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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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雨刚过, 趁着天晴捡了一大堆石头来交换的怪物抱着罐子一脸懵逼。

    怪物不懂得话,只好嗷嗷呜呜地叫, 生怕这群人不给他食物, 搪塞给他一个毫无用处的罐子, 直到乌罗耐心地往陶罐里放进食物之后,他才安生地背起自己的空箩筐,抱着陶罐啪嗒嗒地跑走了。

    时间这么久了,都不见怪物身后的人出现,真是奇怪, 总不可能他真是一个人居住。

    “啧,我怎么觉得这子赚了呢。”

    乌罗亏出去多少,心里着算盘要赚回来多少,还惦念着怪物之后的价值,面上一点都不显露,只是抱着手, 脸色倒不见多么不高兴, 反而有些愉悦。

    其实他能够带给部落的东西已经非常少了, 起码在发明上是这样,不管是水车还是木犁, 他完全没有接触过这方面, 单独看资料也难以理解。而铜跟铁需要一定时间的摸索,轮子暂时已经足够众人使用了, 是时候把担子放下来, 换成另一种改变了。

    琥珀对乌罗所的东西还不太能理解, 不过她最终选择相信乌罗本人,其实从认识到熟悉,才只过去两年而已,可对方所展现出来的能力,足够琥珀让出一部分权力了。

    她直接把这件事委托给了乌罗。

    “你我又是给肉又是给订金,换个原始人早该跪地臣服了吧。”乌罗见阎不大理他,故作唉声叹气道,“你难道不觉得吗?但凡有一颗心,总该被我感动得死死活活了。”

    阎冷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破乌罗的美梦“你也了是人,在荒野上生存的大多不是人,是野兽,你对他们而言就像是个粮仓,他们不会对你产生感情,只知道从你这里能换到固定的资源,一旦资源耗尽,他们就会搬到另一个地方去。”

    “你怎么把他们得好像蛀虫一样。”

    “这类人就是最原始的部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流浪的人要么死在路上,要么拿东西跟大部落交换物品,而他们自己是没有固定的领地的,所以东奔西跑,绝不会久待。”阎知道乌罗对这个世界还不足够了解,起码没了解到足够深的地步,倒也不太介意,解释道,“就连琥珀这个部落之所以能呆这么久,是因为他们人够少,而且足够勇猛,加上附近物资足够,可时间一长就不一定了。”

    乌罗挑起眉“愿闻其详。”

    “从来这种部落只有两个结果,一个是人口慢慢增多,他们也摸索出畜牧跟种植;或者慢慢减少,最终连大型畜类都难以解决,直至灭亡。”

    乌罗想了想自己初来乍到时的那个场景,又想了想交易日时的盛况,叹气道“你得不错,虽然琥珀很聪明,但是我觉得他们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了。”

    在乌罗来时,他们连火都没了,有了火之后人才开始吃熟食,因此寿命才大幅度增加。

    这不是聪不聪明的问题,而是世界就没给予他们发光发热的机会。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让乌罗非常好奇。

    在发现商城的时候,乌罗有找时间偷偷吃虫药,他完全不能确定自己那段时间是否接触到不干净的水源——毕竟洗澡的水再怎么清澈,它也是无法保证安全的,谁知道有没有不心喝进去一口生水,肚子里有虫卵了。

    而按照常理来讲,部落里的人应该很容易肚子里长寄生虫才对,就算不吃鱼,半生不熟的肉跟生水都很危险。

    可是看部落里的人,没有谁看起来好像肚子里长虫。

    乌罗想到干脆就问出口来“起来,你知道为什么部落里没人得寄生虫吗?”

    阎沉吟片刻道“大概是消化掉了。”

    “这也可以消化掉的吗?”乌罗惊悚道,“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熬过去的人活下来,熬不过去的人就死了。”阎平静无波地回答他,轻快地拍了拍手,缓缓道,“这个世界到底是强者生存啊,更何况你怎么知道谁肚子里有没有虫子,不准只是没显露出来呢。”

    乌罗总觉得自己被驴了,他半信半疑地凝视着阎,若有所思道“这个问题该不会只有我想到,你养阎旺长这么大,好歹看过几株药草,一点准备都没有吗?”

    “是药三分毒,既然没有症状,那何必庸人自扰。”阎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胡乱操心,平淡道,“你就算想防范于未然,也得先等到病人吧。”

    “等到病人那还叫防范于未然吗?”

    乌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过这件事本来就是随口提起,乌罗倒没有硬要按着部落里每个人都去吃药的算,思绪很快就飘到了其他地方。

    琥珀要去忙春雨之后的交易日,这几天都盯着酷哥跟羲丝拼命撸羊毛,羲丝织纱布也织麻布,还喜欢染色,跟乌罗商议过后在他的菜园里实验性地种了些花花绿绿的植物,这几天冒出头来,她一边帮忙浇水,还要一边收集能染色的植物,本来还可以用赤铁矿粉染布,只不过铜出来后,琥珀就把大部分的石头都给了酷哥。

    羲丝那边拿不到石头,只好憋屈地去寻找植物,就耽搁了些时间,因此琥珀现在正在补救,让采集队都往这方面投入帮忙。

    而乌罗提议的制度,得先整理出一个方案,再等到交易日过后跟琥珀谈论,然后还有屋子的事——

    看来接下来这一年不轻松。

    不过俘虏的事还是很令人头痛,乌罗瞧了瞧自己的笔记本,始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他的确很想把这群人吸纳成自己的助力,只是这么短的时间里没办法放心。不过看他们现在老老实实的模样,只要交易日不出问题,应该没什么大事。

    交易日要分出去一部分人手,阎肯定一道要出门,乌罗仔细思考了片刻,决定自己留下来。

    他已经见识过交易日到底是怎样的热闹了,今年他们多了这么多俘虏,之前虚惊一场时没看出异样,却不能就这么放下警惕心,得让所有男人都留下来监视。

    “琥珀。”

    又是一个大晴天,以风冬为首的女人们正努力将从染缸里捞出的布料拧干净,这种草木染很容易附在手上,羲丝就将这种苦活交给她们,至于如何调制染料,如何织布都自己来。

    风冬已经会部落里的一些话了,看着乌罗走过来,有些怯懦地低下头,声道“巫。”

    “风冬,琥珀在吗?”

    “在……”风冬几乎要把自己全部都压塌下去了,她心翼翼地道,“在话。”

    嗯,看来是在跟羲丝商量事情,乌罗就点点头,站在原地等待,阎一大早就跟阎旺一人一骑回到老家去了,乌罗不放心部落里的安全,就让他们留下留君。

    阎对他就算不是有求必应,实际上也差不了多少,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他们两人大多时候比起情侣更像是志同道合的伙伴,一道在这条看不到未来的路上前进着,即便互相有不能理解的决定,都会支持对方去行动。

    就如同乌罗从来没有妨碍过阎给予部落的便利,就如同阎也没插手过乌罗的决策一样。

    “单身前禁欲,单身后禁育,兜兜转转,本来以为够惨了,没想到还是要禁欲。”乌罗忍不住叹了口气,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时候嫌对方无处不在,没了又格外想念,其实起来,按照阎的脸面,摆在家里就算当雕像看也能叫人心旷神怡,可惜了。

    乌罗一个人在外头等琥珀出来的时候顺带想想对象,没注意到女俘虏们窃窃私语着,一边干活一边偷看他。

    春天对绝大多数人来讲都是一件大事,原因无非就是生孩子,许多部落里有配对的男女还能定期为了部落的未来鼓掌,而没有配对的男女,要么跟同族的人,要么等到春天的大会。

    稍微上一些年纪的女人倒也罢了,还年轻些的女人都对春天充满了憧憬,她们健康而青春的身体等待着一个个新生命的诞生。

    这个奇怪的部落没有算把她们吃掉,也没有无缘无故地骂过他们,就这些度过的时日来看,他们只是来到一个新部落也不为过。在原来的部落里,通常是以强者为尊,可是这个新部落很怪,生孩子的人会花大时间呆在一起,男人会给女人带来花,会给她留食物,会亲她……

    亲是一种很暧昧的举动,跟性不同,它意味着一段截然不同的情感,就如同野兽会为了表达好感互相舔毛跟咬一咬对方,留下自己的气味跟痕迹一样。

    即便是原始,许多事也只是没有开窍,而不是全然不懂,女人们看着那样亲密的举动,不由得面红耳热,难免觉得要是有一个男人愿意这么做,就算他不是最强的,其实也没有关系。

    所有的俘虏都见过乌罗,他很少话,脸上带着很淡的笑意,比那个很危险的人要更神秘,大多时候只跟首领话,首领总是很听他的。

    本来女俘虏们都以为巫会跟首领生孩子,可是他们没有住在一起,也没有看到首领的肚子大起来过,神秘总是引动人的好奇,好奇则驱使人们走向光明与黑暗,因此大多数女俘虏都很好奇巫。

    起来,他跟那个人住在一起,还有一个孩子,可是不管怎么看,巫都是男人啊。

    女俘虏们卖力地将织出来的布往浆水里塞,试图让它们每个部分都染到,免得等会挨或是饿肚子。

    乌罗当然不知道自己变成了原始的八卦中心,他只是无所事事地等了会儿,顺道晒一晒太阳,然后就见着琥珀从山洞里走出来,见着他有些诧异,不过并没有显露出来,只是简洁地道“去我的屋里。”

    “好。”乌罗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太阳晒得他头发丝都发烫,甚至有点困意。

    临走前乌罗又转头看了看这群认真干活的女俘虏,其实他并不是非常担心这群女俘虏会做出些什么,人都有从众心理,他们将男女特意分开来处理。之前留下的女人虽然只有四个,但风冬顽强得就如同一株野草,她几乎没有什么离开的心思,换个部落也只想好好活下去。

    有风冬的影响,其他的女人即便有什么不同的心思,也会被她压制下去。

    可男人就不一样了。

    这次提出分家分户的概念,其实也算是跟随琥珀的想法,用孩子跟家庭绑住这些俘虏,将他们吸收成日月部落的人员。

    如果只是服从,那很简单,可乌罗要得是万无一失,最好不要出任何乱子。

    “怎么了吗?”琥珀察觉到乌罗的迟疑,疑惑道。

    “没什么。”乌罗顿了顿,很快就跟上琥珀,笑着回答道,“只是觉得她们还挺听话的。”

    这句话只是让琥珀平静无波地点了点头,她手上也沾着颜料,刚刚应该是在跟羲丝一起制作,脸上难得有点焦虑,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巫,你有什么想要我交换的东西吗?”

    “你问过阎的意见了吗?”

    “问过了。”琥珀一板一眼地道,“我要换工具,很多,还有一堆种子,阎我们要换漆,你要换什么吗?”

    乌罗思考片刻,漫不经心道“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你按照自己想要的换就好了,再不然,我可以换东西给你。”

    琥珀点点头,她当然还记得这件事,只是无法想象什么都能换是怎样的概念,于是又问道“你之前,让大家变成一户户,想好了怎么做了?”

    “我当然想好了。”乌罗笑道,“等屋子造起来就可以了。”

    琥珀有些怀疑地看了看乌罗,怎么这么快,不过巫似乎的确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于是首领挠挠自己的头发,并没有多什么,心神都放在了路过时看到的兽棚身上。

    雪化了后很多干草里都泛潮腐烂,得修葺了。

    最近几个孩子抓了新兔子回来跟兔窝里的兔子□□,这会儿兔窝里正热闹。

    这些兔子过了好几代,要是一直这么生下去,近亲繁衍的弊端就会暴露得越来越严重,好在去年抓了几只逃跑的野兔□□了下,冬天粮草不够,它们生了两窝,只活下来四只兔子,今年春天再抓几只野兔,特别关在笼子里养熟,绝不让它们逃跑。

    要是还逃跑,就宰了吃掉。

    在这之前,琥珀其实从没有想过部落里居然能存下这么多余粮,不管是嗷嗷叫的憨憨兽,还是一窝窝生又很容易死的兔子,加上在地上跑来跑去的家禽。畜牧不光了肉类,还了兽皮跟毛,包括羽毛。

    尤其是那些家禽还会下蛋,每次琥珀自己或是女人们在草窝跟地面上摸出一个还热乎乎的蛋,就觉得心里也热乎乎的。

    部落里的男人经常还出外狩猎,背着弹弓跟弓箭,不过部落里的情况让他们减少了不得不面对危险的几率,因此几乎没受什么重伤,也没有谁再差点性命垂危,有好几次出事还是部落被袭击。

    当时巫养殖,畜牧,琥珀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过,她从没有想过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甚至是之前不以为意的耕种。

    就算乌罗再不懂,好歹也听过精耕细作四个字,这也是交易日上他为什么要琥珀换许多工具回来的原因之一,这个世界的人都不缺力气,没有犁,翻地就全靠一身力气。他们选的田地位置很好,先是山火烧过,再是刨坑烧虫卵跟草根,加上他们养足许多肥料,这些经验已经比琥珀所了解的耕种进步了不知道几百年,才有了去年的丰收。

    实际上,去年还算是比较失败的了,毕竟他们夏季才播种,其实已经非常晚了。

    琥珀不知道乌罗的家家户户到底会不会更好,可从以前的经验来判断,他做的事很少出错,就她自己想来,也不觉得大家拥有一点自己的食物,能跟巫交换想要的东西有什么错,因此她答应了乌罗的尝试。

    “琥珀——”乌罗抿了抿唇,他缓缓道,“如果我做错了,其实这件事对大家并不好,有些人起了坏心眼,你觉得呢?”

    “我没有觉得不好,大家一起干活,勤快的人能拿到更多的食物,他们可以跟你换东西。”琥珀想了想,她认真地道,“我觉得这样很好,如果有人起了坏心眼,那就是他不对。而且,这是我决定要做的,我是你的首领,你只是巫,你错了,那也是我错了。”

    乌罗呆了呆,他没有想到琥珀会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嘴唇动了动,不上话来。

    “哈哈——”乌罗最后笑了起来,没有理会琥珀惊讶的目光,只是感慨道,“这样的话,没能叫阎听到,重重他的脸,真是让我的乐趣少了许多。”

    琥珀不明白跟阎有什么关系,就皱皱眉头,于是她十分直女癌地了一句话“巫,你一直跟阎在一起,可是你们又不能生孩子。”

    “你不能生,阎也不可以吗?”琥珀大概是嫌这一击不够,还加了一句,“可是他有旺。”

    ……这话怎么接,我可以生,跟我不可以生都感觉怪怪的。

    乌罗觉得自己太阳穴附近的青筋跳了跳,整个人忽然就从感动变成了震惊,他哑口无言道“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

    “春天了啊。”琥珀理所当然地回答他。

    春天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