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乌!”
几个男人跟首领喊出声来, 他们或快或慢,都已经拉弓搭箭, 默甚至将弓直接拉断了,弓弦割破他的手掌心, 离弦的木箭沾上了鲜血, 带着巨大的蛮力没入豹兽的身体, 只稍稍滞下它的行动, 没能彻底挽留住。
默立刻奔跑了起来,抽出腰间的短矛, 试图截杀那头豹兽。
而其他人或快或慢地都冲上前去,然而人的脚力怎么可能与一时间爆发的豹兽相比,乌罗几乎是在顷刻间就被留君摔下身去,他就地了个滚,晕乎乎地站起身来, 就看见留君扑了上去。
豹兽虽快,但巨狼也不慢,它的确被阎彻彻底底地驯养, 可在这样的世界里,野性从不可能彻底消退, 这注定它始终是狼,而绝非一条狗。
留君要比那豹兽高大许多, 这豹兽便飞跃起来, 试图扑上它的脊背去撕咬喉咙, 等喝饱了血, 它就能补充精力继续跑下去,一旦脱离了人类的包围,它便能得到足够的时间去找个地方养伤。而巨狼就完全没想那么多了,不后面包抄而来的人类,光是这头豹兽已经显露困兽的模样,就足够留君直接用蛮力杀死它了。
它甚至都没去阻拦,而是直接扑上前去硬碰硬,张开獠牙狠狠撕咬下对方的脸部,将因痛楚而暂时失去力气的豹兽碾在爪下,那尖锐的爪子如同无数对獠牙,恶狠狠地嵌入皮肉之中,留君残暴地咬断它的喉咙,将肚腹撕扯开来,内脏顿时连同热腾腾的鲜血一道流泻出来,它的捕食既凶猛又畅快。
几乎只在瞬间。
豹兽喷洒的鲜血甚至飚到了乌罗脚边,怀疑自己会得淤青的巫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昨天晚上还温顺地如同一张毯子被他依靠的巨狼,在今天早上就彻底显露出了狰狞残酷的本性。
众人都呆滞地凝视这场一边倒的杀戮,他们与这样凶猛的野兽作战过,付出无数鲜血跟族人的代价,可从没有看到过猛兽保护人类。
连山部落的人甚至连“这是我们的猎物”都不出来。
直到留君饱餐了一顿,它才心满意足地转过身来,将满嘴鲜血全擦在了乌罗身上。
乌罗下意识地抚摸着它毛茸茸的大头,震惊地不知道该先想“我是脸上写着拉仇恨”还是“我新买的衣服”。
默最终还是赶到了乌罗的身边,他的手掌在淌血,目光却落在了巫脸庞上的那些刺目的嫣红,鲜血染红了巫冷淡而平和的面容,却没能乱对方的平静。那头被恶神豢养着的猛兽乖巧地臣服在巫的手下,这让他忽然感觉到了一阵迷茫,就如同刚得知野心时的迷茫。
他一直试图成为最强大的战士,然而巫在工具上给予他意料不到的力量,而此时此刻,那荒野里夺去他们性命的恶神,又悄然展现出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能力。
乌罗看着淡定,实际上余惊未消,面部肌肉不听使唤,正处于深深的后怕之中,要不是阎路过批发一个外挂给他,现在估计出师未捷身先死。
到了地狱遇见阎罗王,人家都得嘲讽他一句宅在家里不好吗?非要跑出来瞎送命。
不过话又回来了,要不是留君,乌罗本来也用不着去山头住着。
命运啊,真是奇妙。
乌罗站起身来擦了下脸边被留君蹭上的鲜血,吃饱后的巨狼温顺地像条狗一样,它乖乖跟着乌罗走,用鼻子顶着临时主人的腰,全然不顾血腥气沾染到他身上。阎从来不在乎这种血腥气,他只在留君不听话或是做错事时敲鼻子,狼的鼻子非常敏感,与牙齿的重要性相差无几,每次挨一下,就够留君疼一个下午。
阎并不常管教它,可是管教起来,便痛得脑袋都发昏。
乌罗没有敲它的鼻子。
留君舔着脸颊边的鲜血与内脏肥肉残留的渣沫,确定自己没有做错什么。
豹兽并不,它的鲜血汹涌地流淌着,将草地蔓延成一片淅淅沥沥的血溪,乌罗走过鲜红色的水流,轻描淡写地将箱子放在狼背上,他看了默一眼,从边上摸出双氧水递过,缓缓道“你的手受伤了,不是什么大事,自己处理一下吧。”
默点点头,他看过乌罗处理无数次外伤。
“弓断了。”默跟随着乌罗,沉声道。
乌罗不以为意,他的思绪还沉浸在方才那头死相凄惨的豹兽上,便回道“回去再做吧。”
默就安静下来了,他凝视着方才还在顽强挣扎此刻却已经失去生气的豹兽,上前将那些木箭一根根拔下来,撕扯出鲜血不管,拉坏皮肉也不顾,好一簇箭被他别在草与兽皮编成的箭囊里。
满嘴鲜血的巨兽跟浑身浴血的乌罗就站在原地,没有人敢话,即便有心想那头豹兽来源的,也大多畏惧巨狼的悍勇,唯独连山部落的巫看起来神情有些莫测。
他不太像害怕,反倒更像高兴。
春天大业应该已经开始了,乌罗能看到许多衣不蔽体的女人跟男人,这时候天光已经很亮了,不太可能是刚起床,应该是活动进行到一半突然发生了意外,比如那头豹兽逃跑,众人连衣物都来不及穿戴就追上前去。
噫。
乌罗不慎看到几位坦荡荡的君子,急忙撇过脸去,除了硬盘跟杂志,他对男人的身体基本上没有任何不道德的兴趣。
“琥珀,我有没有妨碍到你们?”
反正来都来了,总得进去看看,乌罗觉得自己带着留君过来看热闹,然后把人家的豹兽吃了就跑,看起来特别像抢食的,便算跟首领商量商量。他倒是想跟那位同行聊聊,问题是大家语言不通,能来聊出个锤子,十句话有一句话对得上脑洞都是山神保佑了。
首领喜笑颜开,她满面得色,极为骄傲地走了过来,对乌罗道“你来得好。”
“怎么?”乌罗略挑了挑眉毛,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首领的情绪变得很快,她不懂得什么叫隐藏,愤怒与欣喜都迅速展现出来,道“他们只想换有病的男人给我们,可是要很多很多食物,还要陶,而且也没有十个男人,只有六个。”
这涨价比发瘟时的猪肉都猛。
连山部落的巫跟首领很快就走过来,那位族长夫人正赤着上半身,也是位坦荡荡的女君子,头发垂落下来,神情充满春日的诱惑力,看起来像是什么野性风格的杂志女模。
乌罗觉得她要是去走秀,不准能成为新一代的大神。
“那你想换吗?”乌罗问她,不为外情所动,生意有生意的做法,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个部落正在转变形态,男人涨价是显而易见的事,他们愿意出售都已是给老邻居面子了,所以乌罗需要确定的是首领的心意。
她到底是对价格不满意,还是对整件事不接受。
要是前者,大家还能再谈,要是后者,那等春天大业过完,大家一拍两散,直接走人就是了。
“换。”首领很坚决地点头,她们的人口固定太久了,必须要混入一些新鲜血液,更何况现在食物已经足够,她们许多事都需要人力。自从乌罗来到部落里之后,首领就渐渐意识到什么叫人手不足,以前她得动脑子想怎么喂饱部落里的每个人,现在她得动脑子想怎么把各个地方的人手多抽调一些出来满足乌罗做事的需求。
“不过,不可以这么换。”首领又补充道,“要四个好的男人!病要你能看好的,如果只给六个男人,就给我们孩子。”
乌罗赞许地看着首领,心中暗暗喝彩好!总算有点商人本色了。
“那你有主意吗?”乌罗又问道。
首领点点头道“他们不愿意把男人换给我们,一定是觉得我们,他们吃不饱,会死在外面。可是你刚刚把他们吓住了,如果他们不把好的男人换给我们,我就你放狼咬他们。”
乌罗汗颜。
怎么还胡萝卜加大棒的,我们来进行有关人口的活动,这威逼利诱算几个意思,再还是无关人士的狼。
“我没办法让留君咬他们。”乌罗很无奈。
“他们又不知道。”首领骄傲道。
乌罗忍不住沉默下来“你……你得对。”
连山部落的巫跟首领加入不了他们的对话之中,正皱着眉头,那巫忽然开口道“你,你得对。”
乌罗一怔,转过头去看着那人,他又一句句重复着“他们又不知道。”
“我没办法让留君咬他们。”
“他们不愿意……”
“可是你刚刚,换给我们。”
连山部落的巫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只是在重复他们所的话,记忆力夸张到惊人的地步,即便是乌罗自己,也不敢在外国的路边听人家聊一段话就能直接把对话死记硬背下来,而首领几乎是立刻就白了脸,毕竟被人家抓包坏话的场景不太合适。
“他不是听懂了,而是想跟你话。”乌罗似笑非笑地看着连山部落的巫,对方也凝视着他,不光是他的脸,还有他身上的衣服跟神态。
首领被吓到了“什,什么?”
乌罗缓缓道“他在学习我们话,因为他要跟你交流。”
首领这才缓过气来,乌罗不算长留,他已经听到某些异常熟悉的需要静音的响动了,便重新跨上狼背,慢悠悠道“你们谈,要我过几天来找你们?”
“三个天黑天亮。”首领回答他。
……你们这个持久力是不是有点夸张?
乌罗神情复杂地轻夹了下留君的肚腹,可是留君并没有理会他的指令,而是盯着连山部落的巫,它在看着对方腰上的一支骨笛。
昨天这位巫并没有携带任何饰品,不过今天可能是因为庆典,他稍微装饰了下自己。
“留君?”乌罗轻轻呼唤它,而巨狼只是喘着粗气。
这个姿态让所有人都防备了起来,那位巫稍稍往后退去,守卫队迎上来,豹兽没消耗他们太多力气,完全可以在这一刻将巨狼杀死在现场。
乌罗心里忍不住一咯噔。
糟!该不会阎是丢了东西在连山部落里,让留君来寻的吧,还是它突然想吃骨头了?
把狼当狗用可还行。
早知道昨晚上不看看点宠物狗驯养相关的了。
乌罗不得已,只能重重在留君的耳朵边拍了下手,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巨狼差点蹿起来,它终于回忆起来之前惨痛的经历,身上这个男人是会放雷的。
它只好乖乖地顺着乌罗的意思往外走出去。
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乌罗看着周围戒备的人群,觉得自己这几天最好还是别过来瞎折腾了,他这肚皮里藏得可不是熊心豹子胆。
“乌。”首领在他身后喊,“你能管住吗?”
乌罗回头微微一笑,心道“我才跟它认识几天,我怎么知道。”
不过这句真话不能,谁知道首领这个天真会不会把事实立刻表露在脸上,难得有了点奸商的气度,他作为大棒总不能心虚气短。
于是乌罗只好肿脸充胖子,自信满满地回答道“能。”
首领顿时放心了。
不是……我你就信啊?
乌罗感慨万千,首领这个思想还需要进一步锤炼一下,迟早被人骗得找不着北。
其实刚刚留君不听使唤的时候,乌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处了,他倒不是担心巨狼咬了人导致他们没法走脱,而是担心自己被摔下去。坐骑的本质情况都差不多,之前咬豹兽的时候,留君将他摔下去是有分寸的,因此他身上最多有挫伤或者淤青,比起性命来讲都是不值一提的皮肉伤。
可野兽要是疯起来,那摔下去搞不好就是脑震荡或者是别的什么了,如果运气差点,突然一后爪踢过来,这估摸问题就是内出血了。
好在留君对连山部落的巫很不友善,可是对乌罗仍旧温顺,它乖乖离开连山部落后就再没做什么幺蛾子,而是带着乌罗畅游在森林之中。如果不是商场的时间与外界并不相通,乌罗大可以放牧三天留君,自己呆在空间里玩游戏看电影轻飘飘渡过这三天,然而现实逼迫他买了几本书,在春日的丛林里耐心求学。
其实接下来的确要规划一下部落的具体发展了。
就这么几天,乌罗没办法得到确切的情报,比如连山部落的巫到底能不能跟山话,这种事平常一下子看不出来。不过从豹兽跟留君的情况来看,他们应当是有驯养,或者是畜牧的大致概念了。
这种概念还跟部落里抓动物给孩子们练手不太一样。
他们抓得是大型猛兽,这可不是该给孩子们狩猎的东西。
“奇了,赶兽到底是什么意思。”乌罗咬着笔杆子思考。
首领他们不认识陶器,或者感觉到陌生,证明他们之前的部落没有使用或者并不常用陶器,而连山部落的巫却问他们是不是跟水那边的部落发生过交易。这证明水的另一头有部落已经烧出了陶制品,而且连山部落应该跟他们有来往,只可惜找不到对比,不能确定质量上有没有差距。
不光是陶,他们一定还发明出了筏。
能顺着水流过来,肯定是竹筏或者是船。
果然出来走走是有好处的,看来这个时代并不是所有部落都像是他们那么落后,而且按照之前的沟通,连山部落因为有巫,所以能够创造文字,添加语言,加上之前契合的语言数据库,词汇在慢慢增多。
因此他们跟首领的沟通比原先乌罗跟首领她们初见时要更接近对话。
这就像是考英语听力的时候,不一定需要整句话都听得懂,只需要听懂几个关键的单词,就大致能将答案选出来一样。
部落里基本上都是战士,没有搞研究的,首领只能记录历史,这才使得他们迫切想要学习乌罗的语言。如果乌罗没有来的话,他们这个部落要么是华来当这个语言的缔造者,要么就是在挣扎于温饱时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又或者是最后慢慢从连山氏这样的部落里得到他们创造的文明,逐渐统一语言。
“哎,留君,你……连山部落从母系转换成父系,会不会跟这个赶兽有关?他们居然能跟水那边的部落产生交易,难道是因为阎的集会?”乌罗转着笔,若有所思地翻动着本子,“要是这样的话,他们的食物来源应该不止是这么简单吧,可以跟山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留君已经懒得理这个语言不通还非要交流的神经病了。
父系社会的形态转变最起码要确保两点,那就是能吃饱,人口足够多,只有这样才能有助于形态转变成功。如果婕跟首领的记忆没有出错,那么可以按照阎旺的年纪来推算整个过程。就当做连山部落的巫上任后立刻大刀阔斧地改变整个部落好了,前后也只花了四到七年的时间。
快不算太快,慢倒也算不上太慢。
那支骨笛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留君见到了那么激动?
简直是一团乱麻。
乌罗搔搔下自己的头发,决意暂时不去想这些见鬼的麻烦事,他还以为自己是来走种田流的,没想到居然半路加入推理部分,这可是要加钱的。
想要知道连山氏的秘密,要么完全吞并这个部落,让他们的巫乖乖把怎么跟山沟通的方法吐露出来,要么就是参加他们的祭祀,再不然就是自己加入进去。敌众我寡,第一个可能性不高,第二个不到时候,第三个更是无稽之谈。
乌罗叹了口气,他出来的时候可没有想过会带来更多的疑惑。
“你主人就没要你捎个口信什么的?”乌罗实在无聊,忍不住又拍了拍留君,这下真到了是可忍狼都不能忍的地步,巨狼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来,直接奔向了丛林之中,把乌罗孤独地留在原地。
太可怕了吧。
这年头动物都这么嚣张吗???
乌罗震惊地站在原地,一脸懵逼,感觉自己的玻璃心碎成了百八十瓣。
“喂!人类不能拒绝孤独又不是我的错?你主人没告诉你吗?”
要不是没有听众,乌罗能当场高歌一曲“寒夜飘零散我的脸,邻居的狼叛逆伤透我的心”,他愁眉不展片刻,很快就继续开始工作。
玩笑归玩笑,乌罗倒还不至于连三天寂寞都熬不住,更何况他刚刚才跟人聊过天,并没有那么多寂寞要排遣,只是纯粹想逗逗留君罢了。狼是一种高智商的群居动物,现代经常有人某些动物的智商能达到人类孩子多少岁多少岁之类,这是一种很含糊的法,可在留君身上,乌罗的确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聪慧。
因此他的态度更像是在逗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虽这个孩子长相奇特了些吧,但也怪可爱的。
其他部落的事并不着急,连山部落既然与别的部落有所来往,那么他们必然跟阎有交流,主要是乌罗跟他们语言不通,不能直接询问,也不好拜托首领问一下连山部落认不认识这头狼,跟远方的阎有没有什么交情。
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春天的大业跟换男人的事比较重要。
耕种还在实验之中,暂时不能提上行程,肉兔虽然繁殖快,可以撑一段时间的肉食,但也不经吃,还得想想办法从阎那边搞些其他食草动物回来。
比如憨憨兽之类的,那个肉多,一两头就够部落吃几天的了。
别以后,就算是这个时候也没有吃肉吃到饱的,都是果子跟植物根茎混着一块儿吃,填上肚子就差不多得了。
畜牧前期的驯化太麻烦了,这不是看书能看回来的东西,乌罗分辨不出哪些能驯化哪些不能,而且驯化需要好几年的时间,他们要是一直耗在这件事上,那可就真是没完没了了。人家历史花几百年准备,乌罗哪来几百年跟着时光瞎耗,商场这个金手指真是一点排面都没有。
除此之外,还有排污跟排水,扩充木墙,山洞里就这么大,一旦增加了人口,房子就得赶紧考虑起来了。
以前住在山洞里,排泄跟洗澡都在外面解决,只要定时扫山洞,给山洞通风就没有问题了,可要是建起一个村寨,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乌罗用笔点了点纸,忧心忡忡,他还得去翻翻书,找找看适合现在情况的办法。
阎是直接做了高脚楼,他的屋子靠近水流,一到下雨天容易积水,河流也容易漫上来,因此那么制作,不过过于耗时耗力,并不适合部落。
倒是连山部落的穴居式给了乌罗一些想法。
当然不是像连山部落这样把自己闷在泥土里,而是考虑半穴居方式,他们没办法在一时之间建造起大量的房子,加上房屋需要修缮固定,那么新造出来的房子最好是有足够的空间,最好是节省用材。
半穴居的房子特色就在于有一半空间是在地底下,到时候只需要用木头隔开半层,就能形成一个二层楼。房子不足够的时候,这样的两层楼可以供以两个甚至三个家庭居住,等到房子陆陆续续建设完成了,底下那一层就可以拿来当做地窖储存食物或是其他东西。
至于房子之间的分布,还有排污排水,就只能慢慢想办法了。
乌罗还得找资料画点设计图出来,他实在是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混到这种地步。
这三天并没有让乌罗过得太舒坦,原因在于连山部落的人并不是非常老实,有时候他坐在留君的身上到处去散心,居然能听到他们野的声音。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连山部落的确很相信他们巫的能力,在这么关键的季节居然敢到处换地方澎湃一下激情。
这让乌罗一时间除了敬佩还真想不到任何合适的词汇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套句话来讲,就是咱也不敢,咱也不敢问。
不过连山部落倒并不全然都沉溺在这种大业里,比如刚生下或者已经怀孕的女人,还有不太健康的男人,他们都是被排除在外的,平日就负责煮食物跟采集制作。乌罗路过看了几次,觉得他们的生产力似乎有些过剩,有些时候甚至可以是在无所事事。
不过他们的肉食的确不少,除此之外,连山部落倚靠着的那座山,也是不准乌罗上去的。
他有好几次遇到了守山的人,对方的态度很激烈,乌罗不想与他们起争执,就悄悄让留君掉头走了。
连山部落信奉山,他们的巫能与山话,这群人又在春天这么重要的时刻还神神秘秘地守着山。
看来那山头上一定有什么猫腻。
可是上不去啊。
乌罗试过几次,发现要么得跑远,否则是绕不开连山部落的,便放弃了。
毕竟留君认不认得路是一回事,反正乌罗是不认得,他才不会在这种时代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一头未必认得道路的狼,大家要是一块儿迷路,那就好笑了。
智商高怎么了,智商高就不会迷路了吗?
三天时光结束得比乌罗想象之中更慢,等到他骑着狼慢悠悠往连山部落里去时,两个部落已经在谈有关于交易的事了。
而乌罗能见着熟人就已觉不易,因此并不在意别的,只是慢悠悠地走过来,然后就有幸看到了首领发怒的模样。
这个时代两个部落之间不会轻易动武,吃人的部落除外,他们饥荒的时候连自己人都吃,更别提是其他部落的,基本上靠蛮力征服,增加人口纯粹靠抢,这种方式非常粗暴可是快捷,因此不少部落仍旧保留着这种习性。
如连山部落这一类,除非被侵犯到领土,或是捕猎时产生纠纷,否则一般也不会动用武器。
乌罗过来的时候,首领已经挥出短矛,做出攻击的姿态了。
这意思不言而喻,可见他们谈得不止是不愉快这么简单,是差不多要结仇了。
“这是什么情况?”乌罗一脸发懵,大家之前还在进行灵肉上的交融,怎么忽然就妄动干戈起来,就算是人口方面的交易谈不拢,也没有必要撕破脸皮吧,往下一代讲,搞不好大家都是亲家呢。
连山部落的巫看起来倒是很悠哉,甚至有闲心去抚摸自己兽皮上悬挂着的骨笛,乌罗又听见了留君磨牙的声音。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您老是想啃骨头还是对这骨笛有意思,给个痛快话行不行。
乌罗没好气地拍了下留君的脑袋,斥道“别闹,没看这儿忙着吗?”
巨狼呜咽一声,没有再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乌罗看首领正忙着,便转头看向默与婕,其实来也巧,当他一走进连山部落,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就到了他身上,不过这事儿也很常见,毕竟不是谁都能骑着一头狼来来去去的。
乌罗并没有将这目光当一回事。
默欲言又止,他皱起眉头,似乎不知道该些什么,而蚩爽快些,加上与乌罗平日话惯了,就挤过大人们挨过来,同他一脸不快地讲道“乌,他们要换你去连山部落里头,还要是你留下来,他们就换十个好的男人给我们,只要十个陶罐。”
嚯,我还挺值钱。
在没有钱币流通的时候,食物跟陶器之类能够交换的东西就成了货币,这年头想要平平安安养大一个人可不容易,来连山部落的人基本上都带着食物与陶器,还有些盐,这二十几篓的东西都是为了拿来换人的。
就好比首领本想换十个男人,可减少六个也能接受,只不过身体好坏又是两。
“我这么值钱啊。”乌罗笑着捏了捏蚩的脸颊,这样的行为对一个男人来讲未免过于轻蔑了些,只不过蚩把乌罗看作长辈,并不为意,更何况他们还处于母系社会里,平日倒也习惯了母亲或是其他女性长辈捏捏揉揉,没什么太大反应。
倒是连山部落的人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态来。
蚩口齿不清地询问道“值钱是什么?”
“就是……值好多好多人,好多好多食物,好多好多陶罐,好多好多盐。”
“噢——这样就叫值钱啊。”蚩恍然大悟,“可是为什么要叫钱呢。”
乌罗无心与他开一堂语言加金融课,便只轻拍了下他的脑袋,平静道“待会儿再跟你,我先跟其他人聊聊,总不至于咱们全撂在这里,买卖不成仁义在,有什么话好好就是了,何必动刀动枪的。”
他话语速一向不快不慢,不过众人还是听得一知半解,只听懂了些许。
乌罗的手已经随着话搭在首领的短矛上,他看向连山部落的巫,对方正似笑非笑地凝视着他,这种神态很少见,它意味着这个男人对自己有截然不同的认知。大多数人连深入的思考都做不到,更别提是这种带着掌控意味的情绪了。
他要不是一个天才,就一定去过更大的部落见识过。
“值钱的恐怕不是我,而我身上的这件衣服与留君。”乌罗轻笑了声,“只可惜不管哪一样,我都没办法帮忙。”
首领疑惑地看着他“乌?”
“你告诉他,这头狼不是我们的,这衣服也是我换来的。”乌罗催促道,目光停留在那张稚气而略带狡黠的面孔上。
首领不解道“那男人怎么换?”
乌罗失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我们虽然是借来的狼,但我现在依然可以命令它,这两者之间又不冲突。”
首领便立刻笑了起来。
果不其然,听到首领的回答之后,那名巫的脸上露出极为明显的失望来,他皱皱眉头,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低头与那名存实亡的族长商量了会儿,然后才与首领再度交谈起来。
连山部落远比乌罗想得更贪心,也更聪明,他们答应可以少拿走一些食物——他们缺陶器可是并不缺食物,减少这部分的负担对双方都有利,不过他们要情报。
就比如乌罗身上衣服是从哪个部落换来的。
首领十分认真地指了指上天,而连山部落的人看起来很懵,对面的巫皱皱眉头,又了些什么,惹得首领再度生气地吼叫起来。
乌罗听得一脸茫然,觉得非常折磨,暗想平日里大家听他话,大概也就是这种心情了。
实在是脑阔疼。
悔不该当初不听老师的话,现在看来,学好一门外语是多么的重要啊!
乌罗耐着性子等他们沟通完了,开始交换东西之后,才开口询问到“琥珀,你们刚刚在些什么?”
“他们问你的衣服是从哪里换来的,我是从你的部落里换来的,而你是从天上来的。”
“然后呢?”
首领不以为意道“他们你怎么会从天上来呢,我你们的巫能跟山话,为什么我们的巫不能从天上来。”
乌罗忍不住为自己听不懂原始语言而错过这么精彩的一场短辩而感到扼腕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