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 10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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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屋瓦楞。

    土墙上严丝合缝结实,树木葱葱,篱笆外土地平旷。

    康熙拉着苏漾进去,那女子端来两根竹木做的凳子,心的让她坐下,道:“奴家夫君外出,还未归来,客人稍候片刻。”

    她坐着与两人闲聊。

    这女子曾是汉城女乔妹,家中有钱财,奈何她家里人想攀高枝,让她嫁给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子,女子不愿,携了钱财,与曾看重的一个,老实巴交的府中杂事男子,一同私奔来了这偏远地带,此处只有他们二人,再者多的人就没有。

    不过这汉子当年尚,比她个两三岁。

    过得是恩爱有加,琴瑟和鸣。

    汉子颇有一身蛮力,早晨上了山上砍柴去。

    估摸着待会就回来了。

    乔妹不嫌脏的拉着她,起身:“妹妹,你这衣裳该换一身了。”

    她嗅了嗅,露出涩意,“都嗖啦!”

    苏漾笑了起来:“那就谢谢姐姐的衣裳,苏苏感激不尽。”

    换洗的衣裳有了,差温热的水。

    乔妹将家中柴火抱出来烧了一阵,拎着水桶往房中盆里倒。

    “姐姐家中简陋,妹妹将就一下,等你亲人到了就好了。”

    乔妹拎着水桶出去,喊道:“这位相公,你家夫人沐浴,你怎么在这傻站着呀!万一摔倒了可怎么办!”

    康熙点头是,随后进了房中。

    而乔妹放下水桶,想了想,拿了菜刀上院子杀野鸡去了。

    房内,苏漾褪下衣裙,沉入水中。

    她拿着帕子擦身时,被康熙要了过去。

    “你怎么”苏漾惊讶的捂住前胸,回头,“你怎么进来了?”

    “娘子洗澡,为夫自然进来帮衬着,总不好让别的男人瞧了去吧?”

    康熙学着那民间话,笑了她两句,紧接着按着她坐下,心的给她擦洗。

    “之前在家中,为夫又不是没给你洗过,现在怎地突然变害羞了。”

    也不知从哪学来的洋腔怪调。

    苏漾听得耳朵发麻。

    她垂下眼,扣着大木盆,摩挲着道:“从前与人叫着姐姐妹妹,心中未有察觉,今日再与乔家姐姐互称姐妹,倒是快活得很。”

    康熙没话,安静的给她洗头。

    “从前叫着你娶个温柔贤惠的妻子,早早抱上大胖儿子,没想今日儿子一溜圈,妻妾足足一个生产队。”

    她偏头看来,语气平静。

    “看来这真是应在了我的身上。”

    “你刚刚在围栏外,自称我是你家娘子。可你或许不知,这门第妾室,在外是不能自称正妻的,要见妻亦或是贱妾,这样才方显身份。”

    康熙一只握着她的,低声:“如今皇后未立,皇贵妃、贵妃之位空悬,独你一人,当得起这声娘子,百姓未有宫廷规矩森严,自然也是当得的。”

    苏漾无所谓一笑:“随你,你爱叫怎么叫吧。”

    水中温热,舒畅,洗去了昨夜到今午的湿腻。

    洗净后一身清爽,她自己擦干了头发,换上了粗布衣裳后,脸颊红润,显得娇俏明媚。

    出尘脱俗,遍身清透。

    乔妹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穿着她衣裳,却美得让人心神颤动的女子,竟是刚刚那个脏得只瞧得见眼睛不错的女人。

    她五官精致,眉如远山黛色,眼梢微提,含着笑意的脸清纯中透着难以言喻的魅。

    哪怕是一身粗布衣裳,也遮不住她的娇色。

    恍若这间陋室,都因此沾染上了仙气。

    乔妹发誓,自己这辈子绝对没瞧见过这般好看的人。

    她震惊了一会儿,双擦了擦围裙,有些局促:“妹妹,你,你生得真好。”

    乔妹这么多年在外,也算见识不错,很快她反应过来,笑着拉过苏漾的,道:“妹妹,还好你家夫君将你脸弄花了,这副模样,看得那盗匪不要钱财怕是也要把人给压回去。”

    她得无顾忌,只当夸耀。

    苏漾回头觑了康熙一眼,见他面上毫无异色才放下心来,开开心心的拉着乔妹,道:“姐姐,我一出来就闻见味道,煮了什么?”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叹喟道:“真香。”

    乔妹道:“妹子既有身孕,那实不该亏待腹中孩儿,这鸡也是奴家那汉子在山中钓的,没花什么钱,莫要嫌弃。”

    苏漾迟疑了片刻,:“姐姐哪里话,妹妹现求个温饱就谢天谢地了,多谢姐姐照顾,来日妹妹会好好报答姐姐的。”

    乔妹莞尔一笑:“算算时间,奴家那口子应该是要回来了。”

    曹操曹操到,那砍柴的壮汉回来,一放下柴,哐当一声响,沉甸甸的。

    进来才看见屋子中多了两个陌生人。

    这壮汉姓陈,名陈庄,原是乔妹府中的下人,曾右脸在一次送镖回途,遭遇劫匪蛮力砍杀留下的,后来与乔妹私奔后,来了这处人迹罕至的山村里,生活至今。

    陈庄挠了挠头:“娘,娘子这。”

    他磕磕巴巴不利索,乔妹笑道:“咱家的客人。”

    她起身把陈庄拉进屋子中,耳语片刻后带着陈庄出来,陈庄那脸上明显,裸的多了几分同情。

    他道:“真真太,太不容,容易了。”

    康熙当皇帝后,少见这种磕巴之人,不过曾经也听徐太医过,这人磕巴一事大多不是生来便有的,而是后天因环境促成,若是好好纠正,几率五五分。

    苏漾拽了拽他,对陈庄淡淡一笑:“陈大哥,今日叨扰。”

    她生得好看,若是旁的男子,见了难免有艳色,陈庄见她,不但没有惊艳之意,反而有些有些不上来的怕?

    乔妹道:“妹妹不知,庄哥曾经娘亲告诫过,越漂亮的女子越是带刺,奴家夫君牢记于心,这才有所冒犯。”

    原是如此。

    差点幻视某个人的台词。

    苏漾笑道:“姐姐哪里话。”

    陈庄生得威猛,饿得也极快。

    他闻见后厨的香味,迫不及待的想去吃点,被乔妹了两句,才不好意思的回头:

    “不,不知,知道你。”他低头看向苏漾腹部,磕磕巴巴,“有孩子了!”

    陈庄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丢人,好好一个莽头大汉气鼓鼓的回头就往房间里跑。

    乔妹无奈一笑,道:“他就是这样。”

    她招呼苏漾过来,同时草草擦身也穿了一件那陈庄大哥的衣裳。

    哪怕是粗布衣裳也显得格外的丰神俊朗。

    乔妹眼神微闪,轻咳一声,正直道:“妹妹别介意,实在你夫君太英俊了。”

    她拉着苏漾悄悄过了另一处,声:“这么英俊帅气的男人,妹妹可要好好看住,如今这汉城女人如虎,不准什么时候就瞧上了你家郎君。”

    苏漾似笑非笑道:“瞧上我家郎君,还得过五关斩六将才行。普通人家女子,瞧上了也无用的。”

    乔妹点头:“确实确实。”

    这农家的膳食不如宫中菜式多样。

    但胜在野菜新鲜独特,野鸡蒸煮无需家养多年的老母鸡,那般需要死炖,放了各种她不上来的佐料,腥味不见,葱花几颗漂浮在上,浓郁的香味扑溢。

    这一艺可谓是得天独厚。

    十月秋狝后,她吃烤鸡倒是少了,因为油腻再加火烤,并不适合孕妇吃。

    不过苏漾也没太表现出自己饿虎扑食的模样。

    带着两三分矜持着,喝了一点汤。

    康熙只吃了饭和野菜,对鸡肉几乎没怎么碰。

    陈庄猛头吃着,一碗接一碗的米饭不见底,鸡汤一碗一碗的泡。

    饭后,康熙扶着苏漾去了院子外消食。

    不用受腹中饥肠辘辘,也不用受到生死危,她方静得下心来考虑。

    “这次你知道是谁要刺杀你么?”

    昨晚到现在,苏漾没问过。

    但为了将来着想,她得考虑以后还要不要跟着皇帝出宫。

    一出宫就来一次生死逃亡,她这心脏科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

    “这是前朝的事。”

    康熙一句话带了过去,“跟‘朱三太子’有关。”

    朱三太子,苏漾并不陌生。

    她入后宫这么些年,朱三太子时不时蹦跶一下,搞点事出来,十八年,二十年,都有他的存在,只是屈于后宫知之甚少。

    不过她对史书上这一段,还稍微有点了解。

    朱三太子是明朝的,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各中好些个傀儡利用来,刺杀皇帝,妄图达到推翻清朝的目的。

    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个朝廷推翻另一个朝廷的困境罢了。

    无上皇位,看来大家都很馋。

    真为老百姓想的,还没有超前的意识。

    不过苏漾就算活到一百岁,也管不了她百年以后的事情。

    女人在清朝,不能考科举也不能读书认字。

    翻不了身的。

    康熙二十年,朱三太子被杖杀佛寺前。

    之后‘反清复明’的旗帜一度销声匿迹。

    没想到今年木兰秋狝,她还挺倒霉的,正好撞见几年一次的搞事。

    苏漾问得点到即止。

    她扶了扶肚子,道:“快五个月了,应该成形了,过段日子问一问闻辞,这段时间应注意着什么。”

    康熙低沉的“嗯”了一声。

    围栏外,夕阳将近。

    火红的太空云海片片,落日余晖下,三两只鸟坐落枝头,树梢下影影绰绰着。

    康熙突然道:“你知不知道朕那年为何七夕在宫外?”

    苏漾端了根板凳坐下,闻言笑道:“你不是,考察民情么,谁知道是不是宫内娘娘留不住你,春心荡漾,想来民间寻欢作乐。”

    “不过也恰好,救下了我。”

    她拉着康熙的,在心里握着,道:“难道还有其他原由不成?”

    “当然。”

    康熙道,“自然还有其他原由的。”

    苏漾靠在他身前,做出个洗耳恭听的姿势:“那还请夫君,解一解惑。”

    她等了一会儿,见康熙迟迟无话,无趣道:“算了,既然不愿,何必开口让我起疑惑呢?故意的吧?”

    康熙道:“因为你曾,让为夫娶个合心合意的女子。怎么才算是合心合意的?仁孝端庄,处理事务井井有条,待朕如君如夫,还是马佳氏娇艳媚人,曲意逢迎?”

    “这都不算合心合意。于是我就想了个法子,民间有七夕情侣为乐,情感纯粹,无家族权贵之风促成,我就去端详着,陷入情海中的男女,相处是何种模样,感情是何深度?”

    “可试探了许多,或为金钱所利,或为美色所迷,皆不是我心中所想的合心合意。”

    “后来由端详试探着,变成了七夕出宫的惯例,无人知道那天,我不在宫里。”

    苏漾:“怎么啥都扯上了我。”

    康熙低头朝她淡淡一笑。

    他这话,并不是为了让苏漾如何感觉到自己教有所成。

    只是他这么多年来的,对苏漾曾经输出她的观念,作一个诠释。

    他虽不知苏漾过去是如何形成的这般性格,但性格中,难免会有周遭环境、文化、教育等等的反馈。

    那是他不熟悉的领域。

    如果他幼年没有遇见过苏漾,那他今日的所有疑惑都不会产生。

    因为他不会去注意,一个后宫里嫔妃所思所想,因为这并不重要。

    喜欢便宠爱,烦了便厌弃。

    他一定会得到他阿玛冷情冷心的真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