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星柠归队的时候，正赶上老师集合，余弈手上的头纱终究没能披在她头上，以至于将道具还给张月月时，他表现的有些闷闷不乐。

    张月月发觉他不太开心，一向是自信孩的班长心想，她亲手做的头纱果然很棒，连余弈都对它恋恋不舍，反正她家沙发盖布还有很大面积可剪，干脆一挥手，大方地把这块布送给了他。

    余弈想了想，竟然没有拒绝，他把纱布整整齐齐地叠好，装进书包夹层。至于慷慨的张月月晚上回家会否因为沙发罩布离奇缩水而挨揍，他就不得而知了。

    回幼儿园的路上，其他朋友跟着老师一起哼唱儿歌，赵星柠和余弈手牵手走在后排，她探出空着的手，掏了掏裤子口袋，从里面心地取出一颗大松果，果子周身的土褐色鳞片完完整整，没有一片是碎掉的。

    姑娘宝贝似的把松果交到余弈手上，余弈愣了愣，困惑道：“你给我这个干嘛。”

    赵星柠：“老师留的作业呀，这颗我找了好久，送给你啦。”她口袋里还有一颗断了鳞片的，留给自己，她想给余弈最好的。

    余弈问：“你在树林里找到的？”

    “嗯，地上有很多，这颗最完美了。”

    所以，跟班其实并没有搭理任棋太久，多数时间都在帮他找手工作业的材料。

    心底那点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余弈高高兴兴地收起松果，跟那块粉色头纱一起放着。

    余弈放学回到家，翻遍整个房间，从书桌的抽屉里找到一对透红的大核桃，据是他两岁生日那天在爷爷家拿的，他像强盗一样，把核桃揣进怀里不撒手，爷爷就送给他了。

    余弈懂事以后对这两颗核桃没了印象，只记得爸爸某次见到，感叹这种品相的核桃非常珍贵，市面上已经找不到了。

    勉强配得上跟班的完美松果吧。

    余弈一手拿一个极品文玩核桃，跑去找赵星柠。

    “我爸这种核桃很完美，你把松果给我了，就用它做手工作业吧。”

    因为是回礼，所以赵星柠没有拒绝。

    第二天老师让朋友展示手工作业，余弈画的是落在花园的石头，赵星柠画的是长在树上的松果，两个孩子看了看对方的作品，抬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出声。

    谁都没舍得用掉那件完美的礼物。

    临近夏天，青春偶像剧大火，其中一部凭借狗血的情节、曲折的发展以及难以预料的剧情走向风靡全国，无论男女老少，皆是欲罢不能，重播一次看一次。

    连学龄前的朋友们都跟着看了些。

    最近幼儿园流行的男女朋友游戏，就是从这部偶像剧来的。

    托电视剧的福，赵星柠和余弈终于弄懂了男女朋友的意思，因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朋友来找他们求“交往”。

    耿晓雅已经有四个男朋友了，每天放学，她的身后都跟着四个跟屁虫，耿晓雅被惯的越发娇气，指挥他们干这干那，然而据她的姐妹爆料，她的真爱其实是余弈，根本不喜欢他们四个。

    最开始，所有姑娘都以为余弈是赵星柠的男朋友，后来有个女孩大着胆子问，能不能多加她一个，余弈才他不玩这个游戏，赵星柠也不是他的女朋友，大家便开始蠢蠢欲动。

    不仅余弈，赵星柠的可爱也是幼儿园数一数二的，很快，一个男生找上门。

    “赵星柠你愿意让我做你的男朋友吗？”

    赵星柠跟秦桦阿姨一起看过那部偶像剧，她其实是想跟余弈做男女朋友的，但余弈拒绝这个游戏，她没了目标，也失去了兴趣。

    赵星柠没有当幼儿园海后的潜质，正正经经地拒绝了人家。

    那男生还想再争取，旁边的余弈像狼崽子护食一般，凶道：“走开。”

    余弈是幼儿园名副其实的老大，不止在大班人气高，班和中班的孩子下课也会来偷看他，明明人很低调，幼儿园却处处是他的传。

    他一生气，男生吓得赶紧闭嘴，撒开脚丫跑掉了。

    赵星柠跟他讲道理：“你不要这么凶，会没有朋友的，妈妈要跟朋友和平相处，不能吵架。”

    余弈任性地把头一扭：“谁稀罕，我不需要。”

    赵星柠指指自己：“那我呢？”

    “你不一样，”余弈，“你是我的跟班。”

    “我们不是朋友吗？”

    “唔，也是，但是跟班排在前面，朋友在后面。”

    赵星柠不知该失望还是高兴，低低“噢”了声，不跟他搭话了，转身翻起阅读课上老师发的画本。

    男女朋友的游戏着实火热了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有孩子为了争抢受欢迎朋友身边的名额，架伤到了，从此这个游戏在幼儿园明令禁止，一旦发现，双双扣掉一个星期红花。

    赵星柠在饭桌上绘声绘色地汇报幼儿园的事情，提到了这个规定，着重提起她不喜欢的倒霉蛋：“耿晓雅后来继续跟她的四个男朋友交往，被人报告了，老师罚了她两个星期的红花。”

    四个男朋友，只罚两个星期，也算是从轻处置。

    秦桦乐的不行，笑问：“柠柠当初的男朋友是谁啊？”

    她只是随口一问，其实对答案胸有成竹，除了余弈还能有谁。

    谁知赵星柠答道：“没有。”

    秦桦失算了，惊讶地问另一个：“弈呢？”

    余弈也答：“没有。”

    秦桦激发了好奇心，追问他们原因。

    赵星柠道：“余弈我是他的跟班，不玩这个游戏。”

    她回答完，顺手夹了一筷子酥肉塞进嘴里，腮帮子撑得圆鼓鼓的，余弈自己碗里的还没顾上，伸出筷子又帮赵星柠夹了一些酥肉，放到她的碗里。

    秦桦心中唏嘘，怎么看都是余弈更像柠柠的跟班，走哪儿都跟着，一分开就生气。

    很久之后的某一天，秦桦突然想起这段对话，问儿子当时为什么不跟星柠做男女朋友，余弈回答，男女朋友可以换，可以分手，也可以像耿晓雅一样交很多个，但他的跟班只能有一个。

    更直白的理解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就跟爸妈的关系一样，在余弈看来是一种诅咒，诅咒他跟赵星柠早晚会分开，所以他不喜欢，他想和跟班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夏天来临，意味着赵星柠已经住进秦桦家一年了，冯初萍存折上的数字越来越可观。

    她近期在四处听市里各个地区学附近的房租价格，甚至问了一些学全托班的学费，不过高额的费用和对女儿的不舍还是让她消了送赵星柠寄宿的念头。

    冯初萍没算咨询秦桦，一来目标不同，余弈的学肯定是全市拔尖的条件，她负担不起，二来，提起学校免不了要提到搬出去的事，秦桦定要挽留，与其平生一些无谓的拉扯，不如等她选好了，再跟秦桦提一提。

    麻烦了人家一年，秦桦又不肯收房租，冯初萍实在过意不去，总感觉欠着人家。

    然而，她想搬家的事最后还是泄露了出去。

    六月份，大家重新穿上短袖，幼儿园的朋友都在讨论上学的事，张月月握着赵星柠的手，眼泪汪汪地：“星柠你去哪个学校，我跟你一起。”

    汪东没心没肺地插嘴：“柠柠姐必须跟老大一起啊，你应该问老大去哪里。”

    张月月越不想听什么话，他偏要什么话，气得张月月要踹他。

    赵星柠忽然：“我应该不跟余弈一起吧，妈妈在找新房子，找到了再决定学校。”

    这话碰巧让从洗手间回来的余弈听到了，晚上回家大闹一场，睡觉都要拉着赵星柠，好像在看守重要的财宝一样，寸步不离。

    秦桦知道冯初萍想搬走，表现得异常淡定，她对付星柠妈妈自有一套纯熟的忽悠技巧。

    “冯姐，你也看到了，弈根本离不开星柠，再孩子上学需要接送，你免不了两头来回跑，多不方便，而且老市区的朝阳学校近期在搬迁，新校址就选在我们区附近，区的孩子基本都要去那里上学，到时候星柠跟余弈作伴，上学放学步行就回来了，不用我们操心。”

    “这——”

    “哦对，近期我们公司的员工基本工资提了一些，孩儿上学开销大，正好从这个月开始，我再给你涨涨薪水。”

    “不用不用……”

    “怎么能不用，唉，你实在不要的话，就当把应该涨的薪水算在房租里了，你跟星柠安心住在这儿，房子这么大，我不在的时候，余弈一个人也孤单。”

    “可是……”

    “学的报名要开始了，明天早上咱俩一块去排队，顺便看看新学校的条件。”

    “……”

    冯初萍堵了一肚子话，最后叹口气，点了头。

    她还能什么呢。

    当天晚上，因为余弈的坚持，两个孩子再次睡到了一起，秦桦提醒自家任性的儿子这是最后一次，上了学他们就是大孩子了，男孩和女孩要分开。

    赵星柠躺在余弈的大床上，侧头看着房间里精致的城堡模型，当时摔掉的零件都被冯初萍找了出来，余弈将它们安回城堡上，城堡看起来完好无损，依然那么光鲜。

    赵星柠还记得余弈和她冷战，记得余弈因为不舍她离开而大哭。

    秦桦出门前帮孩子关了灯。

    周围一切都暗了下来，唯有视线里的城堡，雪白的墙壁好像被施了魔法，泛起淡淡的莹白星光，层层点点，如同雪色映衬的星空。

    赵星柠不禁张大嘴巴，惊叹道：“它居然会发光。”

    余弈不以为意，想起什么，地“哼”了一声，如果她当初不拒绝，早就能发现了。

    赵星柠没听到回应，转了个身，面向余弈轻声道：“你还在生气吗？”

    “没有，我不生你的气。”赵星柠去姥姥家之前，他保证过，以后再也不跟赵星柠生气。

    赵星柠：“也不许生妈妈的气哦。”

    余弈蒙上被子，不情愿地：“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他掀开被子，往赵星柠那边蹭了蹭，不甘心地问：“你为什么不要那个城堡啊。”

    赵星柠还没睡，回道：“因为妈妈不能白收人家的东西，如果收了她会生我的气。”

    余弈道：“我送的也不行吗？”

    赵星柠道：“不行，妈妈会生气。”

    孩儿皱眉，趴在枕头上思考一阵，突然问：“你有一千块吗？”

    赵星柠肯定道：“没有。”她的储钱罐里最多只有五十块——秦桦阿姨给的压岁钱被妈妈拿去保管了。

    余弈好像松了口气，：“老师欠钱可以欠条，我把城堡卖给你，等你有一千块了，再给我钱。”

    赵星柠睫毛扑闪了一下，脑袋没转过弯。

    余弈继续：“这样不算白拿，你只是暂时欠了钱，以后会还的。”

    赵星柠隐隐觉得不对劲，迟疑道：“不行吧，妈妈不会同意的。”

    “我们不告诉冯阿姨，城堡放在我这里，但它是属于你的，你可以随时来看它。”

    “唔，这么好像没问题，可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一千块还给你呢。”

    她攒五十块都要好久。

    余弈道：“早晚会有的，我又不会催，你什么时候还都行。”

    赵星柠挑不出毛病，点头道：“那好吧。”

    余弈了却一桩心事，满意地合眼入睡。

    后来，他用这个办法忽悠了赵星柠好多回，他们长大后，余总擅自把一笔笔赊账改成了高利贷，扬言要赵星柠用一辈子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