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14 猜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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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间他们酣畅之际, 电视屏幕恐怖地亮了起来,把两人身体照得惨白怖人。

    被欲望浇灌着的脸瞬间清醒。

    温柏义捂住她的眼睛,安抚道, “没事的。”

    她抱住他, 自己不怕。这一刻很奇妙,无所畏惧。

    秦苒的长发极美, 发量丰厚,海藻一样, 五指穿入, 被缠住了一样, 温柏义不住埋入深嗅, 发出赞叹。她懊恼自己回来只洗澡没洗头。这个时候,总是想完美一些的。

    他, 有海水的发香更特别。头发捕食他的全部注意力,被海藻包裹,感官都混沌了。

    她的指腹能读出他身体的盲文。那些隐秘角落, 随时间枯萎的幽微敏感,一一触动。这让温柏义感觉到神奇, 她笑话他, 怎么会有人腘窝敏感, 着不住拿脚尖在他腿的腘窝处蹭。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本来只是喜欢他的腿毛, 一踩, 就像开关一样, 他失控地释放,这是他第一回崩溃的症结。第二回,他们探索了一下, 惊呼神奇,好像两个开宝箱的老孩。

    “你好容易出汗。”秦苒放弃了为他擦汗,抱住他湿漉漉的头亲了亲,“需要补点水吗?”

    “我怕表现不好。”他像是攻克难题的学生,径自埋首。疯狂的呼吸带走他的水分,结束他像从水里捞起的溺水者,望着黑丝绒天花板双目放空。

    “怎么会?”秦苒起身,又被他捞了回去。

    “别动,抱会。”

    他们享受完宁静前的暴风雨,此刻滑溜溜得像泥鳅。

    “我想帮你拿瓶水。”

    他摇头,“等会喝。”

    秦苒问他,“这算你的什么水平?”由于黑暗与心跳,时间被模糊,但从身体的感觉上来看,他表现得很优异。在这方面她对头脑优等生有偏见,认为他们在体力项目、体贴项目上处于劣势,而性恰好二者兼有,所以她对这桩床笫风月没抱有多高的期待。

    即便今天他全程表现都像第一次一样失常,她都可以接受,何况他属于超常发挥。

    “一般水平吧。”温柏义完自己笑了起来,“还要自评?”

    “我只是好奇。”她躺在他怀里,“毕竟你见多识广。”

    “那这个时候我可以吹一下牛吗?”

    “属于男人的牛皮吗?”她笑得歪倒,又在笑声里渐渐倒抽一口凉气,“你……”

    酒店的天花板像一层丝绒夜幕,浓郁而厚重,像被雨水浸湿随时要掉下来。白墙上的人形分开又重合,密度有时高有时低。

    埋入弹丸之地,恍惚窗外的雨变大了,巨大的声音撞击房间。

    舐遍高山峦地,云卷云舒,世界又好安静,像急雨后陡然升起的轻烟,轻轻柔柔。

    他们相拥时她开了机,提示王卓青的两通未接电话。

    秦苒冒出疑惑,“两个电话,怎么了?”

    “可能……”未及完,温柏义的嘴巴被捂住了,秦苒接起来电,“王叔叔,对,我在睡觉……啊?哦……好的。”

    温柏义微微涣散的眼神徐徐聚焦,露出好奇。

    她俯视,瞪大眼睛卖关子,“你猜发生了什么!”

    他皱眉。

    秦苒蹦下床,拉开窗帘,一室甜腥的熟烂狼狈陈至眼下,但丝毫不丑陋。

    黑暗乍涌入云彩,刺得温柏义下意识抬手遮挡,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惊呼:“晚霞!”

    秦苒看漫天晚霞,如见神迹,想到午间那道穿破云霭的光。一定是它。她总觉得自己是被上帝透露剧情的孩。

    “这里的一天像是有48时。”不止,72时,96时,120时。长得好像一辈子。

    雨水收梢,忽然放晴。

    夕阳不断隐入海中,落下耀目碎金,温柏义起身将她包裹,“回床上看吧。”

    “我想去外面看。”十指和掌心所及皆是不尽的欲望。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埋在她的发丝间,鼻尖一路下滑,裸背渗汗,夹杂缱绻后的味道,如靡靡雨丝里青草的喘息。

    “不舍得?”她故意问。

    温柏义只是沉默。

    “你们应该在找你。”秦苒提醒。能电话给她,肯定也会给他。

    “一起看会?”

    “多久?”

    “一首的时间好吗?”

    秦苒播放了《丈夫、太太与情人》里的一首老歌,他皱着眉头,喝矿泉水,努力听懂,想挤出什么附儒风雅的回应。

    秦苒笑得滚,抚平他蹙起的眉宇,“就是一首歌,没什么。”

    她没这首歌叫《爱为何物》,好像有点矫情了。这个时候,谁都怕被误解动心。

    手机铃声响的时候,她赶紧按掉音乐,“你接。”

    是他老婆。

    温柏义在确认来电后,看了一眼她。她无所谓似的牵了牵唇,扭过头,背对他,实际心跳蹦到喉头。

    要有多熟练,多坦然,才能训练出背德的强硬心理素质。

    温柏义应付完两句挂断了电话,她还在发抖,不敢移动。她在这件事情上天赋不高。

    好在秦苒装冷静很在行。温柏义过来拥住她,唇上脸颊嘬了嘬,“继续放吧。”

    “什么?”

    “歌啊,那个什么丈夫太太情人……”名字很特别。

    她面无表情地解了锁,继续播放歌曲。

    余下也就45秒,没容得他的拥抱留得多久,就结束了。温柏义自觉地开始拾起衣物。越矩的脱衣总是曼妙的,穿衣就难免显得狼狈了。秦苒低头回复消息,在他那碍人的影子杵半天后,她像是终于抽出空来搭理他,“出了这个门,记得忘了。”

    温柏义清清喉咙,“今天……”

    她见他没答应,冷冷抬眼,“记得。”

    不仅是明明,温柏义也实地体味了番人类感情的瞬息万变。海藻缱绻的淡淡咸湿尤留鼻尖,声音已经隔上一道冰冷的距离。

    *

    温柏义的衣服已经皱了,他将其换下,只是没有洗,叠好放进了行李箱。做这些事时,他想到是不是那通电话让她不安了。

    他下到酒店大厅,秦苒已经与大家有有笑,她细节地将午睡的舒适描述了一遍,得一众老年人瞬间想挨枕头,温柏义踽踽走进视野,她没事人一样,挥挥手,“嗨,睡得好吗?”

    “还可以。”他旁若无人地盯着秦苒问道,“去看晚霞了吗?”

    话音一落,秦苒心头一惊。

    王卓青朝外望,遗憾道,“现在开车过去天估计要黑了。”

    彩霞颜色越发浓郁,唯美得像没有稀释过的颜料,又像是一重一重叠泼上去的。

    “不好意思,是我睡久了。”秦苒道歉,“耽搁大家了。”

    “没有,是我不好。”温柏义截下她的话。

    老汤赶紧放下菜单,亲昵地拍拍温柏义的肩,“胡什么呢,本来就是自由行的下午,明天去好了。”

    “是啊,我们后天早上的飞机,明天傍晚去看42号风车拍照,来得及来得及。”

    “哦,对了,老汤不跟我们一起回去了,”严笑儿生怕忘了,跟温柏义改机票的事儿。老汤赶紧摆手,“我自己会弄的,不用麻烦温医生。”

    温柏义问怎么不一起?

    “他联系了广东的老朋友。”

    “老汤的节目一向比我们多。”

    秦苒本就不是跟他们一起来的,这个话题插不上嘴,默默往沙滩走去。温柏义余光捕捉,一路追着她出来。她越走越快,又意识到回避很傻,心一铁,头一回,撞上加速的温柏义,惊得连退两步。

    “对不起。”他伸手抚稳她。

    她冲酒店大厅扬了扬下巴,想提醒他,“怎么出来了?”

    “秦老师,我希望你明白,这个团里我们年纪相当,又都已婚未育,谈得来很正常,”他不解她这会欲盖弥彰什么劲,完见她面有讪色,叹了口气,低下声来,“一起看夕阳也很正常。”

    夕照降临,夜幕袭来。云彩游移,帷幕卷轴徐徐拉上。

    秦苒正在酝酿拒绝,偏头看清他眼窝下的淡青痕迹,又心软了,“我总觉得我们应该保持距离。”

    他脱口道,“上/床前你就这么想的?”

    他的太直白了,秦苒慌张得像被烈火烫到,着急跺脚,压低声音,“你疯了!”

    “秦老师,”温柏义指了指四周,“这边都是游客,我们两米内没有人,不会有人知道的,”他见她极度在意,故意摊手道,“不过没有检查你房间有没有什么针/孔/摄/像头之类的,万一被拍下来那就没办法了!”

    秦苒仿佛被点醒,拔腿就往回走,温柏义好笑地拉住她,“你真这么怕?”

    “我没有。”她下意识否认。

    “你拉了窗帘,就算有针孔摄像,也只能拍到鬼。”

    秦苒如释重负,将目光投向天边的胭脂红。

    温柏义追上,“就算要撇清关系,也等离开南澳岛了吧。”见她不语,他开口道,“你怎么走?跟我们一起坐飞机吗?”她的行程是王卓青在张罗。

    秦苒摇头,“我自己走。”

    “跟我们一起吧。”温柏义试图服。

    她搬出他的话,语气酸溜溜的,“离开南澳岛不都要撇清关系了吗,一起不一起还重要吗?”秦苒听见没声儿,一扭头,温柏义一双眼睛都笑没了,“你笑什么!”

    他但笑不语,直到把她盯红了脸。

    秦苒语气里的暗戳戳让温柏义心情大好。实话,他有些慌张,甚至没来得及为人生第一次越矩心跳,全在为她最后的冷淡惴惴不安。

    沙滩公告张悬着几张海报海鲜广告,他问她要买点特产回去吗?

    “不要了。要买直接网购,其实也一样的。”

    “也是,我昨晚还列了清单,这么一想网购省力。”

    她忽然问道,“所以昨晚你熬夜了吗?”

    “没有吧,应该十一点多就睡了。”

    “哦。”

    “干嘛这么问?”

    “你的黑眼圈有点重。”像纵//欲//过度。

    这触到他的敏感区域,找了个不锈钢柱照了照晃影,“我天生有点,和那个无关。”他指着秦苒的眼下,“你看,你也有点,人都会有的。”旅途过程,难免疲惫,比平日深重也情有可原。

    她由腰包里掏出镜子,照了照,她的确实有点重。镜子里,温柏义够头确认了一眼,“你的也和我差不多。”

    她讪讪收回镜子,“男人可真争强好胜。”连黑眼圈都要争。

    “要看是哪方面。”他大部分时候都可以认输,但这方面他不想占下风。有些人转身就是一辈子,他不想给她的最后印象是两个回合就虚掉的弱鸡。

    “你哪方面不争?”

    “举个例子?”

    秦苒点头。

    夕阳与夜晚接驳之时,夹杂咸味的薄薄的海风拂过沙滩。雨后的沙滩湿漉漉的,无法坐下,秦苒不舍少看一眼,在沙滩自己圈了个范围,来回踱步。

    当然脚感也很奇怪,像踩在橡皮泥上,每一步都会陷下去,再□□,好像复制他们的关系。

    温柏义想了想,拿出了自己的玄学输学:“我和我老婆是邻居,同一所学初中,一起上学放学,那会我们一路猜拳,输的得背对方十步路,这导致我现在猜拳很会输。”

    秦苒好奇:“是故意输的吗?”

    温柏义卖关子:“你可以试试。”

    她伸出拳头,做出跃跃欲试的动作,伸出手是反射性,却在出拳时意识到,这动作都快十几年没做了。

    果不其然,稳定连输三局,输到秦苒反问,那你能赢吗?

    他坦然,“我习惯输了。”

    他好像知道猜拳的技巧,也没有咋呼“我会出拳头”,要你思考是真是假,出拳速度也没有故意放慢,很自然的,每一个石头、剪刀或者布都准确输掉。

    她:“那好,我们猜拳,我赢了就背你。”

    温柏义点头好。只是心里想的是要赢,结果手一时滑,他又输了。还真的只会输了。

    秦苒白他一眼,咕哝莫不是故意的,倒也到做到,半蹲下身,“上来吧,我背你。”

    温柏义拒绝:“不行,你背不动的。”

    “开玩笑,我老公每回喝多都是我背上/床的。”秦苒特别自信,“我力气很大的。”当然,这句话的时候多少带点逞强意味。

    温柏义与她身量差距在,“算了。”

    秦苒犟了,“那再来一次,你控制好。”她有点好奇,他真的这么会猜拳?

    温柏义点头,只是预料到她的动势,却在出拳瞬间还是反射一样还是输了。

    “你故意的。”

    “故意让你背我?”他哪儿想不开这茬,切了一声,“我要是故意也会换一个赌注。”

    秦苒脸红,知他要换什么,不容他调戏,拽过他两只手往肩上一搭,一百斤的女人背着一百六十斤的男人飞快走了十来步,沙滩上碎碎密密的深坑证明这十几步并不轻松。

    停下的瞬间,温柏义立马蹬地,为气喘如牛的秦苒顺气,又气又急,“你还真背!”他的喘息并不比秦苒好到哪里去,她瞪他一眼,“有本事你赢啊。”温温柔柔的语气并无威慑,却激得温柏义求胜心强烈。

    “我出石头!”秦苒道。

    “知道了。”温柏义点头,一张布就摊出来了,结果秦苒出的剪刀,他大为震惊,“是你想背我吧。”

    “我出石头,你就要转一下弯的!”她只是换了个剪刀石头布的思考方式,“你要猜我是的真话假话。这是进阶版的剪刀石头布。”

    温柏义语塞。

    又是十几步的深坑,秦苒的汗水淌遍全脸,这种集中爆发力的方式非常容易出汗,每一滴都很委屈。

    温柏义抬手想要拂去,被她害羞地扭脸避开,自己拿汗湿的手臂反复揩过。她没怪他,只:“你可真擅长输。”

    他自嘲:“嗯,老婆不也输了么。”

    她本还有点气,被他这句给逗笑了。“再来!”红晕泛漫在天边,纯金的溶液将这一幕烙下印。

    “好!”

    温柏义扭了扭手腕与脚踝,冲她扬起笑脸。

    他突然想赢,他想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