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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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腌肉需要长时间的等待,且不需要人帮忙。

    给首领和炎演示完这个简单的步骤之后就得等到三天之后再进行风干, 乌罗自然不算把自己泡在盐里泡到脱水, 因此很快就走了开来。

    今晚没有什么大型活动需要庆祝,毕竟几个受伤较重的男人吃过药之后都直接占着乌罗的床睡下了, 不知道是过于疲惫还是因为药里可能含有安眠成分。乌罗也希望他们多睡会,伤患跟病人的确需要长时间的休息。

    而孩子们仍然缠着那两个年轻人在讲狩猎过程之中的细节,山洞里虽没那么热闹,但也称得上是气氛温馨。

    而首领在忙完琐事之后就开始画她的石板,最近她也开始拿炭笔在石头上画画了,先个草稿再刻。

    这样的大兽非常难得, 战士们会分享狩猎的经验跟过程。

    因为没有在现场, 首领特意把精神还挺好的绿茶喊了过去一起画。

    本该到点睡觉了, 可是乌罗睡不着, 除了他的床被伤者们占住, 还有刚刚受到的冲击。要是思绪一缓慢下来,就能感觉到粘腻的血肉仿佛还在手上流淌着,湿润而炙热的, 仿佛抓着生命。他下意识擦擦手掌,看见乐正歪在洞口边,他没睡着,而是把羽喊了过去,父子俩正靠在一起话。

    乐没有白连受伤那么重, 只有胳膊上有好几道抓挠的痕迹, 还被咬了一口, 看伤口形状应该是憨憨兽咬的,大板牙非常明显。

    之前乌罗把心思都放在了白连身上,既然这会儿睡不着,觉得自己这个领导很有必要亲切地慰问一下乐。

    于是巫者非常没有眼色地走过去,扰人家父子欢乐。

    “嗯……”方才在远处还没有看见,等到乌罗走近了之后才发现乐的手上托着一只鸟,还是一只瞎眼的鸟。

    不是,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回事,都跟眼睛过不去是吗?

    “等等——”乌罗快步上前,完全不顾自己扰乐跟羽的亲情时光,脸色渐渐严肃起来,他用手翻了翻那只鸟,忽然有点心情复杂,“你该不会是爬树去抓了食婴鸟来逗儿子开心吧?你这虎的程度都能跟首领相提并论了。”

    这世界上的鸟总共分为两大类,一种是天上飞的,一种是地上走的,而在天上飞的还有体型大的差别。

    乐掌心里的这只幼鸟是会飞巨鸟类里的佼佼者,现在长得只有羽的前臂这么大,可是完全体差不多有半个人高,攻击方式是把猎物抓到高空摔死。这只幼鸟应该是学飞还没有多久,他们在秋天的时候见到过它爸或者它妈或者它亲戚同类总之是完全体的它,据这种鸟非常喜欢吃脑髓跟幼崽,除了人类之外,它也经常袭击其他野兽甚至是同类,是肉食动物。

    部落只到过一次这种鸟,还是因为它想飞下来抓走默,结果被反应迅速的默开膛破肚,这才丢掉了命。在弓箭没有发明之前,可以这种鸟只要不浪,基本上制空无敌,起码偷家喂饱自己是绰绰有余的。

    除了吃幼崽这事儿是乌罗亲眼见过之外,其他基本上都是首领跟战士们七嘴八舌解释补充的。这个吃幼崽倒不是乌罗看到这种鸟进食的过程,而是当时他们剖开了这种鸟的胃部,剖胃是部落里寻找食物的习惯之一,乌罗很难接受不过没办法反抗,他被迫看到了鸟胃里面有非常的还没消化完的婴儿肢体。

    他甚至还能看出是什么部分的肢体,这些肢体又能拼凑成一个才多大的孩子。

    胃口尽失的乌□□脆专心文化,他给这种鸟起名叫食婴鸟,而那天的鸟肉汤他一口都没有喝。

    首领还特意告诉乌罗,以前在大部落里的时候,婴儿发出哭声,就会被这种鸟盯上,趁着大人不注意就会叼走吃掉。

    不过比起躲在山洞里的人,它们更喜欢袭击猴群,甚至还有玩弄食物的劣性,即便不饿,也会将刚出生的猴子活生生摔死在猴群的领地里挑衅。

    这种鸟只有一个长处,就是羽毛非常漂亮,要不是习性跟食谱过于恶劣,乌罗会考虑给它起个好听的名字。食婴鸟听起来应该长得像是秃鹫那样,实际上它们但从外表来看,反而很优雅美丽,体羽基本上是白色的;而颈背处的羽毛是黑紫色的;尾羽是泛着金属光泽的墨绿色,展开翅膀仿佛一把把锐利的尖刀,是金属灰渐变到墨绿与墨紫。

    脖子处还有一圈的白金色覆羽,颜色鲜亮的仿佛巨型翠鸟。

    这世道就是这么不公平,人穿得五彩斑斓就跟翻了油漆桶一样,可鸟类生得五颜六色就显得美丽可爱又和谐。

    哪怕它是个食婴的恶魔。

    “这个是你们今天到的吗?”乌罗有点嫌弃地看着这只幼鸟,它已经开始长羽毛了,有一部分还跟鸡仔似的毛茸茸的,有一部分则光秃秃地露出皮肤,还有几根能数得过来的漂亮羽毛,看起来怪恶心的。

    让乌罗真正认出这只幼鸟种类的是它脖子上那圈白金色的覆羽,简直像是警察叔叔的白色手链一样醒目。

    乐摇摇头,他是个有问必答的好男人,还附送一个招牌傻笑“是羽。”他摸摸羽的头发,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是羽?

    然后呢?大哥?大爷?怎么抓的啊?人家飞高空上你能把它眼睛给穿咯你们是有什么我完全不知道的超科学手段吗?

    迫不得已,乌罗只能自己寻找答案,他捏着那尸体嫌弃地看看,确定没有其他外伤,只是眼睛被洞穿了,忽然愣住,“羽,你是石头下这只鸟的吗?它当时在飞吗?”

    羽是个好心又怕生的孩子,经过这么多天跟乌罗的相处,他仍是不像蚩跟酷哥那么善于表达对巫者的好感,于是羞怯地笑笑,不太好意思地把自己塞进了乐的怀里,解释道“飞的,我看见,就了。是乐找到的。”

    “是乐找到的……你的意思是,是你自己把这只鸟了下来,用的石头?”乌罗顿感匪夷所思,都是眼睛部分的伤,吼吼兽的眼睛是被战士们扎烂的,可是食婴幼鸟的眼睛只可能是一击必杀,顺着眼睛直接洞穿大脑,所以才彻底死亡。

    否则没有别的解释了,身上又没其他伤口。

    羽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头发,不太好意思地点点头,不过他很快又补充道“是华,给了我弹弓的。”

    “你是拿弹弓下了这只鸟?”乌罗又问道。

    羽温顺而乖巧地点点头,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跟着他亲爹一起傻笑起来了,脸颊还泛着桃粉色,乌罗没想明白他到底是觉得害羞还是觉得高兴,也可能是情绪混合双,导致面部神经一下子失调,否则没有别的理由可以解释了。

    人不可貌相啊!没看出来您还是个神射手。

    这时候的孩子们头发都长得偏长,羽紧张的时候就喜欢抓自己的头发,他像个姑娘似的偷偷抬眼观察乌罗,仿佛即将发试卷时看老师脸色猜测分数的学生。

    大概是乌罗震惊的神色过于明显,导致羽有点不安地看向他,询问道“不好吗?”

    “挺好的。”乌罗慢吞吞地道,“好得不能再好了,真的,我作为一个文职工作者,完全没有必要跟你们在这种事情上比较,那句话怎么来着,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嘛,人家甘罗十二还为宰相呢,你这本事不算什么大事儿。”

    不过话虽如此,但自觉飞镖玩得不错的乌罗还是内心有点受挫,他本来还想拿弹弓炫耀给孩子们看看,那玩意基本上就是个废的,只是想给华解释下原理罢了。

    什么叫高手,高手就是羽这种拿着钝刀都能片出花来的大神!

    一个平衡跟甚至谈不上任何弹性的弹弓,他居然能下一只食婴鸟?

    给你一把弓岂不是要上天?

    羽又一次羞怯地笑了笑。

    而乐就像是全天下发现儿子高考满分就要犹豫上清华还是北大的家长一样,乐呵呵地傻笑起来“昨天晚上,羽的话,我还,他在睡觉。我以前睡觉,一个人,杀吼吼!”然后他顿了顿又道,“今天杀兽,我让羽指,就找到这只,鸟。”

    乐又跟乌罗强调了下“羽,没睡觉。”

    “那叫没做梦。”

    乌罗纠正道,他决定多问点详细信息“羽,你是从华那里拿到弹弓的吗?他教给你的,还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玩的?”

    羽沉思了片刻,解释道“我们在洞里,华拿弹弓,然后我们抓草,绳断了,石头出来到我。我们互相,华他,明白了,让我自己去外面。”

    你们互相是个什么骚操作?

    乌罗忽然又庆幸起自己没有亲自教导羽了,就按他这手劲儿跟瞄准度,搞不好自己就躺地上了。

    不过不管怎么,羽对弹弓的适应能力远远超出乌罗的想象,然而他还有一个问题要解决。

    “弹弓是你弄坏的,还是默弄坏的?”

    “绳子,我和华,拉坏。”羽有点羞愧地回答道,“我不是,要弄坏的,是它坏。默把弹弓掰断。”

    啧。

    麻烦了。

    这些原始人的身体素质远超出乌罗的想象,他早有感觉,毕竟一个弱男子不可能吃到一米九这样的身高。

    更何况这时候的史前生物不是吃素的,连鸟都能长得跟狗一样大,加上气温的不稳定,人类能生存下来,身体素质必然远胜后世,只是乌罗没有想到在力气方面会超出这么夸张的程度。孩子们还好,正常的木头就可以解决工具需求,可像是默这样的成年男性,他们需要寻找更结实的木头来制作武器。

    否则基本上就是一次性的,要是花长时间去磨弓箭,却拉一拉弓臂就崩断了,那简直就是鸡肋。

    弹弓的绳子坏了算不上什么□□烦,弹弓是靠弦的弹性,绳子本身就不是什么最佳材料,乌罗看过书后就算用动物的筋来增加弹弓寿命。而弓就不太相同了,弓箭真正的力量来自于弓臂,因此弓臂可以变形,弓弦却不可以,弓弦需要高强度最好是无弹性的材料。

    麻绳虽然没有弹性,但是不够韧,而且看弹弓的实验,捆成绳子都硬生生被拽断了,更别提捻成细丝了。

    现在弓臂跟弓弦都找不到合适的材料……

    “你你们……没事儿吃这么大块头干什么,少点一些力量,多点一些敏捷跟运气不好吗?”

    乌罗叹着气拔了那只幼鸟屁股上长得最好看的一根尾羽,在羽跟乐父子俩疑惑的目光下忧愁地绕到首领身边,跟绿茶一左一右将她挤在中间。

    全无感觉自己扰了首领与绿茶的巫者今天大概已经完全丧失了看眼色的能力,他不停地转动着手里的墨绿色羽毛,叹息道“愁啊。”

    首领放下石头,极有男友力地把乌罗的脸捧起来,用大拇指搓搓他的脸颊,跟刷鱼鳞相差无几的手法,认真地回答他“不丑!”

    乌罗赶紧扑哧着扇动自己的两条胳膊,仿佛一只无辜的雏鸟在努力从人类的手中拯救自己,挣开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秃噜层皮下来了,心有余悸地道“那是,我名叫乌好看你懂吗,我是我发愁,不是我真丑。”

    “噢。”首领眨眨眼睛,忽然劈手夺过乌罗手上的羽毛,高高兴兴地簪在自己的头发里,转向绿茶强调道,“好看。”

    绿茶狗腿地顺从她“好看!”

    正经事呢,能不能严肃点?!

    乌罗感觉自己吃了口狗粮后很是悲愤。

    部落里有部分人是固定的伴侣,比如乐跟梨,结伴能一块活到现在还一家多口的其实并不算很多。至于其他人是什么具体情况,乌罗就不太清楚了,梨跟乐也完全谈不上是为了感情之类的原因在一起的,他们只是运气比较好,谁都没死,能陪在孩子身边,为了避免血缘混乱,他们俩固定在一起生孩子。

    其实就是搭伙过日子。

    乐跟白连应该是部落里少数知道自己是哪几个孩子亲爹的男人。

    至于绿茶,就没见过他跟女人们有格外深入的来往,倒是今天跟首领一块儿画画看起来有点不太一样。好像华对首领也有点意思在,狗头月老乌罗翻开姻缘谱瞎扯,在自己脑洞的康庄大道上狂奔,完全不考虑现状。

    “羽毛?”首领推搡他,问道,“哪来的?”

    “羽的。”乌罗觉得自己在绕口令,他比了个弹弓的姿态给首领看,“之前做的弹弓,他下来的。”

    首领下意识放下了石板,惊奇道“弹弓,可以羽?”

    “可以。”乌罗点了点头,觉得首领这个法有点怪,难道不是鸟吗?

    于是他们三个人再次冲向了人家父子俩。

    这次羽已经趴在父亲腿上睡着了,乐正算把他抱起来放回到棉被上去,那只死掉的幼鸟丑陋地躺在泥土里,仰天状死而没有目。

    “食物。”首领的脸色微微发沉,她就地捡起幼鸟,比对手中的羽毛,忽然发难道,“乐!这只鸟!”

    乐被吓了一跳,手一松,羽的脑袋瓜就重新倒在了他的大腿上,听起来好一声闷响,男人摸摸头,有些惊慌失措地道“羽的,我想,让他看。”

    乌罗迟钝了有一两分钟左右才反应过来首领是误会乐私藏食物了,急忙帮忙圆场道“这是羽的鸟,掉在森林里,乐帮他捡回来的。他之前受了伤,我又急着想知道弹弓的威力,所以才没有交给你跟炎。”

    这见鬼的公有制度有时候也挺坑的。

    首领沉着脸,怒气未消,她的目光在羽跟乐脸上直转,过了许久才点点头,大概是信任乌罗的辞,不过她想了想,还是提醒道“不要这样做。给我,可以再吃,我让羽看,你来问。”

    乐急忙答应,他有点丧气地垂着头,仿佛一只偷吃蜜后被蜂蛰傻了的大棕熊。

    乌罗一瞬间觉得乐挺不容易的,然后就屈服在了万恶的阶级制度下。

    弹弓的使用人已经睡着,首领不算把羽再推醒,她叹口气又问陷入沉思的乌罗道“乌,弹弓呢?”

    “被默掰坏了。”

    首领“……”

    她开始怀疑乌罗是在驴自己。

    别问,问就是白走一趟!

    不过首领的态度同样提醒了乌罗,这种公有制注定是不会太长久的,他们现在还需要足够多的食物,生产力一时半会儿上不去,等到食物充足,不需要每天都花费大量的人力去采集跟狩猎的时候,可以直接按照部落现在不得已为之的情况组建成一个个家庭。

    仍以公有制为主体,慢慢转向并不完全的私有制。

    毕竟一旦陷阱、弓箭、弹弓还有渔网这些工具成熟,食物就会大大增加,要是始终维持着完全上缴的公有制度,大家不会提起太大的激情。

    乌罗敢,如果狩猎队的男人跟采集队的女人一天所获得的食物只需要上缴一半给部落里供养其他人,他们的热情能迅速上升一倍。

    这并不是什么劣性,而是人的本性,促进人前进的本来就是**,直视**才能走得更远。

    不过这不是现在该考虑的问题。

    看来还是得去找一下美人邻居,找点东西跟他换一下弓箭跟盐的秘密,就等开春吧,那会陶应该烧出来了。

    折腾了半天,乌罗终于有点困意了,他的床被伤患占住,只好去占这些男人们的棉被,跟几个年轻人凑在一起勉强睡了一晚,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这情况像是被黑青旅宰了一顿,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意识就这么在闪烁的火光里渐渐模糊了。

    第二天清早起来,受伤比较重的几个男人都没发烧,不过精神萎靡了些,脸色比起昨天洗过后要好看点。因为大兽跟受伤的原因,他们今天不需要出去猎,不过还是得留在部落里做工,而首领自己则带着女人们继续去采集。

    外头开始下雪了。

    乌罗先检查伤口,大部分人的伤都已经在慢慢愈合了,只有“被开膛手”白连还半死不活地躺着,绿茶帮忙把一整块肉往他嘴里塞,生怕噎不死他一样。

    白连的伤口情况不太乐观,可能是因为昨晚上的泥巴,有点化脓,肉有发烂的迹象。

    “你准备一下,接下来我给你动个的‘手术’。”

    乌罗没办法,找骨刃用火烤了烤,又倒上双氧水消毒,将那些烂肉心翼翼地剔下来,完全不知道什么叫手术的白连正吃着肉,惨叫声瞬间梗在喉咙里,差点没噎死。

    好在仗义的绿茶给他来了个热水浇脸,好歹把肉给冲下去了。

    乌罗重新给白连贴上纱布,把他的肚皮遮住,听见方才白连的惨叫多少有点愧疚,拔牙还给个局麻呢,更何况剜肉,他一边洗手一边为自己的处理手段而感到内疚,诚恳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相信你会活下来的白坚强!”

    白连奄奄一息地躺着,半晌拽了拽乌罗的裤腿,问道“还有肉吗?”

    吃得多就恢复得快,这是男人们坚定的信念。

    乌□□脆而慷慨地把自己的早饭让了出去,他一大清早起来给男人们看伤口清除腐肉,现在完全没有胃口。

    没有吐出来都是靠着这点半路出家的医者仁心。

    相较之下,作为家属的酷哥倒是没心没肺的,吃过早饭就盼着陶的事,对部落而言,只要人没有看起来快死了,那受什么伤都会好起来,更何况还有巫者在这里治疗,他心放得比乌罗都宽,一大早就蹦蹦跳跳,踏踏自己的草鞋想着往外溜。

    乌罗对自己的医疗技术没什么信心,因此多少有点道德感上的多愁善感,他提着酷哥去看白连,昨晚上是不想伤口把这子吓坏了,今天好歹包得差不多了。白连跟酷哥没什么,男人见着孩子过来,就撑起身来看看,又摸摸他的脑袋,把碗里咬过一块的大肉喂给了酷哥。

    “吃。”白连拍拍他。

    酷哥就吃了,他看看白连的伤,终于找到点忧郁感,“你吃饱了吗?”

    “可多了。”白连骄傲地挺挺胸膛。

    酷哥点点头,他把那点肉全塞进自己的嘴里,然后站起来往外走,今天还有陶器的活干。

    看来古往今来探病的人吃病人的水果篮这一习俗,都没什么大改。

    乌罗有点无奈地看着白连,叮嘱他道“这里面就你被兽刨得跟条鱼一样,你可别逞强啊,要是发热或者肚子痛就让人过来喊我。”其实喊他也没什么用,看情况外伤吃消炎药跟控制住腐烂情况应该能康复,就怕会感染到内脏,巫者底气不足地道,“我到时候给你吃点止痛药,总好过生受折磨。”

    白连非常乐观地点点头,还亲切地问道“要我干活吗?”

    “你躺着吧。”乌扒皮还不至于那么没有人性。

    白连眨眨眼,“哦”了一声,他倒不是很担心自己出事,蚩当时烧得像根火把一样都没事,他还没有烧呢,只是肚子开了,这种伤每年都有几次,有时候严重了身体就会热,人也昏昏沉沉的,只是男人们能熬,多数时候就熬过去了。

    这次受伤睡醒过来,他一点都不觉得晕,虽然痛是更痛了点,但人不觉得难受。

    白连盲目而乐观地信任着乌罗的医术。

    可以部落里唯一心虚的只有乌罗本人。

    不被允许动弹的只有白连一个,他的伤口的确太深,大家洗干净之后对伤口一目了然,自然清楚他肚皮上那道伤只差一点就把整个人撕开。

    因此部落里没有人质疑乌罗不准他动弹的命令,而其他男人则不甘待在山洞里老老实实地干活,纷纷投身入制陶行业的怀抱。

    雪是昨天开始下的,虽然并不大,但等众人来到河边时还是能明显地感受到棚子底下跟其他地方的颜色是不同的,男人们还没有见过棚子,有点好奇地挤进去,觉得新奇又有趣。

    今天人手足够多,乌罗看着他们轮流挤进棚子里,忽然心念一动,起了做个陶坊的主意。

    昨天造这么一个棚子,是因为人手不够跟时间不足,木头本身是足够的,而房子顶部像是蒲扇的叶子跟树叶混合在一起,有很好的防水效果。因为总共有两层的缘故,薄薄的雪压在最外面,有些化成水后就顺着叶子滑下去,不会湿底下支撑的木头,更不会渗漏到新做的陶罐上。

    以后东西总是会越来越多的,陶器随着大变化阴干时间有长有短,要是有时候不慎阴干的时候遇到下雨天,难道搬来搬去吗?一件两件还好,等陶器一多,那效率就太低,工作量又太大了。

    “乌,我们,做什么?”

    孩子跟孕妇们都自发去做自己昨天干的活了,他们还有陶器没捏,昨天做好的泥土被雪冻干裂了,他们就拿罐子去河边取了些水来重新和泥。

    乌罗沉思片刻,高深莫测地量着眼前几个包着纱布的壮丁,亲切道“我们来造房子,做陶窑吧。”

    在女人们做陶的时候,身强力壮的孩子跟男人们开始按照乌罗的计划从基础上开拓这个棚子。

    最开始乌罗只是想遮风挡雨一下,熬过这次烧陶,可既然要长远发展,那么就起码得个底,不然风一大或是雪厚了,压下来这些东西就完蛋了。桩倒不是难事,他们刚开始的时候拿的木头较细点,可以扎入泥土,之后换更厚实的木头,只需要按照之前遗留的位置钉下去就可以。

    这时候没有合适的工具,好在男人的蛮力能解决,乌罗就看着他们按着木头的枝桠恶狠狠地往泼了水的泥土里强行按压下去,不由得感慨原始人民智慧跟蛮力的结晶是多么可怕。孩子们不负责大木头,他们被乌罗派去找寻足够多的草跟细树枝来编成一扇扇墙,而附近挖出细细的排水沟,挖出来的泥土和水后能糊墙,挖出来的坑又能种点植物,或者把雨水跟雪水排走。

    原先的棚子被掀下来,半是改造半是拆解,女人们乐呵呵地看着他们,慢轮加快了制作过程,她们不知疲倦地揉捏着泥土,按照乌罗的要求认真地开始做大件的陶器,而昨天做的那几个陶器摸起来有点半干了,下点力气再捏,内部还是带着点软。

    里头还潮着。

    乌罗若有所思地看着屋子,他们这次造了个圆形的屋子,酷哥跟蚩骑在男人的脖子上,被顶上去给屋顶系绳,好家伙,这屋子少有三米多高,搞得他站在里面感觉空落落的。

    透过屋顶的木头简直能即兴唱铁窗泪。

    “你们几个别让他们摔下来,抓稳了。”乌罗叮嘱道。

    男人们点点头,憨憨笑道“他想,下来,都下不来。”

    乌罗“ex?”

    看着那些憨厚而正直的面容,乌罗忽然对人生产生了怀疑,那句话听起来很可疑应该不是他的错觉吧。

    陶器跟屋子造了好几天,不过好在他们在改造的第一天建起了基础,还有了一面墙,把找到的材料全部塞在陶器上,让它们安稳地渡过了只有一面墙的一天。而男人们只休息了两天,又再度出发去狩猎了,白连的伤势好得不太快,不过仍在好起来。

    其实像他这种严重的外伤,只消毒擦了点药,几乎没做什么缝补方面的处理,才四五天下来居然就肉眼可见地在恢复,这不叫好得不太快,而叫好得有点太快了,只是暂时还不能随便乱动。

    有时候乌罗都怀疑他们到底是不是正常人类。

    不过总归是好消息。

    屋子落成的当天,乌罗跟孩子们终于开始造窑。

    孩子们对圆顶木屋很感兴趣,他们糊了好几天的泥巴,编了好多天的草墙,可从没想到连起来会是这么漂亮的东西,还能防风避雨,因为屋子里没有采光,乌罗刻意搞了个火堆放着用细木棍搭建的床,不管是孕妇要堆积陶器还是制作陶器,都可以坐着顺便烤烤火。

    都是女人孩子的,长时间在冬天雪地里工作,身子骨再强也受不了。

    酷哥看着堆了一墙壁的陶器,还有坐在床上的孕妇们,忽然觉得好像回到了山洞里一样,他们只需要搬运泥进来做工就好了。

    “乌。”酷哥过来推搡乌罗,问道,“我想在这里,住,做陶。”

    乌罗有气无力地回应他“你跟首领。”

    酷哥撅起嘴,就不吭声了,他们只是限于时代对许多事物的认知比较少,并不是脑子傻,更别提他在这群人里都算聪明的一挂了。他跟乌罗,其实就是知道首领那里没有希望,见巫这么回答,就老老实实坐下干活了。

    雪越下越厚,河面已经开始结冰,有时候水都不太方便,乌罗让他们在河边烧个火,丢块石头进去,烧热后再拨出来,用木头戳到冰面上去,没多会儿冰面就直接化开了。

    这种冰刚开始结,孩子站上去都嫌太重,一裂开掉进去基本上很难救上来,因此不能随便乱凿。

    意外收获是冰块化开后,孩子们守冰待鱼,本来只想单纯地舀水,结果舀上来一大筐奔来呼吸新鲜氧气的笨鱼。蚩兴奋地重新给自己戴上捕鱼队队长的帽子,带着一群孩子去捞鱼,这会儿其实渔网已经做出来了,无奈完成得太迟,没办法用。

    总不见得把冰面全给凿了。

    因此乌罗并没有给蚩,他仍在认真思考窑的事,现在房子有了,陶器阴干了一批,是时候造窑烧陶了。

    乌罗之前看了不少有关于窑的资料,毕竟对这方面没有任何了解,只能依赖他人智慧的结晶,撇开那些不现实的窑洞,他最后采取了自己本子上看起来较为靠谱的一种陶窑。

    先从地上挖个大坑搞出投柴的地方,再用泥土造个蒸格当做火孔,人工制造出一个原始炉灶的大致模样。

    跟孩子们一起和泥的时候,乌罗一直怀疑自己不是要做陶,而是要搞一个柴灶,不过这两个的确有共同之处,然后再在上方建造整个窑。按照他总结跟看过的那几本书里所写,可以通过烟囱观察火势,加上窑室较大,一次性能烧不少陶器。

    最后的成品整体有点像是个丑陋的馒头窑,不过这年头像乌罗这种什么都是半路出家的技术性人才带着一群孩子能搞出这样一个规模的玩意已经很了不起了。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去,陶窑建成之后他们刚烧制完一批陶器,雪就完全不给面子地变大了,出行越发困难起来。

    那间圆顶木屋再怎么温暖,在这会儿也比不过山洞。

    首领没有再坚持要众人出行,毕竟他们有足够多的食物去支撑这场大雪。

    不过她仍然对吼吼兽的庆典略有些念念不忘,因此刻意在分尸完人家之后留下了一个头盖骨。

    试图等待乌罗醒悟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