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第 第 149 章
冲喜,冲的是晦,迎来的是喜气。
本该大肆操办一下,但由于皇帝这次回来时间短暂,操办得有些草率,但这的的确确是成了皇贵妃。
而大肆搜宫,也搜出来了一点名堂。
长春宫内的宫人,都是待了数年的老人,在凝夏和多鱼两人的监督下,几乎没有任何的作案会。
阴毒段里,在熏香上作段、在膳食上下药,两种可能性被杜绝,长春宫内犹如铁桶一般,多的人进不去。
那只有在长春宫外搞事。
巫蛊之术是其中的一种,合理怀疑也是正常的。
也亏得这些年比较平和,没有大范围的出现勾心斗角,甚至是残害子嗣的事情,其一是康熙减少除了去长春宫以外的其他宫妃宫里次数,其二是满打满算这几年出生的孩童也不算多。
因此这次速度几乎很快,第二天就有了线索。
在宫中的一处池里,有人发觉浮上来了一片绯红的碎布。
这并非昨夜至今日才发现的。
而是前两天下雨,池塘里突然多了一条蛇,也不知怎么就蹦出来了,吓得各宫主子雨天畅游的心思,也完全给吓没了。
后来这块绯红碎布浮上来,大家也没仔细去细纠。
宫中夏日难免会出现蛇虫蚂蚁,打扫得勤还算少见,这次出现了蛇,也只发落了几个周边负责的宫人。
而这块碎布没人重视,料子不算好,准备扔时,被一个洒扫宫女收起来放着,如果不是这次皇帝命人搜宫,一些侍卫口中还问着“最近有没有发现奇怪的事“之类,如果出的线索得到了采纳查探时,还会给予格外的银钱。
这些宫人门便争先恐后的,出最近感觉奇怪的事。
一条断截布料,这才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
托盘里放着这条绯红料子,带着淡淡的皂角气息。
原来保留的那个宫女,已经把它洗干净了。
衣料上的褶皱不能完全摊平,少也要好几年才能形成。
没人认出这块料子,等发下去让宫女们辨认时,有一个宫妃身边的宫女,突然捂住嘴,不可置信道:
“这是承乾宫的!”
其他宫人一阵沉默。
承乾宫自从佟贵妃去世后,就再没人进去住过。
而宫里的宫人,都四散了各个宫里,重新安排了新的主子。
佟贵妃身边的那位掌事嬷嬷,自佟贵妃去世后,就已经离开了宫中,而当初其他随行入宫的两位宫女。
一个成了贵妃主子。
一个是贵妃主子身边的大宫女,颇受贵妃娘娘看重。
如果拿给贵妃娘娘本人,或者她身边当大宫女的多鱼,或许线索会更清晰明了。
那位指是承乾宫的料子的宫女,转了转眼珠,似在回想,又:“奴才奴才曾经看见贵妃娘娘穿过这种料子,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本人亲身用过。”
而且怎么会落到水里,还只有半块料子。
她给不出更多的线索了。
侍卫对身侧的人点点头,随即给了赏赐,回乾清宫复命。
承乾宫出来的人不算多了。
许多年满二十五岁的,早早出宫了好些年,像这次站出来指认的宫女,还算做的不错,自己也不想出宫,得了主子的恩宠,便没有满岁出宫。
再多找几个辨认,只能去找那些太监。
“回皇上,事情就是这样。”侍卫拱,“若没有其他什么吩咐,奴才再去寻找其他线索。”
康熙点头应允,随即看向桌面的那块布料。
他眼神有些阴沉,不知在想什么,少顷,梁九功听见他似在问,又似在自言自语的:
“朕记得当初贵妃从西苑回来,便被以巫蛊之术囚禁长春宫,折腾了好些天。你还记不记得,当年的巫蛊娃娃长什么样?”
梁九功弓着腰:“回皇上的话,不太记得了。”
当年西苑一行,他也是跟着皇帝的,宫中是魏珠在管。
贵妃娘娘先行两天回宫,没想到就遭遇了此事。
那巫蛊娃娃,他后来听魏珠言辞避讳的提过一两句。
非常艳,像猩红的鲜血一样艳,模样似孝昭皇后。
衣裳是比着孝昭皇后的仪容的。
听,若是用孝昭皇后亲身穿过的衣裳料子,效果还会更好,这事乃宫中禁忌,谁也没真的去试过。
承乾宫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水池里?
还正好是前几天下雨,出现了蛇而被人瞧见的?
时间短暂,康熙深查后的确没查出其他东西,便依计放出风声,此乃贼人为了诅咒皇贵妃,下了巫蛊之术,导致皇贵妃一病不起。
第二日天气晴朗,他令人叫来满宫的人,然后再当着他们的面,将那条来历不明的衣料,烧得一干二净,随后用雄黄之类的去晦气。
荣升为皇贵妃的苏漾,身子竟意外的有好转。
已经能下地行走了。
她想晒太阳。
第三日苏漾被凝夏多鱼扶着,躺在殿外的葡萄架下。
这还是学着荣妃那殿里的种瓜果,早些年栽种的葡萄架,她就睡在美人椅上,懒懒的斜靠着柔软厚实的贵妃椅上。
阳光不算特别烈。
从葡萄架下错落微光里,一点一滴的洒在她脸颊上,睫毛翩然欲飞。
皇帝坐在她身侧,神色平静。
平静里,是难掩的戾气,却又在苏漾面前,收得干干净净。
“宫中有人咒我。”苏漾轻飘飘道,“皇上,您把那人如何了?”
“杀了。”
苏漾笑了起来,她似乎是真的信了这谎言。
转而:“好多年都很平静了。”
要是她刚穿过来,是这种生活的话,她或许也不用殚精竭虑,是闺蜜所的,真的能像体制内的公务员一样,安心养老,打卡上班。
一定是令当时的她羡慕的。
可事没有如果,也没有万一。
是不是真的又怎么样呢。
康熙问她:“万一咒杀成功,朕没来得及赶回来”
难道你那个愿望,打算埋进土里,死了也不会再许愿?
那阳光似乎有些晃眼,苏漾张开五指,遮在眼前:“这一辈子很难,或长或短,一眨眼就过去了,真的。”
“玄儿你信不信。”她语气含笑,话间带着喘息,轻而慢的,“当初若是能当值年满二十五岁出宫,那是我真心实意的,还想将来养几个俊俏郎君。“
有那么短暂一刻,她抛弃了所谓的尊卑上下,皇权富贵。
她与玄烨,不再是皇贵妃与皇帝的关系。
而处在一种微妙的,平等,甚至是初始就是不平等的关系,在这种关系里,拥有掌控权的是她。
不是皇帝。
一片阴影陡然打在她眼上。
那是皇帝倾身过来,想抱她的姿态。
他低着头,看着脸色多了两分红润的苏漾。
伸将她抱在怀里。
“我不许。”
他强硬的,“就算将来才发现,就算你成了探花郎的妻子,朕也要把你从他里抢回宫。”
苏漾被他逗笑了:“那将来,千古传诵的赞誉旁,注解,你还是个夺的皇帝。”
两个人在一块时,气氛舒展放松。
苏漾拍了拍他的:“麻烦松一松,喘不过来气了。”
康熙狐疑的松开,见她乐不可支的捂着肚子笑。
仿佛恶作剧成功。
苏漾不再年轻了,她眼尾也有了丝丝的笑纹,多鱼看着是心惊胆战,还斗胆提议让她少笑两下,是老的快。
苏漾权当耳旁风吹过。
这一场病下来,她瘦得快脱了相,染了几分和同龄人的老气,仿佛那些年仔仔细细保养的,一同在这次病里还了回去。
但她笑着时,是真心实意的发自内心的愉悦。
“哎,你不是要打仗么?”
她催他,“心对听闻你回了宫,前方群龙无首,被人给一窝端了。”
这是夸大,也是事实。
康熙这次是御驾亲征半路回宫,如果是前两次,噶尔丹还伺翻盘,他与对方斗智斗勇。
这次噶尔丹明显已经是强弩之弓。
百足之虫,至死不僵。
他回宫也有两三日了。
一直放着噶尔丹之事,也不是个道理。
他喊来闻辞,当着苏漾的面,冷着脸问他:“皇贵妃身子是否已经有了好转?”
闻辞看了眼靠在贵妃椅上的苏漾。
苏漾朝他眨眨眼。
闻辞旋即低下头,“容臣再细细诊脉一番。”
近身诊断后,他诚恳道:“和从前一样,并无好转。”
并无好转,那怎么还能起身下地,还能和他这么一会儿话,只是气有些不匀?
从前闻辞诊出的脉象,是感染风寒,身体虚弱。
再诊不出其他东西,只能满脸愁容的去医书里寻找。
怪就怪在,皇贵妃比之前随时要升天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
难道是他学艺未精?
若是恩师在此闻辞眼眸微暗。
恩师在此,定能断出是什么病情。
人看着精神了,脉象也平稳起来,短时间内,御医里其他人,也没诊出个好歹。
康熙又留了一个白日,晚上即将出宫,前往黄河边上。
噶尔丹也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知道他回宫之事,正欲进行最后一轮的反扑。
他离开前,站在长春宫的台阶下。
苏漾坐在上面,看着他。
康熙忍不住问她:“你最后一个愿望是什么?”
他终于在临行前问出口了。
苏漾轻挑起眉梢,讶异的看着他:“你知道?”
那惊讶只维持了片刻,联想到自己这么多年里,再无入梦的会,很快就想通了。
怪不得当初皇帝那么爽快的就把愿力瓶还给她。
拥有了一个可以实现的会,只要他在余下的日子里去完成,半年,一年,或者是下半辈子。
又或者,这平白得来的东西,皇帝看不上。
康熙盯着她的眼,道:“朕想要你一句话。”
“朕在你心里,重要吗,有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