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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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个部落的文明其实与外界并不互通, 在没有办法用语言沟通的情况下,友好跟敌对全看态度。

    不过这一片往上几百年数基本上都是同个祖宗, 倒是没有语言不通的情况出现, 只有语言数据库缺失的情况。

    乌罗在接近部落的时候就从狼身上下来了, 他不想表现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来, 更何况骑了两天狼, 他也实在该松快松快筋骨,否则迟早壮年偏瘫。

    三天部落没有门,只有低矮的荆棘丛环绕着,能一脚就跨过去。

    乌罗还在寻找入口的时候,首领他们已经面不改色地跨过荆棘,直接走进了对方的领地之中——这算不算是原始时代翻墙?

    落在后头的乌罗纠结地看着他们,最终还是跟在后头一起走了进去。

    这个部落里的人早就看见了他们的到来,因此有守卫爬到树上长啸起来, 不少人从地上探出头来, 场景看起来有点恐怖, 仿佛活埋了一地的死刑犯,都只露个脑袋出来。

    荆棘丛共有两圈, 他们从外圈进入之后,就很快有人拿着武器走出来, 首领便将装着食物的藤篓放在地上示意, 自己则往后退开两步, 避免对方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他们为首的是个很健壮的男人, 脸颊跟胸膛上都有伤疤, 看起来有点骇人。

    乌罗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先走出来的——姑且叫做护卫队,他们的护卫队有男有女,武器还处于长矛阶段,没有弓箭,而且女性的地位似乎是比男性低一些的。虽部落里巡逻的时候,的确通常会先选择男人,可并不像这个部落的态度,将女性刻意放在最后。

    按照常理,女人要么站在中心,要么站在最前,意味着权力的集中。

    “,,。”

    首领伸出两只手,张开十个手指头给三天部落的人看,换上了最开始他们使用的那种语言,这类言语只有比较粗浅的名词,有时候沟通不便就靠情绪来理解。

    她觉得没有乌罗教他们的话好用,可是这里的人听不懂那样的话。

    为首的男人似乎嗤笑了一声,他扫过首领身后的众人,看起来很是惊讶,最终点点头,然后也叽里呱啦地了句话。

    “他们在什么?”乌罗下意识凑到默身边去询问道,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有点看不起首领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按理不应该才对。

    现在只能希望他的翻译官不要再白吃饭不干活了。

    “食物,孩子,男人。”默简单翻译道,“男人,进来。”

    乌罗觉得匪夷所思“这样能懂吗?”

    “能懂。”默肯定地回答他。

    乍一听来确实是匪夷所思的事,不过仔细想想不算太离谱,这年头基本上没有什么活动可言,春天来,提到孩子,食物跟男人,能联想到的就是交换跟交配,他们的语言数据库虽然不大,但日常使用足够了。

    乌罗牵着留君跟在众人身后,正准备一道走进了三天部落时,忽然一群男人围住了他跟巨狼,那个为首的男人对首领低声咆哮着,而首领也不敢示弱地怒吼起来。简而言之,他们俩经过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沟通交流之后,乌罗跟留君终于得到了通行证。

    只不过他们俩要被守卫队全程监视着。

    之前在山头上看时,这个部落像是个兔子洞,现在走近了反而觉得还好,甚至可以是精致,他们的进度能甩开首领的部落百来年,已经开始造屋了。这些挖出来的洞都有用木头支撑着,只是非常少,空间实际上还是全靠泥土来构造,大概是为了避雨,他们将草连成一块,用细木棍支撑着,仿佛锅盖一样遮在洞口处。

    他们现阶段正在往半穴居发展。

    乌罗一边观察,一边意识到这个三天部落已经开始有家庭的概念了,这些兔子洞并不是每个人一个,而是一个家庭为单位建造的。

    而有个兔子洞附近围绕着许多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三天部落的人零散地到处都是,有几个女人正在干活,她们的脸色苍白,而火堆边却坐着几个抱着婴儿的男人,他们披着兽皮,看起来佯装虚弱,甚至有几分滑稽可笑。可是没有人去笑话他们,每个人看起来都很严肃,而当女人们敞开怀抱喂奶时露出痛苦的神态,男人们便如同模仿默剧一般,也露出辛苦疲惫的神情来,然后寻觅时机,将吃饱的婴儿从女人怀里抢走。

    这场景怪异又有点眼熟。

    乌罗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了解过相似的内容。

    很快他就想起了这个荒诞的场景意味着什么,正巧应对之前他与首领所的“我怎么能确定我有自己的孩子”那句话。

    这是“产翁制”。

    母系社会本身就是建立在生育为基础上,不管是部落里的对偶婚还是现在的外婚制,都显然会让孩子只知其母而不知其父。

    生育对于这个时代而言有极重要的地位。

    因此在母系转向父系时,就诞生了一种畸形的“产翁制”,意味着这个部落的形态开始从女人主导更改到男人主导,男人为了自己的权力跟地位,甚至剥夺女性生育的资格。这并不是不让女人生育,而是在女人生育之后,由自己来扮演这个分娩痛苦的人,取而代之“母亲”的地位。

    读到相关资料时已经令人觉得可笑,亲眼看到后,又是另一种感受了。

    乌罗觉得有点头晕目眩,他当然能理解原始人试图争夺生育权力的想法,可这对于他来讲更像一种陋习,因此脸色难免不太好看起来。

    他开始意识到,之前那个男人对于首领的轻蔑,并不是来源于部落本身,而是因为她是个女人,父权的起源在某种意义上代表着一种霸凌跟欺占。

    首领当然注意到了附近的不正常,她皱起眉头,刚想发问,却瞥见乌罗脸色不太好看,便关切地询问道“乌,你怎么了?”

    “没什么。”乌罗摇摇头,他不能因为自己的感受强迫部落回去施行难以平衡的对偶婚,因此只是强迫自己冷静地回答道,“只是不太喜欢这里。”

    首领觉得他没有实话,可又想不明白有什么撒谎的理由,只好作罢。

    默倒是毫不避讳,他站在乌罗身后,目光扫过整个三天部落,觉得有些怪异后便直接开口道“这里很奇怪。他们的男人,像是女人一样。”他顿了顿,似乎发现什么,可斟酌了片刻,还是没有出口来。

    这句话跟现代的娘炮或者娘娘腔并不是相同的意思,也没有半点攻击性,默是在描述一个现实,这个部落的男人在做女人才能做的事。

    乌罗不太想看这些人,便将目光扫过建筑物,发现有个类似“”的标致,不过更像图画,有点接近重叠的金字塔,或者是群山……

    这个部落已经产生标志物了。

    首领仍在用单薄的言语跟肢体动作与那个男人沟通,对方不知道了什么,惹得首领有些生气,她恼怒地看着那个男人,做出威胁的神态来,对方这才带领着他们到一个火堆旁坐下。

    “怎么了?”乌罗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对话,就询问首领道。

    首领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仍是回答道“他,男人要更多的食物去换,女人不换,如果我们想要的话,就给我们孩子,不过孩子要拿我们的男人去换。”

    这是什么生意鬼才。

    乌罗错愕地看着首领,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十个男人的事姑且不提,生孩子的事呢?”乌罗倒不至于为这种事情置气,他纵然觉得这样的买卖荒唐,不过也许正明对方的部落不缺乏食物,同样需要大量的人口,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婉拒,于是又问道。

    这下首领的脸彻底冷了下来,她摇摇头道“他要我们给食物,才可以。”

    换人要食物可以理解,毕竟养这么大不容易,当做买卖或是下聘都可以得过去。

    这下连交配都要食物?怕不是钻钱眼里想疯了?

    “这下可就真不过去了。”乌罗搂着巨狼的脖子,下意识摸摸对方的长毛,他最近发现这个动作很减压,难怪现代经常有人吸猫吸狗的,跟宠物待在一起的确很治愈——虽然这头宠物的体型大了点,性格也臭屁了点,主人还不是他,但总体来讲还是很优质的。

    乌罗皱眉道“他现在去干什么?”

    “去喊他们的巫。”首领到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流露出厌恶的神态来。

    乌罗追问道“怎么了?”

    首领不太甘愿地摇摇头,脸上的厌恶之色愈发浓重起来。

    “他们的巫,很陶器。”婕忽然加入对话,她在观察时机,试图对巨狼上下其手,解释道,“我们之前路过这个部落,他们老的巫死了,新的巫就将他杀死,让血流在土地上祭祀。他们的巫能跟山话。”

    乌罗觉得听起来有点意思,就问道“跟山话?”

    “嗯。”婕点点头,差点把手送到狼口里去,她吓了一大跳,赶紧把胳膊抽回来,拍拍胸膛道,“他们的巫会赶兽,兽跑到一起,就是食物。”

    赶兽……跟山沟通……

    奇怪,他们提前进入产翁制,难道是跟这个巫有关?

    赶兽是一种狩猎手段,人为的去干预兽群的路线,然后在里面狩猎,这就是后世所谓的狩猎场。不过看婕的模样,应该并不是这个概念,而是他们能将兽群集中到一起捕获肉食,这位新的巫显然就是赶兽的功臣。

    不管是不是真的能跟山沟通,这位巫显然不是什么善茬。

    可是这个三天部落为什么不与外族通婚,即便已经有了家庭的概念,应当也是如同他们部落的对偶婚一样,女性地位下降的话,就更没必要拒绝春天外族的要求。他们既然提出这样的条件,就意味着这已经不单独只是繁衍的概念了,而更提升到另一个层面。

    要么他们已经有固定通婚的另一个结盟部落,并不害怕,所以想占点便宜;要么他们走入偏道,是想保护血脉的纯正。

    人们对近亲结婚的概念大多是傻子呆子,事实上近亲结婚的也并不全然都是这一类,还有些妖孽级别的天才人物。

    哪怕是进入文明之后,近亲通婚仍是非常常见的事,就是为了保证血统。

    这个部落是哪一类呢?

    现在的人还没有后来那么多心眼,谈不上给个下马威什么的手段,倒是那个男人试图对首领摆脸色反而被吓回去后,就老老实实去找他们的巫跟首领了。

    附近有女人偶尔路过,惊讶地看着他们的背篓跟箩筐,他们也已经研究出藤框的编织来了,只是没有背带的概念,仍是用手拿来拿去的。她盯着众人看了许久,直到被旁边监视着他们的守卫者呵斥,这才反应过来,慢慢走开了。

    “他们很怪。”婕觉得不太对劲。

    乌罗看首领的模样似乎是不太喜欢这个部落的巫,便直接问看起来热情度要高一些的婕道“这个部落以前就是男人管吗?”

    “不是,以前他们的首领是女人。”婕道,“巫也是,不过新的巫是男人,他很聪明,也是他让他们的首领给我们食物的。”

    乌罗若有所思道“只是为了给你们食物,没有别的要求?”

    “嗯……”婕沉思片刻道,“他希望我们留下来,住在这个部落里,不过首领不同意,他们就把我们赶走了。”

    这听起来倒不算过分,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巫还算客气,起码送了些食物,虽然最后没能谈妥,但买卖不成仁义在,大家看起来并没有结仇。不过,能这么慷慨地赠送另外一个部落食物,足以证明他们起码不对吃喝发愁……

    “你他们新的巫是男人对么?”乌罗又问了一次。

    婕点点头“是啊。”

    “看来这个部落真正管事的人不是首领,是巫。”

    三天部落跟首领的部落不同,他们有自己的巫,也有自己的名字。

    叫做连山。

    因此事实上应当叫他们连山氏或者连山部落。

    乌罗看着他们在建筑物上刻得到处都是的标志图案,原先差点以为自己进了个品牌连锁店,现在才反应过来,这种标志应该是来源于这个部落巫所拥有的能力,他们信奉着山。

    原始的信仰非常常见,后世甚至会把这种信仰具体化到某个卓越人物的身上,就好比方发明了耕种的炎帝的形象就是牛首人身,他当然不可能真的长着一个牛头,而是牛意味着耕种,因此将两种形态相结合,也意味着炎帝的不同凡响。

    不管这个部落是不是这个意思,乌罗都暂时决定这么叫了,总不能老管这个地方叫三天部落。

    不过即便是在连山氏里,男人的数量也显然比女性稀少,这非常正常,在这种情况下,男性主要负责的是狩猎跟守卫,他们的死伤概率是女性的好几倍。正是因为如此,女性依靠着相对较为平安的采集跟耕种外加驯养猎物才能一直掌控住权力,尤其是男性的狩猎还有可能失败并受伤死亡,而女性采集最多是空手而归。

    在生育、食物这两个大头都显然是女性更占据优势的情况下,按常理来讲,不该直接进入父系社会才对。

    不过乌罗对历史可谓全无研究,大多靠临时补课,他当然不能铁口直断所有原始部落都必然是女性为主导,不准就有像是连山氏这样半途转父系的,只是活不久或者没被记录而已。

    虽经验非常重要,但确实也不能全部都依赖经验。

    现在问题又来了,阎所谓的报酬又是什么?

    连山部落的巫跟首领来得非常快,他们的首领是个很高大健壮的男人,身边还跟着个一脸严肃的女性,婕悄悄拽了拽乌罗的袖子,声同他道“那个女人就是他们原来的首领,不过现在好像不是了。”

    看起现任首领跟前任首领似乎是一对,恭喜恭喜,保持了政权的稳定性啊。

    乌罗挑挑眉,觉得这个部落有点社会。

    不过想想倒也是,首领基本上是部落里最优秀的那个人,而一男一女又正好可以组建家庭,新上任的首领要是想要挑选妻子,前任首领除非过于年迈,否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他们的巫……

    乌罗仔细量片刻,只能给予一个评价没有阎帅。

    当然凭良心话,人家长得确实不丑,才二十来岁的模样,少年气很重,头身比例还过得去,不过不知道是脸还是头了点,穿着兽皮的样子总让人想到金刚芭比。要是给他换一身休闲服或者是合适的衣服,那可能就是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的校园男神,或者是可盐可甜的鲜肉了。

    由于语言不通,加上这次的来意非常明显,乌罗并没有强行加入这场对话,倒是婕跟默尽心尽力地给他翻译着那些简单的词汇跟表达,他只好摸着留君的皮毛,帮忙将这场对话润色一下。

    首领先单刀直入,开门见山“我们想要换十个男人回去,用陶器跟肉。”

    陶器原先是不存在的,她便直接了“陶器”。

    于是巫重复道“陶器?”

    首领便将东西拿出来给他看,两人还用手敲了敲,巫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陶罐,便道“你们跟水那头的部落有过交易了吗?”

    然后他就将陶器接过去,量片刻之后,还带着点稚气的脸上流露出怪异的神色来,似乎是不太明白这个人口不多的部落到底发生了什么改变。

    正如同乌罗所猜测得那样,这个部落的权力基本上都在巫的手里,而不是在族长的手里,全程都是巫在跟琥珀沟通交谈,最后决定后象征性的跟那位连山氏的族长交谈片刻,他们同意了互相进行春天的大业,换人要另外算,而这几天的食物,首领得自己全权负责,他们只居住的地方。

    难怪首领出门前跟屯粮似的,感情真是出来行军作战自备口粮。

    本来沟通应当就此结束,不知道是不是对方问起了什么,首领忽然一下子把乌罗从木桩上提起来,满面自傲地介绍道。

    “。”她如此道,又赶紧给乌罗殷勤地解释道,“他们问你是谁?”

    连山氏的巫若有所思地微笑起来,他走上前,试图触碰留君时,巨狼低吼出声,展露出一对獠牙,深色的眼睛似乎泛出点红色,字面意义上的垂涎欲滴。乌罗有点不想安抚它,主要嫌脏,其次是他这身毛衣不太好洗,不过为了避免他们俩破坏春天大业,还是伸出手去把它搂住了。

    留君作为一头狼,可能是跟着大黑学坏了,鼻孔里喷着气,要不是不出来,它很可能会个响鼻,毫不犹豫地将头拱在乌罗的怀里,这才逐渐温顺下来。

    乌罗欲哭无泪我刚洗的毛衣啊!

    他现在有足够充分的证据证明阎试图毁掉他的衣柜。

    留君的反应让所有人都下意识站起来,包括默他们都持起弓箭蓄势待发,好在巨狼没有攻击的意图,它迅速在乌罗的安抚下安静下来。

    众人不可思议地看向乌罗,默默收起了武器。

    巫便对他们的前任女族长使了个眼色,对方从她丈夫的身后走出来,牵住了乌罗的手。

    我靠?

    乌罗震惊地看着这个修罗场,连山氏的现任族长面不改色,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发生的一幕预示着什么。

    现场ntr,这么刺激吗?玩太大了吧。

    即便是在地球,历史上也是到了周公制定礼仪后才大致有相关的概念,这年头就更谈不上忠诚了,部落里的对偶婚也只是确定固定的伴侣而已,如果有需要,他们也会跟其他人进行一下无关爱的鼓掌行为

    乌罗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将手抽了出来。

    首领下意识挡住了乌罗,她严厉地低吼着,警告这位前任女族长现任族长夫人往后退,神情桀骜“¥。”

    这是在什么呢。

    乌罗听得头痛。

    默解释道“首领你不参加。”

    看来你们这语言系统还挺完整的。

    不管对方意会到了没有,反正连山部落的人是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态,现任族长摇摇头,没有什么话,而那位族长夫人则示意他们跟着自己走。他们应当与别的部落有来往,因此有几个空着的大洞穴,用木棚盖着顶部,让他们休息。

    洞穴当然没有阶梯,只有几块石头供以垫脚,族长夫人之前路过篝火时拿上了一支火把,然后带着他们走下去,点起了火。

    底下是些枯柴,沾着火就烧了起来。

    这个洞穴相当干燥,火生起来就显得非常闷,人进得一多,又有些压抑,不过挖得又深又大,众人勉强可以全都挤进去,只是难以活动开手脚,想要像他们的山洞那样活动自如不太可能,不过想烤个火或者吃点东西倒是没问题。

    乌罗思考了很久,觉得这个洞挖得跟个大通铺似的。

    不过这个洞并不高,默要是直起身走路,就容易顶出一头泥土。

    矮子乌罗自动免疫。

    不过乌罗没有更多时间去感受这个穴居方式的好处跟坏处,就很快被族长夫人拖出了洞穴,留君发现乌罗失踪后就显得有些躁动不安。

    乌罗这才想起自己还有只宠物要照顾,不能跟其他人一样没心没肺地进洞躺下就完事。

    并不参与春天大业的巫孤独地站在地面上,低头看着已经全进到洞穴里的首领,忧郁地摸着留君的皮毛——希望回去的时候这只狼不会秃,不要他还要再贴一瓶生发剂。

    毕竟除了乌罗之外没有人能管住留君。

    连山部落再厉害,也没办法挖个坑给乌罗和巨狼住。

    别问,问就是歧视特殊人群。

    跟乌罗语言不通的族长夫人睁着眼睛看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乌罗拿出自己的解决办法来。

    “我们出去住。”

    生活不易,乌罗叹气,他问青要了箩筐,筐里装着行李箱,这本来是带来以备不时之需的,他没想到居然真的会用上。

    乌罗连食物都没带,只提着箱子,当着族长夫人的面翻身骑上巨狼,这几天下来他的骑术大有增进,已经不会再像之前狗爬那样的出丑了。

    首领眼睛一亮,问乌罗道“你要去换吗?”

    “不然去交配吗?”乌罗忍不住吐槽她,“不换,我晚上睡在箱子里,安全一点。”

    首领便流露出怜悯的眼神。

    乌罗……

    不知道为什么,乌罗忽然觉得自己牙根痒了起来。

    “他,食物?”族长夫人好奇地询问道,“外面,死?”

    首领只是神秘微笑着,她没有回答。

    留君驮着乌罗跟一个行李箱跟没事儿狼似的,与风赛跑,两圈荆棘压根没被它放在眼里,一个跳跃就直接跑出连山部落的领地。乌罗俯下身体稳住重心,单手搂着巨狼的脖子,他跟这头狼几乎没有任何感情基础,这种乖巧八成是因为来之前阎在它的大耳朵边的那句话,而且……

    “连山部落的巫跟你们有关系吗?”

    乌罗灌了一嘴风,询问道。

    留君跑到山头上后,纵情长嚎了一声,黄昏在声音之中彻底流淌过去。

    于是乌罗自动给它补充答案关你屁事。

    他们俩跑到了一处峭壁上,别是人,恐怕野兽都很难到这处地方来,乌罗被放下来的时候有些腿软,他只学了慢行,还没到快跑的课程,留君这跑起来跟闪电似的,他没吐出来都算对得起这身快被摸秃的皮毛。

    乌罗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发虚,仿佛刚坐过一轮过山车,只好靠着石头缓解情绪,感觉心脏刚刚达到了一百八。

    巨狼这次没有去月光底下,它再度吼叫两声,忽然撤开身跑远了,大概是去给乌罗找食物了,不知道今天是獐子还是别的什么。

    简直是个憨憨,也不想想这个荒郊野岭的,要是罗哥被突然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的野兽叼走了改怎么办。

    饿一顿肚子总比被吃掉好吧?

    不过走了也好,虽自己不懂狼语,但谁知道阎懂不懂。

    乌罗无奈地爬进充满着咸鱼跟腌肉气味的行李箱,顺着梯子爬下去的时候,看到最后一眼月亮,明亮而耀眼。

    商城跟之前并无任何差别,乌罗找了点吃的,顺便洗了个头跟澡,然后蹲在录像店里翻碟片看了几部经典电影酝酿睡意。乐器店还留有老式留声机,他看完电影后头发已经被毛巾吸得半干,便找了张黑胶唱片出来,在店面的空地上缓缓起舞。

    大学体育课上教过一段时间的交际舞,后来为了出入宴会,乌罗特意去学过几节课,许是的确被春天影响,他听着音乐,与空气舞伴漫步到了店外,直到快听不见了才松开手。

    乌罗等头发干得差不多了,就直接到男装店里挑衣服,他对部落略有些吝啬,可对自己就相当大方。之前的衣服丢进洗衣机里,再到书店里拿了几本书出来,坐在按摩椅上时差点睡过去,好不容易挣扎起来,眯着眼等着烘干机走完最后一道流程,这才着哈欠爬出箱子。

    这时月亮仍未有任何变化。

    他之前带的那一身衣服不属于商场,是少数不会恢复重样的,即便乌罗将它塞在洗衣机里洗到一半,下次进来依旧会继续清洗,而不是像其他东西一样回归到最原始的状态。

    倒是在商场里买的衣服拿回来清洗,一旦乌罗离开,会直接弹出商场,有时候甚至还维持着湿漉漉带着泡沫的状态,连洗衣粉都没放开。

    乌罗吃过几次苦头,干脆蹲到最后。

    等到留君从森林里跑回来的时候,乌罗才捡回几根枯枝生起火,他坐在行李箱上靠着石边昏昏欲睡,眯着眼睛等巨狼回到自己身边来。

    巨狼叼着猎物拖过来,用热烘烘的身体拱着乌罗,示意人类起来吃饭,而男人的手指只是没入那细软的长毛里,安抚着它趴下身来。乌罗还有空闲细想下动物身上会不会有跳蚤虱子之类的东西,不过既然是家养的,想来阎应当不至于连这点卫生意识都不注意。

    “哎。”乌罗迷迷糊糊地问道,“你的主人有没有对象?要不要我帮忙介绍?”

    留君静静看着远方,它已经看出乌罗并不算吃饭了,就用嘴够着猎物,开始慢慢啃食起还未完全冷却的野兽尸体。在楼里的时候,留君就已经习惯这样的情况了,一旦主人到足够多的猎物,他不算吃,就会分一部分给自己。

    血腥气浓重得能让死人跳起来,不过大概是乌罗太累了,也可能是他的鼻子被腌肉咸鱼给熏坏了,因此只是稍稍转个身,好似这样就能避开那些存在于空气之中的腥味。

    第二天乌罗起了个大早,他舒展开筋骨,哈欠时眼角的生理泪水溢出来,就用手指擦了擦,下意识喊道“琥珀,炎,我们今早吃什么?”、

    当然不可能有人回答他。

    乌罗伸了个懒腰,这才想起来他昨天久违的在野外度过了一个晚上,而留君早已经不知去向了,要是今天两个部落就进行春天的大业,那他过去找人显然不合适,干脆坐在原地等待着巨狼回来找他。

    活动身体的时候,乌罗下意识往下看时,忽然发现那兔子洞一样的部落发生了骚乱,人密密麻麻地围着个什么东西,阳光正盛,他看不清。

    “留君——”乌罗大喊起来,阎懂得各地不同部落的语言,可是他给巨狼起得是自己家乡的名字,即便巨狼听不懂自己所的话,也应该是听得懂名字的。

    这叫声就如同口哨一般,留君很快就闪现出身影来,它嘴边还有血肉,显然是出去捕猎了。

    乌罗等它停在自己身边后立刻翻身坐上,抓紧长毛,俯身往前指“我们往前走。”

    留君很通人性,加上乌罗的手指指向明显,它便迅速往底下跑去,对于人要翻越许多时间的山对它而言不值一提,轻轻松松就能跳过。

    等乌罗跑近了,就紧紧抓住留君,巨狼吃痛,倒也不将乌罗摔下来,而是意会般地刹住脚步。

    阎果然有些本事。

    走近之后,乌罗才发现引发骚乱的是一头豹兽,这种豹兽长得有点像雌狮,爆发力很强,但是咬合力不行,会爬树,皮毛非常花俏。

    它身上都是伤痕,脖子跟四肢有挣扎过绳索的痕迹。

    连山部落要么是开始驯兽了,要么就是将它当做储备粮养在部落里,难怪一开始他们对留君非常抗拒,可稍加沟通之后倒也将他们放进来了。要是昨天乌罗执意不走,硬是要留在连山部落里过夜,他们就会要求将留君五花大绑起来。

    而在场的人里,除了连山部落的男男女女之外,还包括了首领跟默,他们拿着弓箭静静地站在后方。

    豹兽身上有些木箭,应当就是他们的杰作。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头豹兽命不久矣,它被捆了少有一个晚上,而且没吃任何东西,巨大的身体同样带来沉重的负荷,加上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在失血,再跟人僵持下去,离死不远。

    正是因为如此,这头豹兽狂吼一声,忽然向看起来最为薄弱的突破口——乌罗发起了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