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雪越来越大了。”
首领皱着眉头往外看, 他们才风干了一批新的肉, 这会儿正用树枝支在火堆上系着绳子烟熏, 孩子们仰着头看得直流口水。
去年冬天最冷的时候, 他们不得不找大石头把洞口堵了起来,然后所有人围在一起取暖,只不过因为火堆不能熄灭的缘故, 石头一直被搬来搬去的。因为一旦石头堵住洞门,孩子们很快会觉得很难受,大人也会感到胸膛发闷,只好再把石头搬开。
他们不能熄灭火,只好忍受寒风。
今年乌去换来了叫做棉被的东西,首领就让所有人的棉被拼在一起,只生一个火堆,轮流睡觉, 再按照乌的意思将剩下的棉被盖在身上, 果然暖和了许多。
当大雪堆积到石梯上时,大家白天做工磨新武器,晚上则由首领下令封住洞口,熄灭了火堆。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里感觉到真正的黑暗。”
乌罗坐在棉被上跟首领交谈,白天的时候还好,他们得老老实实工作,还要吃饭, 即便再寒冷都得将洞门开, 毕竟需要氧气跟光明。而到了晚上就不太一样了, 等晚饭过后,基本上大家都被赶去睡觉好保存体力,毕竟夜晚没有什么可做的。
部落里的人太多了,多烧火堆浪费柴火,还不见得每个人都能烤到火,因此才选择用巨石挡风。
“黑暗?”挨着乌罗坐的蚩歪过头,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头正好可以靠在乌罗肩膀上,于是安心地枕了起来。他人不大,脑子里的水不少,沉甸甸地压着,差点没把巫者压成半偏瘫。
乌罗推搡了下这大萝卜丁的脑袋,勉强拯救出了自己的胳膊,在一片黑暗里幽幽道“是啊,我以前都是住在屋子里,有不需要烧的光,永远不会这样。”
蚩憧憬地发出一声长叹,然后十分现实地回答道“可是,我们没有。”
这不是废话嘛,你们要是有,咱们俩这会儿待在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的是想测试有没有夜盲症吗?
还没等乌罗感慨完,蚩又挨过来,少年人身体像火炉似的,抱着仿佛一个暖手袋,巫者被他狗似的举动可爱到了,就慷慨地伸出手将他搂着,想起自己那个爱哭鼻子的侄女,感觉孩子们似乎格外黏人。
“干嘛?”乌罗有气无力地问道,黑暗让他觉得自己在监狱里头被关禁闭,架一台摄影机就能拍“肖申乌的救赎”。
他从穿越之后就一直在想办法逗自己开心,平日里都挺好的,可现在——谁被关黑屋能开心得起来的。
首领也好奇地挪过头来,她挨着乌罗的另一边肩膀,觉得十分好枕,干脆就靠在上面问道“你从,哪个部落,来?为什么,离开?”
怎么一个两个都拿我肩膀当枕头,我是长得比较肉还是怎么的?
乌罗深深地叹气,连反抗的愤怒都失去了,夜太长又太黑,他大冬天没什么可干的,连体力都消耗不掉,这会儿眼睛亮堂堂地仿佛能发光,要是能有个自己的屋子,估计就直接进商城买游戏机玩了,或者拿电脑放电影看。
商场里有音像店,老电影跟音乐的碟片都有,他笔记本自带光驱。
保证戴耳机,绝不外放!不会骚扰到花花草草跟根本不存在的邻居。
就算再不行!摸副飞行棋出来都可以将就!
“可能时间到了。”乌罗睁着眼睛瞎话,反正他现在在一片漆黑里跟个盲人并没有差多少,瞎话就是实话,“不止是我,还有很多人会去不同的地方,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里的,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活下去。”
首领听得有点疑惑“很多人?可是你,一个人。”
“就是一个人,每个人就是自己走的。”乌罗略微思索了下,双主角跟群像剧太过少见,基本上可以不列入考虑,“他们有些会两个人,不过大多数都只是一个人。”
反正里基本上就只有一个主角,最多男女主,不管是男女频,另一方八成是个花瓶。
首领呆呆地听着,又问道“被,赶走吗?”
“……谈不上,只是时间到了。”乌罗轻描淡写地,“就像风不会一直吹下去,雨最终会停,果子在夏秋才结,春天才能看到绿芽一样。我们有些人,必然要接受他的命运,离开自己的部落,也许还能回去,也许回不去。”
这对首领就太深奥了,她抓抓脸颊,按照现代人的法,她脸上写满了“乌罗你还自己不是神!”的质问。
“你也,走?”首领又问道。
铁血硬汉乌罗可能是在黑暗之中不由得萌生出脆弱的情感来,不禁泪流满面“我是真不想走,上次出差都还没报销下来,走也先把钱给我啊,搞得现在一穷二白努力创收。难道我战战兢兢工作是为了帮公司省钱吗?偏偏是这个时候,我房贷都快还完了,晚几年还能留套屋子,早几年来我还足够有钱到包养你们。”
怕不是997提倡者跟银行联手强行捕抓中年社畜骗钱。
真有这闲心搞个原始时代一日游的旅行行业不比这么搞轻松吗?
杀人猪心啊!
“听不懂。”首领实诚地表达。
“没关系,听不懂是好事,您就当咱们相遇就是缘分。”乌罗拍拍她的手,而蚩已经挨着大人睡得像头吃过安眠药的山猪,就差捏住鼻子呼噜噜地鼾。
黑暗里的睡梦都令人有点不安,乌罗习惯晚上睡觉时留一盏床头读书灯,后来来到部落后火堆恰好能营造出那种朦胧又昏暗的气氛,还足够温暖。这会儿他枕着冷似铁的棉被,唯一的热源是人,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就算是原始社会也总不能随便占首领的便宜,只好搂着蚩温暖下怀抱,瑟瑟发抖地睡下去。
托大雪的福,大家的工作效率提升得格外高,弓箭跟掷矛器都做了一批出来,乌罗最开始没找到合适的材料,只好尝试性地用相当坚韧的蚕丝与麻皮搓揉来替代弓弦,没想到出乎意料得好用。
只不过这事儿的起因就不那么让人高兴了。
发现蚕丝的妙处是源于华做出的第一把弓相当出师不利,当时正在养伤的白连闲着无聊就拿来玩,他不知道有箭,拽拉着放了一记空弓,最后搞得弓毁自伤,蚕丝差点割开那张本来就伤痕累累的脸。
要不是乌罗在这次糟糕的实验里发现蚕丝的韧性极适合当做弓弦,不易断裂,他估计当场就要为自己付出的药钱暴白连一顿。
坏消息是,他们随便捡的木头果然不适合男人们的力气。
部落里的人们不像乌罗整天忧心忡忡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展起来觉得于心不安,就连首领都觉得这个冬天足够舒适。他们在这个冬天没有昏昏沉沉,也没有一直在睡觉,大雪来的时候不再感觉到往常那么冷,加上陶罐能时时刻刻煮出热水,还有定期肉食,已是个极为无忧无虑的冬天了。
在风雪较的时候,他们甚至会穿上加厚的草鞋在空地上不断练习掷矛器跟弓箭,不过由于弓箭的材质问题,男人们禁止使用,提前实验的反倒是那群半大子。
而草鞋经过半个冬天的改良,终于不再维持一个人字拖的款式,被女人们加以实验,终于改出了各种各样的凉鞋甚至系带款,冬天还有加厚款。
尽管这个加厚也只是多垫一层底。
石镞跟骨箭的磨都不太容易,最好的那几根还让乌罗在太岁头上动土,刻意收集走首领脑袋上不少羽毛来进行帮忙配置。首领对此颇有怨气,不过还是以大局为重,默认了乌罗的冒犯,她自己也试过弓箭,这种武器对女人跟孩子来讲都算得上轻松,如果羽毛可以加大杀伤力,那就值得。
羽毛虽然不能加大杀伤力,但可以稳定飞行的平衡。
乌罗没办法跟她解释平衡,于是只管从首领脑袋上薅羽毛,把她一脑袋的羽毛都薅下来为止,总共二十三只箭有了尾羽。
还有几只在开始试验的时候就被乌罗练手时烫坏了,首领要不是敬畏他的才华,可能当场就面目扭曲地上去撕逼了。
第二天天刚亮——透过与山洞洞口不太吻合的石头缝隙能看见光,孩子们就欢呼雀跃地从棉被里蹦出来,冷风瞬间卷入被子当中,冻得乌罗瑟瑟发抖,被迫爬出温暖的被窝开始享受这个早。
“起来!”蚩熟练地掀开被子,抓起迷迷糊糊的酷哥跟乌罗,硬生生把他们俩拖出被窝,要不是长得可爱估计早被死了。
乌罗已经习惯蚩牌闹钟了,他知道自己但凡一刻不起,这个闹钟绝对会吵到他神经衰弱被迫起床为止,于是着哈欠摸出自己的牙刷牙膏,等着部落里的人推开石头出去刷牙。
冬天刷牙最大的问题绝对是冷水,乌罗等着炎将热水烧得微暖后就倒点出来刷牙,反正不是喝的,有点温度就行了。
“啊——”
几个萝卜丁端着水碗跟树枝跑来对乌罗张开血盆大口,垂着眼皮一脸丧意的巫只好倒出几块牙膏粒塞进他们嘴巴里,他们嚼了嚼,咬开树纤维一起刷牙。
刷牙这事儿也是因为冬天实在过于无聊,导致孩子们对任何新奇的事物都保持着极高的热情。最早是蚩,他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巫者每天起来都会嘴巴冒泡,而且坚持不懈,早晚嘴巴各冒泡一次,因此很快就来了兴趣。
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向乌罗求教无果之后,蚩仔细研究了下牙刷的大致模样,开始研究如何自己造一把牙刷。
坏消息是他压根看不懂牙刷是怎么分出这么多簇固定在一根棍子上,好消息是他找了好几天,甚至发动大家一块儿集思广益后,终于在某个夜晚发现了女人们拿来做箩筐的有种树枝咬开来的纤维很像是的刷子。
按照乌罗的认知,这种树枝的纤维过软,更适合当化妆刷而不是牙刷,不过在这个时候也不能要求更高了。
他的史前生活植物图鉴里,依旧如实添加了一棵新树的资料——牙刷树,其枝条可编织箩筐,咬开充当牙具。
本来乌罗是想撺掇孩子去用盐水刷牙漱口,不过首领残忍而坚定地拒绝了他们,理由是盐很贵。
盐其实还剩许多,不过首领不敢随便冒险,刻意还留了大半罐。毕竟五十来口人的盐消耗量还是挺大的,加上一整个冬天要过,她不太相信流浪人会在这么冷的天还跑出来交易,而巨兽少有数百斤,全身肉割下来一时半会的确吃不完,腌制一部分后又雪藏了一部分。
她连食物都不舍得乱用,更何况是孩子们的兴趣。
可是,盐能比我的牙膏粒贵吗?!
乌罗心里极度崩溃却没办法,还好只有几个孩子感兴趣,不然他的存货基本上是遭了殃了。
“咕噜噜——”最开始蚩他们还吞过几次牙膏水,不过被乌罗纠正后就养成了谁能咕噜噜更久吐得更远的坏习惯。
乌罗已经没有心思去教育他们了,他越发觉得自己在往幼教方面发展,得及时控制住。
等乌罗刷完牙后,几个孩子也急急忙忙一块儿刷完,然后往对方脸上喷气。这种牙膏粒刷完后嘴巴里会带着点清凉又似有若无的香气,孩子们不出来是什么,不过很喜欢这样的味道,因此极其热衷对彼此呼气。
“吃饭!”炎严声厉色地看着正在闹,试图往对方脸上喷气的几个孩子,这是对食物的不尊重!
蚩等人瞬间熄了嚣张的火焰,老老实实地捧着碗走了。
其他吃过早饭的人已经开始下饺子似的扑向雪地,往年冬天没办法摄入到人体需要的盐分,大家都有些懒洋洋的,基本上大半时间会睡过去,可现在堪称精力充沛,因此各个兴致高昂,恨不得在雪堆里滚上三四圈,看得乌罗每根骨头都发寒。
他年纪过大,不敢参与,基本上都蹲在边上垒雪冰箱。
最开始的时候,其实乌罗是想把雪堆在洞口的,既可以藏食物,又可能堵风口,后来想想化开了简直是让洞里冰寒三尺,于是放弃了自己这个不现实的想法。
不过他还是顽强地在空地上造了个雪冰箱的雏形,将没办法盐腌的那些肉一层层垒进冰箱里,方便找寻。
白天是烟熏肉的好机会,火会一直烧到晚饭时间,部落里的人不像乌罗这么身娇体软,只需要一碗热汤就能在冰雪里熬上十几个时。男人们练习掷矛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百发百中无虚弦,十次出枪也起码有九次能中,他们的活动范围就比孩子们大许多,经常兴致勃勃地到处乱跑。
不过当然不会像是往日里那样离开领地太远,只好盼着有不冬眠的野兽饥肠辘辘地跑来作死。
这事发生频率其实还是挺高的,因为动物有冬眠跟不冬眠的,还有秋天攒膘攒食物跟冬天去抢劫的几大类。而唯一在冬天频繁活动,甚至有火光吸引动物注意力的只有人类的部落,火的确能驱赶野兽,同时也能吸引野兽。
尤其是人类通常群居,交流跟行动的声音多而频繁,比起其他行踪跟气味被风雪掩埋的猎物,对于饥肠辘辘的野兽无疑是个巨大的诱惑。
今天一大清早就来头饿坏了的豹兽,它闪电般试图冲进领地内,被躲在树上刚准备练的男人们发现,齐齐出手,还没来得及冲到空地内就被扎成箭靶。乌罗才起个身的功夫,豹兽已经死在地上了,鲜血被雪凝住,没来得及流淌。
孩子们绷着脸搭弓射箭,除去脱靶落空的不算,乌罗在首领收尸的时候旁观数过,这头豹兽身上扎成七根长矛,五只箭,总共十三个人前后出手命中,有两根长矛还直接洞穿了它的腹部。
场景血腥得叫人不忍直视。
它甚至不是跑进来的,是被飞出来的长矛惯性推进来的。
乌罗已经算好在吼吼兽的冰箱附近为这只豹兽垒个更大的雪冰箱了。
送上门的食物并没有让首领感觉到开心,她任由跳下树的男人们去拔掉兽身上的武器,孩子们则去找回自己的箭继续训练。
“你怎么了?”乌罗看着满脸写着忧心忡忡的首领,不太明白为什么对方不高兴,总不可能这只豹兽跟她有什么感情吧?
首领摇摇头叹气道“到雪大的时间了,它们会很饿,这只兽弱,它来,被我们吃,会有强的兽也饿,再来,还有多的狼。”
冬雪最可怕的时期并不在开始,而在中后阶段,能吃的都吃完了,弱的野兽会在初期就外出,要么好运气地找到食物,要么就倒霉地成了人家的食物,比如这头不长眼进攻部落的豹兽。它的到来并不是一个好消息,而是意味着号角开始吹响。
冬天的狩猎要真正开始了,人类同样是其中的一环。
人类的体质的确比后世的人要强出太多,可是毕竟没有锋利的爪子跟保暖的皮毛,严寒还会拖慢速度,他们在冬日竞争里的优势实际上并不大。
尤其是一直以来的老对手狼群。
野兽之间也会短暂地合作,群居的人类同样在它们的食谱上。
乌罗听完首领的忧虑,多少心里有点回过味来,别看现在大家配合默契,一旦来得不是一只,而是好几只,那战况就大不相同了,尤其是狼群那样的几十头一群围过来,哪怕可以把它们赶走,这些孩子估计也会损伤惨重。
我们的宗旨是什么,就是一个萝卜丁跟大萝卜都不能少。
要么就一直躲在山洞里用石头堵着,熬过这个冬天。要么就准备好作战,像之前那样点火杀掉试探的几头狼用以震慑的办法在冬天是行不通的。
“不然我们……”乌罗摩挲了会下巴,摸到细密的胡茬,他得找个时间把这些冬风吹又生的投机取巧者剃掉,他若有所思地多摸了会儿,忽然道,“搞个树墙吧?怎么样。”
首领困惑地看着他“树墙?”
神出鬼没的酷哥两眼发光“墙?乌,我们要造房吗?”
“差不多吧,不过没有顶。”
树墙并不是单独靠树的意思,而是乌罗在搜集求生有关的资料时看到的一种老办法,用木头加上树林,把它们人为地封闭成墙面来保卫自己的居住地。毕竟烧砖垒墙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根本就不现实,加上需要时间晾干,根本就来不及,而像是之前造房子时,因为木头用量不大,所以压力较,可是现在是要围墙来保护山洞,要是还全用木墙,资源方面就吃不消。
“墙跟树?”首领去看过那间在河边的房子,可是不太明白‘树墙’是什么意思,树就是树,树可以造墙,她恍然大悟道,“你是,我们砍树?”
“砍是要砍,不过不全然是砍木头来,我的意思是,可以借助树来造墙。”乌罗再一次摇头,否定了首领的意思,
空地前最不缺乏的就是树木,每棵树之间都留有缝隙,他们要做的就是将这些树捆在一起,而中间的缝隙另外伐木来堵塞封闭,再将泥土里拌入草木灰依靠着这些树墙夯土用以加固。
这样就可以节省下大量伐木的时间,短时间内建成一道围墙。
毕竟他们的生产力不高,像是从零开始的泥墙跟砖墙都根本没办法考虑,砍伐木头又太困难。只能从树林下手,借助活着的大树再用绳子与木头填充空隙,就会变成一道天然的围墙,甚至连哨塔都用不着造,直接在树上造个屋就可以。
这样不光可以省下一大半的木头,还可以省下砍木浪费的时间。
唯一的缺点是树根长时间生长很容易顶翻木墙,还容易滋生蚊虫,不过那得是好几年后的事了,等到春天再处理也不迟。
首领模模糊糊明白了些,她想象了下按照乌罗的法,洞穴附近都有高大的墙挡住,不由十分心动,就点点头道“现在就,开始。”
豹兽还没开始处理,首领就将人们召唤到一起,她指着地上瘫着的豹兽严肃道“雪大了,兽多的时候就要来了。”
大家都经历过这样的时间,男人跟女人都非常干脆地搂住孩子,点头道“我们回洞。”
乌罗“……”
有点志气好吗哥哥姐姐们?
首领摇摇头道“乌,我们造墙。”
“墙?”
“那个房子吗?”
“我们要造墙?”
“墙是什么?”
“墙是木……”
“造墙慢,而且人少住。”
……
有没见过房子的人问道,有参与过的男人皱起眉不太明白,还有知道墙是什么的正在兴奋地解答。
首领长吼了一声,喝住这些琐碎的声音,她举着长矛,看起来威风凛凛,严肃道“我们用树拉起墙,保护山洞。”
“用树拉?”默有些不解,“墙,不是要砍树吗?”
解释是另外的价钱,首领十分有自知之明地退后一步,把目光转向乌罗。
“不全砍。”乌罗自觉地走上前,倍感有点运动会时作为解员发言的气氛,微微沉声道,“你们看,树在地上,墙也是为了放在地上,我们砍掉一部分树把中间可以走动的空隙堵住,用绳子拉紧,就可以省下砍所有树的功夫。”
只不过这么做的话得按照树的生长来造墙,不能按照人工那么平整。
不过这时候还要什么自行车。
乌罗还找了根棍子在雪地上画出树跟木头如何联系成一堵墙,这么一一看,大家就明白过来这样造墙大致是怎么回事了,便点点头道“好啊。”
默问道“我们去砍树?”
“不,我们烧树。”乌罗露出了邪恶的微笑。
玩火基本上每个孩子必不可免的一道童年“阴影”,同样是乐趣。拿石斧砍树太耗费体力而且进展不大,他们之前造房子用不着大量的树,用石斧砍下较粗的树枝跟树就足够,可现在是拿来造围墙,内部这么多树,一根根砍过来并不现实。
男人的力气足够,是工具追不上,完全可以扬长避短。
乌罗大概检查了会儿树木的范围,找出较空的地方挖出大致的隔离防火带,然后让男人们挖开一层泥土直接开始烧树根。
这是冬天,树木较为干燥易燃,一旦火势加大,可以直接捏雪团熄灭,反复多烧几次树根,再加以外力,整棵树不砍自倒,就可以直接拿来当做木材使用。
而孩子们负责砍下树上每一根树枝烧成草木灰或是编造泥墙,女人们则负责编织绳子还有和泥。
伐树时又经历了几波野兽的袭击事件,孩子们的弓箭用得愈发熟练,加上身形较,灵敏度较高,隐匿在丛林里几乎看不着,因此造围墙一事开始后,他们几个弓箭手就开始跟男人们一块儿轮换着巡逻。
这两次袭击分别是从河边跟正面发展起的进攻,也直接为部落的人展现了围墙的防守力。
墙并不是收集完所有材料之后才开始统一制造,而是边砍边造,先从两侧开始,按照树木上用炭笔制造的记号慢慢往中间收拢,而两侧都有利用穿孔制造出一扇容人通行的大门,较高但窄。
而和好的泥土唯独绕开作为门的那几根木头没有封住缝隙,不然大家就只能从正面走了。
这个世界的野兽有会爬树跟不会爬树的,且弹跳力极强,前后几波野兽为造墙事业的完善度添砖加瓦。
它们其中有试图跳上大树进攻部落的,大多数形单影只,刚下来就被解决了,不过仍是个隐患。于是人们在树上悬挂着活结的渔网制造陷阱,这些渔网都是用掺杂了蚕丝的绳子拧成的,用巨兽的爪子测试过韧性,足够撑到人们送进陷阱的野兽去见阎罗王了。
树有高有低,爬树的野兽也会选择更轻松的树木来攀爬,因此可以通过树木的高低来推测出野兽会选择的入口设置陷阱,加上渔网足够大,可以连接两棵树来布置。
这项工作倒不算很艰难。
就是有一次绿茶在树木上穿梭时,不慎触发机关,差点没被孩子们射成箭猪。
挂在渔网里的绿茶生无可恋,这几张渔网还是他亲自安装的,没想到终日鸟反而被啄了眼睛,他挂在渔网上晃晃悠悠,还好活结系在较为结实的树枝上,他孤独地着摆子,绝望看向正走向他的乌罗道“乌——救命。”
孩子们嘻嘻笑着,拿着弹弓跟弓箭在底下凑热闹。
乌罗仰起头奇异地看着绿茶,忽然道“绿茶,下次把结在树枝上吧,我发现这样挂着足够高了,跳下来跟摔下来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啊,我们在地上挖个坑,扎上木矛,它一挣扎摔下来就被刺穿了,你觉得呢?”
绿茶忽然感觉一阵寒意从脚底板直升心口,他立刻就不挣扎了。
最后还是默跟乐爬上去把他解下来的,其他人负责哈哈大笑。
绿茶遇到再危险的野兽都没有感觉到腿软过,可是他发誓在看到巫自信满满的那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胆寒了,他扶住默的肩膀,认真地道“默,你愿不愿意,帮我去网?”
默英俊的脸庞上露出醉人的微笑“不愿意。”
绿茶“……”
感谢绿茶的奉献精神,乌罗察觉到树不够高,野兽掉下来可能会摔片刻的头昏脑涨,不过按照这时候它们的生命力来讲,还是有可能醒过来继续狩猎的。白天大家还有时间反应,可要是等到晚上呢?
他可不想大清早醒过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饥饿的野兽咬断喉咙,这年头死一个就少一个,哪怕是孩子都损失不起。
于是大家又在布置渔网陷阱的底下快乐挖坑,插上削尖后的树枝。
至于不会爬树的野兽尝试过撞击墙壁,盘根错节的大树足够结实,加上泥土把缝隙塞得严严实实,围墙纹丝未动,除非有野兽能将连接在一起的大树撞翻,否则围墙很难撼动,只得绕转前门突袭,重复被扎成筛子的命运。
在没有办法足够深的桩跟建造砖石墙时,树墙的确是个现今里乌罗能拿出来的最好方案。
有过几次遇袭的经验后,人们对造墙的热情越发高涨。起初大家到了晚上就想回到洞里去,后来发现这个冬天有鱼有肉有果子,他们的夜盲症没有往常那么严重,活就越干越晚,床倒是越起越早,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时每天干二十个时的活。
乌罗监工监得心力憔悴,生怕自己哪天猝死,好几次甚至靠着树墙就睡着了。
又一个月圆日,雪彻底没过大腿的时候,部落的围墙终于彻底竣工,按照乌罗粗浅地估算,他们这项工程前前后后用了差不多一个半月左右,快不快,慢不慢。
唯一的好处是不少树桩被挖出来当柴火烧,篝火点得非常大,飘散在漫天的火星显得很美,有几分烟花的绚烂。
看起来居然怪浪漫的。
因为用以填充的木头过于巨大,有时候还要将两到三根连在一起,基本上每次都是借助绳子通过两边的木头将它们拉动起来嵌合其中。
首领跟象征性来帮忙的乌罗,还有其他几个男人拉起最后一道墙的时候,不由得感慨道“狼兽,再也偷吃不了,肉了!”
乌罗无言以对,他没话,这么朴实的愿望,他还能什么。
不过这个竣工只是木头竣工,而不是泥土竣工,糊泥墙事业仍在进行。
树墙的落成让众人非常兴奋,加上最近又落网了几只野兽,首领非常慷慨地翻出雪地里冻着的兽肉跟几块完成的烟熏肉出来庆贺,他们在干活的时候清扫了足够多的雪,点起巨大的篝火。而首领可能是终于意识到这位巫除了聪明的脑袋就没有任何舞蹈细胞了,她将吼吼兽的头盖骨翻出来戴在自己的头上,映照着火焰被拉长了身影,宛如一只长着人身的巨兽。
新造的窑烧成了不少大件的陶器,炎终于得以施展身手——她将所有材料都倒进大口瓮里烹煮,又特意蒸上了几块烟熏肉。
烧火格时,乌罗还刻意多烧了个蒸笼,这年头没有别的办法做笼屉,只能是一个盆下面戳好几个大洞;而酷哥不甘示弱,终于烧出了他的大型三脚礼器。
两个东西差不多大,完全可以搭在一起,乌罗教炎组合过几次,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东西就像是一个甗了。
酷哥所造的是陶鬲,他则造出了甑,这两个结合在一起就是甗。
他去博物馆时看过相差无几的陶器。
而炎从新的陶器里领悟到了蒸的概念,她前前后后蒸过各种各样的材料,植物的根茎蒸起来会更甜,肉会更软烂,果子会……化开。她还无师自通了什么叫原汤化原食,底下蒸过食物的水多少会带有点肉类与根茎的香气,再将鱼切块放进去炖煮,喝起来会有肉的味道。
所谓煎炒烹炸,闷溜熬炖。
乌罗相信在不久的将来,炎就会掌握各种各样的大厨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