厚炜摇尾巴、翻肚皮,他都不为所动,很冷淡的看着。
可有一天,朱厚照偶然间撞见,朱厚炜竟然一脸冷漠的喂白吃东西!
“你你喂它吃什么呀?”
朱厚炜一副“我的哥哥总是大惊怪”的神情看他,简短的答道:“饼干。”
朱厚照凑过去,蹲下来,猛盯着那饼干瞧。这饼干的花纹一看就知道是学堂发的课间餐样式。他当时见朱厚炜一脸嫌弃的把饼干放到一旁,动也没动一下,以为他又犯了挑食的老毛病,没想到他竟然是用来喂白。
白衔着饼干磨牙,也许是朱厚照老盯着它瞧,让它很有压力。白整只狗愣了一下,叼着饼干歪着头看了朱厚照一会儿。
一人一狗,对视良久。白默默地把嘴里的饼干放下,用前爪把饼干推到朱厚照面前。
朱厚照瞪大了双眼,不出话来。
一旁围观了全程的朱厚炜脸上的神情难道有了波动,他嘴角渐渐扬起,“哈哈哈哈”的捧腹大笑。
外间的张羡龄听见动静,心里疑惑,这是寿儿在笑么?怎么笑出猪叫声来了?她忙撩起帘子,一看,笑的人竟然是儿子朱厚炜。
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笑什么呢?”她走过去,好奇的问。
朱厚炜笑得话声都断断续续:“哥哥跟白抢饼干”
最后一个“吃”字了一半,他就被朱厚照一把捂住嘴。
不过为时已晚,张羡龄已经大致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大笑起来。
朱厚照恨不得挖个坑给自己埋了。
用晚膳的时候,张羡龄特意叮嘱寿儿:“你多吃点,别饿着。”
听了这话,朱厚照掩面无语,朱厚炜则乐得笑起来,哥俩儿的神情恰好掉了个个儿。
朱祐樘不明所以,但看着笑笑同孩子们高兴,他的心情也如雨后晴空一般透亮。
他关切地同孩子们了两句话。做父亲的,又是皇帝,话不好太跳脱,于是谈论的
无非是些近来功课如何,可有什么学不明白之处之类的寻常话题。
朱厚照对答如流,论起功课,他是不虚的,毕竟生来就是好记性,临时抱佛脚也能有个不错的成绩。
“你向来聪明,可学习,还是得有些笨劲头。”
用完膳,朱祐樘将朱厚照单独留下来,宣布一个不好也不坏的消息。
“从明天起,你午后的两节课,就不同伴读一起上,另有安排。”
“什么安排?”
“学习奏疏。”
朱祐樘道:“你是皇太子,以后是要看奏疏批奏疏的。这是一门很深学问,你得好好学。”
大明的奏疏,官方名称与后世常的有所不同,不叫奏折,而是奏本、题本。格式多是固定的,用怎样的纸,一行多少个字,起笔如何开头,结尾如何收尾,都不能随意更改。
朱厚照开始学习处理朝政之事,首要任务就是熟悉这些不同制式的奏疏。
内侍用茶盘捧了一叠奏本题本过来,约有九、十册,都是朱祐樘挑选出来的成化与弘治年间极为重要的奏疏。
试讲官多对一指导,教朱厚照看奏疏。
朱厚照也是上了课才知道,原来这奏疏里头大有文章。格式是最浅层次的,一周的功夫还没到,他已经了然于心。上课的多半时间,是在领悟奏疏的未尽之意。是谁写的,为何而写,用了什么典故,有何言外之意一项项,一桩桩,都令朱厚照大开眼界。
除了翰林院的侍讲官们,每周朱祐樘会亲自为朱厚照授课两次,讲一些为君之道,制衡之道。
这可比背四书五经难多了。
有一回,碰到一封成化年间特殊的奏疏,内容是边军缺晌,请朝廷速速解决,好使边军无后顾之忧。
这是好事,可多出的这比银子从哪里来?从户部来?想都不用想就会被户部尚书哭穷。从工部来?也是件难事。朱厚照代入其中,想了整整两日,都没想出来答案。
张羡龄听乳母寿儿房里的灯这几日一向都熄灭得很晚,有些奇怪,问清缘由后,她安慰寿儿道:“你是诸葛亮么?光看奏疏一眼,就能想出好几条妙计来?这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总得留些时间,好好想清楚。现在你跟这较劲,越想越想不出,听娘的,周末好好玩一玩,等到回来上学,不定就有些灵感了。”
周末,她领着寿儿几个去西苑捕虾。这虾其实是宫外进贡的,只是放到池里,让贵人们捕捉着玩。
捉来的虾,张羡龄命膳房做了三虾面,虾籽、虾脑、虾仁,分别料理。虾仁最简单,剥壳之后去虾线,过冰水备用。虾籽需人工挤出,二十几只虾才能配出一碗三虾面所需的虾籽来,虾脑同理。三者于热锅中煸炒,火候一到,立即起锅,汇聚在一碗面中,又鲜又香又嫩,淋上些芝麻油,一拌,那滋味真是绝了。
吃完一大碗三虾面,朱厚照心情很美妙。
他向张羡龄:“其实也可以效仿汉制,让边军屯田,这样也可自己筹备些军粮。”
张羡龄抚掌道:“不错,这是一个思考的方向,自古以来耕战不分家。平常耕种训练,战时打仗,这也老例了。不过这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开源,即朝廷想法子,在不加田赋的前提下,尽可能使国库富裕。”
到底是朱祐樘给寿儿出的题,她不方便得太明白,只是略提点一二,便不了。
举一反三,朱厚照最后交上的作业,换得了朱祐樘的一声夸赞。
玩了痛痛快快的一个暑假,开学之后,朱厚照的任务又多了些。
朱祐樘见朱厚照已经领悟奏疏里的弯弯绕绕,便命人挑选了最新的奏疏给他看,有时候也会问问他的看法,考一考他。
这些奏疏几乎都是实时的,没有标准解法,因此看来起特别麻烦。
看奏疏的同时,朱厚照的书房里还多了两扇大屏风。一扇屏风上密密麻麻写着六部九卿的姓名,另一扇屏风则写着各省市五品以上官儿的姓名,好使朱厚照熟悉背记,看奏疏的时候也不至于因不识得人名而两眼一抹黑。
除此之外,内侍还从宫外采买来市面上的每一期报,不仅仅是策论性的报,还有讲民生的,讲吃喝玩乐的,很杂。朱厚照学得累了,就把报挑出来,专看娱乐放松放松。
沉心看了几个月的奏疏,朱厚照发现了一件神奇的事,这几个月的奏疏,大多围绕着一件事在吵吵——海禁。
一部分人支持开海禁,另一部分人则反对,双方都有道理,于是纷纷发表意见,引经据典,开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骂战。
在学到许多骂人不带脏字的方法之后,朱厚照隐隐猜测到了爹爹的想法--他应该是支持开海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