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畜粪与绿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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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块田大约有两三亩左右,如果郑文一?个人忙活估计一?天都拾掇不?好,现如今来?了三十多个苦力,再好不?过?,大约半天都能把这块田给?收拾出来?。

    除草地安排两三个人,碎土地安排三四个人,用耒耜耕地安排八九个人。不?过?七娘子?实在是对那筐子?黑色的畜粪敬而远之?,稍微离近一?步就呕吐不?止,郑文只好派了另一?批人去处理田地旁边的畜粪,让七娘子?跟着前面的几个人去除草碎土。

    这些少年少女大多都是庶民出生,自会走路以来?就和?家中人下地,是干活的好把手,虽然在府中每日除了识字也不?干其他的事但整理土地起来?动作也好不?逊色,很是干练。

    郑文做这些其实并不?是单单为了分担自己手头?上的工作才让这些少年们过?来?在地里?帮她干活,如果要用人她会有更多的办法,何必特意吩咐阿苓把这些少年带出来?。

    她只是觉得人这种生物?一?向是从简入奢容易,而从奢侈入简难,这些少年会不?会因为过?惯了安逸的生活,野心?和?欲望在无穷生长的同时也忘记了自己的本心?、自己的出身,最后变成如同这个时代的每一?位剥削庶民的贵族。

    她培养他们的本意可不?是为了养出另一?批大贵族出来?,也不?是为了让他们过?上富贵安逸的生活。    郑文远没有那么好心?,她有时候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于?是她收留了阿苓,在山林中没有扔下公子?奭,给?霍仲和?田几他们治病,收留了无依无靠的七娘子?。要她善,她绝对是善心?的,但是是因为做这些事情都在她能力范围之?内,她不?做心?中会产生愧疚之?类的负面情绪,这些负面情绪带来?的影响远远超过?做这些事情的所?要付出的代价。

    所?以她会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救人,所?以她看见?了城外的那些难民会生出教天下人读书,以育万民的想法。她想让自己的心?不?必煎熬,有时候人难得活上一?世?,只求问心?无愧。

    把那些少年安排好后郑文并没有休息,她把准备好的种子?拿出来?,这些大麦和?大豆种子?基本上是她一?颗颗重新筛选出来?,保证颗颗饱满。

    一?共两亩田,算不?上多,她准备一?亩种植麦子?,一?亩种植大豆。平均分配,现在底层人民还是吃大豆吃的比较多,不?过?郑文相比较更喜欢大麦,现在的人该不?会把这些麦子?磨成粉,只会直接放在器皿上蒸熟即食,味道与后世?的各种馒头?包子?的味道实在是差的天壤之?别。

    她心?中下定决心?,这次一?定如果成功种出了麦,她一?定要把鲜肉包子?给?做出来?,毕竟自己的劳动成果吃起来?会分外有成就感。

    把种子?检查一?遍后,上面撒上一?层水,微微淋湿,她让田中的那些熟悉农事的少年们把谷物?撒进已经整理好的田地中。

    这些田地都是已经耕种三年以上的畲田,比一?般的新田更有肥力,她为了增加植物?各种元素的吸收平衡,还让人撒了一?些草木灰在上面,然后用锄头?给?轻轻抹平。

    等忙过?完刚好快到隅中,附近有些农户的妻子?送来?简单的午食,田中干活的农户放下手中的工具,缩在茅草屋子?里?吃完简单的午食后,稍作休息,便要继续劳作。之?前郑文曾好奇地看了几眼,发现就是一?些野菜和?蒸熟的大豆饭,大豆都没多少,看着绿油油地一?片,实在是没有食欲,她那时沉默了许久。

    之?后想来?,那时她心?中有些什么想法和?情绪她也不?清,也许是一?种悲凉,也许是更深的感触,她仿佛在一?瞬间看见?了人类的进化,在历史的长河中经过?战乱洪水各种自然灾难,他们一?次次迁移又一?次次生存下来?由千千人变成万万人,再变成亿人。

    郑文看了看天空中悬挂的太阳,这时候阳光很盛,七娘子?怕被晒黑,脸上裹了厚厚地一?层粗布,早早地就累的直不?起身体,坐在不?远处的树荫底下休息,郑文看姑娘实在是像是要中暑了就没什么话。

    她直起身,对着身旁不?远处的阿苓找了找手,少女立刻就走了过?来?,她看见?阿苓脸上的汗水皱了皱眉:“以后实在太累,不?必撑着,去一?旁的树荫底下休息片刻,这样容易休克。”

    阿苓这丫头?就是太实诚还死心?眼,有时候郑文也分不?清这是缺点还是优点。

    阿苓点了点头?,用手抹掉脸上的汗水,脸上的那道肉粉色疤痕格外显眼。

    现在气温太高了,不?适合劳作下去,要不?然这群人非得脱水不?可,而且也到了用午食的时辰,郑文招呼着地里?的少年们都走上了田埂,才侧头?问阿苓:“照顾公子?奭的那位疾医给?你不?是开了一?些去疤痕的药膏,有没有在用?”

    阿苓垂着头?嗯了一?声。

    郑文侧头?看了对方一?眼,阿苓闷声闷气地走在她旁边,她有时候看着阿苓真是有点恨铁不?成钢,大约是那种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不?活泼不?会交际的担忧。

    不?过?这种担忧目前显然很是多余,在某些时候后世?的某些观念总会无形地影响着她的思绪,不?过?片刻郑文就意识到阿苓身为她的婢子?出去交际的可能性约等于?零,除非有一?天阿苓当上了女将军。她想到此处,摇头?笑了一?笑,虽然以前和?雎经常拿此趣,可是郑文知道,在这个时代一?位女性平民奴仆执掌军权的可能性基本为零,以现在的世?道很难再出一?位妇好这样的女性人物?。

    回了院子?,庄子?里?有两位仆从,是以前庄院本来?就有的,当初签订质书时那位莒伯把两位奴仆的卖身契随着地契一?同交给?了她。

    她们已经准备好了午食,就是简单的麦粥和?大豆饭,这几日郑文一?般都跟着外面的难民吃这个,不?像以前那么难吃,她特意让仆从们把大豆在水中浸泡后再煮食,还有麦,她原本想要把这个磨成粉,可是操作起来?并不?容易,她还需要去让人做一?个石磨,于?是把麦磨成粉这个工作就被她停滞了,每日只能吃煮食或者被蒸熟的麦,味道古里?古怪。

    其余兵士的餐食一?向不?用郑文操心?,他们自有规定。

    回到院子?里?她让众人自行吃饭,点了几人让他们赶紧吃完有事吩咐,然后安排其余的一?行人去午睡。现在太阳还高高悬挂在天空中,未时时分基本上是一?天温度最高的几个时辰,下地干活准要中暑。

    等那些少年基本上都进了屋子?,她才领着五六个人,然后带着一?群兵士搬着不?少用食时的器皿去了庄院不?远处的茅草棚子?那里?,这里?安排地都是城外的难民们,其中有几位难民正是她所?领少年们的亲人。

    棚子?前面摆着一?张横起来?的简易木板,表面很光滑,明已经使用有一?段时间。几位少年少女恍恍惚惚地跟着郑文走到那处棚子?,看见?远处几位眼熟之?人后他们却是踟蹰地看着郑文,不?敢上前。

    以这个时代的某些规则来?看,孩童一?旦被贩卖,那么之?后他便只属于?买下他的主家,而与之?前的父母再无任何关系。

    郑文看了他们一?眼,神情还算平和?,只轻轻了一?句:“去吧,在下午下地之?前回来?便可。但是……记住我之?前和?你们的话,不?要泄露你们在府中的一?言一?行,包括你们平日里?在府中做些什么,只要泄露半句,我们的主仆情分也就到此为止了,至于?家人问起时,你们该些什么自己斟酌。”

    郑文对上他们一?张张有些茫然或者雀跃的脸庞笑了笑:“你们每一?个人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这是郑文对他们再过?诚恳不?过?的一?句忠告,从他们被家人贩卖的那天开始,他们就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了。

    少年齐齐点头?谢过?郑文后向那边的棚户处走去,只有两人留在了郑文身边,一?位是不?过?八岁的男孩,排行十八,还有一?位是十二岁的女孩,排行二十三,岁数虽差了三四岁左右,可最初两人进府的时候身高却是差不?多,只是在府上被精养了半月,女孩的身高才渐渐长了上去,但还是显得矮,像个九、十岁左右的孩童。

    郑文问排行十八的男孩:“你怎么不?去找你的阿翁阿母?”

    男孩摇了摇头?,看着远处的棚子?中的那些少年有些疑惑不?懂:“女公子?,我被我的阿翁卖给?了你,那你不?应该就是我的主人吗?我为什么还要去找卖我的人?”

    郑文第一?次被人这样反问,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旁边这个不?过?她胸前的男孩,算是第一?次正式的量起对方。

    她以前大多目光和?注意力都放在了郑山身上,从那位少年是唯一?一?个获得她取名的人便可以看出她对郑山的重视。她也相信其他的那些少年也察觉到了她待郑山的与众不?同,于?是无意识地,他们开始围拢在郑山周围,形成了一?个一?个以郑山为精神领袖的团体,之?后的很多事情,那些少年都会下意识地询问郑山的意见?。

    郑文想了一?想:“你的有道理。”但——

    她问:“你不?想念你的阿翁阿母吗?”

    少年沉默了好一?会儿,看着远处的茅草棚子?,却像是答非所?问一?样回答了她的问题:“我的阿母在逃难的路途中就被吃了。”

    郑文听见?这句话也沉默了下来?,半晌后她突然抬手摸了摸这位少年孩童的头?发,距离他头?发被剃光也才过?了半个多月,现在少年头?发还有些扎手。

    这是一?个很亲昵的动作,男孩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睫毛抖动却不?敢抬头?。

    郑文没有去问对方是谁吃了他阿母,也没问吃他阿母的人有没有他,她只是平和?且毫无异样地对着他笑了笑,然后看向身旁的另一?位长得瘦的女孩儿,对上那一?双黑白分明异样干净的眼睛时郑文顿时觉得自己仿佛又听到了一?个故事,于?是她最后什么也没问,而是拍着两人的肩膀笑了笑,异样洒脱。

    “行了,既然你们都没事,那就去前面的棚子?里?帮忙。”

    她的棚子?是施粥的棚子?,里?面只有两位仆从在忙碌,来?领粥的人去的多了,免不?了手忙脚乱一?番。

    两个萝卜头?被她赶去施粥棚子?里?帮忙下手,郑文看着他们走了几步,然后又同时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她后似乎才安下心?来?,慢慢地转身走进施粥棚子?里?,和?两位忙碌的奴仆了几句话,主动拿起盛粥的陶匕。

    郑文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愁心?事又多了一?件,她光顾着从难民里?挑这些萝卜头?了,却忘了这些萝卜头?这么却经历一?些重大的突变很容易产生心?理问题,就比如刚才的那位少年,很有可能心?理上就存在着某种隔阂,也许与他的母亲有关,或者吃他母亲的那个人也许就是他阿翁,所?以她刚才才没有继续问下去。

    当然这可能只是她的一?些猜测,不?一?定属实。只不?过?看样子?回去得和?这群少年少女敞开心?怀好好聊一?聊了,到时候可以把七娘子?带上,她这位妹虽然娇气微作,但长得还算可爱,在这个重度颜控的时代备受院子?里?的那群少年爱慕,细细想来?是个用来?聊天的很好突破口。

    她正想着就发现前面施粥的棚子?突然出了事,哗啦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众人都围在了一?起,好像有辱骂声从里?面传来?,但不?过?片刻就安静下来?,全程郑文基本没有动作,或者她正准备去那边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一?位兵士直接从人群中半拖出一?位中年汉子?向这边走开。

    看来?安静了大半个月,还是有些人没耐得住寂寞,想要热一?热身把这平静的天空戳出个洞来?。

    那人口中还不?断地冒出辱骂之?词,到了她面前也不?见?稍微地克制一?番,只是身体却显然还有些瑟缩,脸上有血痕,看来?还是有点害怕的。

    那名兵士询问:“郑娘子?,这位混人该如何处置?”

    郑文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那些人身上片刻又收了回来?,她此时并不?想知道对方突然闹事是为何,她只是笑了笑,声音很淡:“我们庄户前面不?是有根长杆子?吗?脱光了鞭二十下挂上去岂不?是正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