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中, 简寻坐在长形吧台边，眼睁睁看着秦烬又把杯中的伏特加一饮而尽。

    男人面无表情地杯子放下，幽深的瞳色好像凝结了一层冰霜, 冷冷地对调酒师：“再来一杯。”

    这是简寻自己开的酒吧, 他忙给调酒师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动。

    随后, 他把秦烬的杯子拿了去，忧心忡忡地问：“秦二, 你怎么了？一杯接一杯地喝。”

    秦烬不知道想到什么, 眸光更暗, 掀了掀薄唇：“没怎么。”

    “这还叫没什么？我认识你这么多年, 就没见过你喝成这样。怎么，秦氏要破产了？”简寻的桃花眼里满是探究。

    “没有。”

    “那是天要塌了？”在简寻眼中, 秦烬一向是泰山崩于顶都面不改色，能让他借酒浇愁到这个程度的，得是多大的挫折啊。

    秦烬扫了他一眼, 扯了扯嘴角：“你是白痴？”

    简寻一顿，不高兴地嚷嚷起来：“我好心好意安慰你, 你还我, 朋友没得做了！”

    秦烬收回目光, 看前面架子上的酒, 像在斟酌下一杯喝什么好。

    简寻归, 没想过要走。他凑过去, 好奇地问：“到底是发生什么了啊？你和我, 我不定能帮你参谋参谋呢。”

    秦烬抿了抿唇，无动于衷。

    简寻只能自己猜：“秦氏没事，那是你母亲那边？不能啊, 她不都闹了很多年了吗。”

    当年秦家两个儿子发生意外，秦晏成了植物人，周明月随同他一起去外地疗养，秦烬刚养好伤就接管了秦氏，并非什么秘密。

    只不过秦烬手腕狠厉，这几年大家明里暗里都不敢提这些事，简寻是他的朋友，才知晓的比别人多些。

    周明月把大儿子的伤全部怪罪到秦烬头上，每年都找秦烬要很多钱，给秦晏办什么乱七八糟的法事，秦烬从来没不给过。

    “不是她的话……难道是秦老爷子？不对，老爷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肯定不能坐在这喝酒……”排除一切可能，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人，“是顾苒对不对！”

    提到她，秦烬的表情变了一下，不悦地：“闭嘴。”

    这个反应，简直就是在告诉他，你猜中了。

    可是以秦烬对顾苒的看重，他们能闹什么矛盾？顾苒还是三岁半的心态，又那么依赖他，随随便便不就哄好了？

    肯定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简寻抓心挠肝也想不出来，一脸着急：“你就告诉我吧。”

    秦烬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闷闷地喝着。

    喜欢上顾苒这种事，他怎么开得了口？只是想想，他心里就浮现起对自己的深深厌恶。

    简寻问不出来东西，叹了口气：“行吧，不管发生了什么，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

    “恐怕不行了，”秦烬低沉地，“我准备把她送回到顾家去了。”

    简寻惊讶地问：“你们不是恨不得形影不离吗，她到底犯了什么错啊？”

    秦烬苦涩地：“犯错的不是她。”

    简寻倒吸一口冷气，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脑海中渐渐成型。

    他往后退了一步，颤巍巍地指着秦烬，不可置信地问：“你不会对她做了什么吧？”

    秦烬拧眉，语气阴森：“胡八道什么。”

    简寻：“那就是想做还没得手！”

    秦烬有点头疼。他不应该把这个人叫出来的。

    在他犹豫要不要离开的时候，简寻勾唇：“我开玩笑的，咱们当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我对你多少还是了解的，你不可能那么禽兽。”

    秦烬抿唇：“……”

    简寻怔怔地望着他：“不，不是吧？你还真禽兽了？”

    再让他胡下去，指不定歪到什么地方，秦烬无奈地道：“没有。我只是……”他闭上眼睛，难以启齿地，“我对她的感情，不那么纯粹了。”

    简寻笃定地：“你喜欢她。”

    秦烬睁开眼，目光挣扎，没有否认。

    简寻也像是被震惊到了，沉默了几秒，干巴巴地：“看不出来啊……”

    后半句话他没，秦烬也知道是“你竟然是这种人”。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滑稽的丑，阴沟里的老鼠，应该被世人唾弃。

    顾苒心智才三岁半，他竟然对她萌生了那种感情……可真是个畜生。

    想到这，秦烬又干了杯中的酒，烈酒划过喉咙，一阵辛辣顺着神经，侵占了四肢百骸。

    他身体已经有了醉态，但是大脑非常清醒，每次想起顾苒，就像是有无数根钢针，顺着他的肌肤往里面扎，一直戳穿他的心脏，直至鲜血淋漓。

    事到如今，他只能把顾苒送走，免得这份感情发展到难以收场的地步。

    秦烬想到一开始顾苒吵着和他生活的时候，顾成志担心他年轻气盛，会占她便宜，自己还觉得不可能。

    现在他只想扇自己两巴掌。不是冷静自持，不是矜贵傲气吗，怎么会对一个管他叫爸爸的女孩子，产生那种感情？

    真是恶心透了！

    半晌，他听简寻声：“把她送走以后呢，你准备怎么办？”

    秦烬：“不知道。”

    没人得清楚，顾苒能不能恢复，什么时候可以恢复。如果她的心智一辈子都停留在三岁半，他不会有机会和她在一起。

    就算恢复了，顾苒怎么扭转对他的印象？一旦知道了他的感情，肯定会鄙视他，离他远远的。

    简寻叹了口气，拍拍秦烬的肩膀：“你也不容易。不过话回来，你什么时候对她萌生的这种感情啊？”

    秦烬怔怔地回想起来。一开始他是真的把她当成女儿看待的，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是文艺汇演那天，谢离舟把她带去后台，还是她母亲来见她，要带她去做检查？

    不，应该再早一点。

    比泳池排队和拍卖会还要往前……似乎是琼山的亲子活动之后。

    原来他从那么早开始，就动心了吗？秦烬再次咬牙暗骂自己：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有段时间了。”他。

    简寻一副“你没救了”的表情，劝他：“那还是把她送走吧，虽然我觉得，就算她在你身旁，你也不会忍心伤害她的。”

    顿了顿，简寻又嘟囔：“到底，你会喜欢她这件事，就很让人费解。凭我对你的了解，你怎么也不可能喜欢上一个孩子啊。”

    者无心，听者有意。

    秦烬有些发晕的大脑，像是猛地被敲响了一记警钟。

    他不禁想，没错，自己不是那么不讲原则的人。就算顾苒很软萌可爱，孩子的心智，也不可能吸引得了他。

    大量的记忆被调动出来——

    探望完哥哥，从医院出来，顾苒那番有条有理的话；这段时间，她明显减少了管自己叫“爸爸”的次数，也不怎么粘着他了；再往前，她一看到自己就脸红，吞吞吐吐的，本以为是谢离舟惹了她不开心，可是按照她的法，她早就讨厌上谢离舟了，他对她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吗……

    很多事情，一旦开始深思，便有了不同的解释。

    就像是一颗颗珠子被串联成了线，秦烬心中早就发芽的猜测，很快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不由激动起来。如果顾苒真的恢复了，那自己便是被长大的她所吸引，而不是喜欢上了一个“孩子”！

    身体每次接触她，都会产生的异样反应，或许也是在提醒他什么！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秦烬完全没有了喝酒的兴致，他迫切地想搞清楚真相。

    猛地站起来，秦烬赞许地看了简寻一眼，郑重地：“这次谢谢你了。”

    还不知道自己一句话惊醒了梦中人的简寻，呆呆地回答：“不，不用谢？”

    秦烬跌落到谷底的心情，飞上了天空，他笑着道：“我先走了，今天酒吧里的全部消费，记在我账上。”

    简寻眼瞪大眼睛：“卧槽！”秦烬请客，那他可是赚翻了啊！

    完，秦烬匆匆离开，简寻还在身后喊：“谢谢老板！祝老板感情顺利！来来来，今天全部的消费由秦总买单，嗨起来！”

    秦烬让司机将车直接开回了别墅，进门后，见一楼没人，他快步登上二楼。

    从乐器室里面那间放着奖杯的房间里，找到了顾苒。

    姑娘也不知道是从哪寻来的一身灰扑扑的衣裳，头上还包了个深蓝色头巾，正撅着屁股擦地。

    她摁着抹布，卖力地从这边擦到那边，嘴里还哼着“I believe in you and me~~”

    一瞬间，秦烬还以为自己看到了辛德瑞拉。

    “苒苒。”他叫了她一声。

    “嗯？”姑娘保持擦地的姿势，扭头看他，露出了耳朵上戴着的无线耳机。

    她站起来，把耳机摘掉，问：“你回来啦？”

    秦烬默默在心中：又没叫爸爸。

    “嗯。你怎么在扫卫生？”

    “上次不是只扫了一半嘛，正好没什么事，就过来了。”其实是她作曲没有灵感，干点活，换换心情。

    完，她秀气的鼻子嗅了嗅，皱眉问：“你喝酒了啊？”

    “是，”秦烬怕自己身上味道难闻，往后退了半步，随即对她，“别干了，我有点事情找你。”

    “什么呀？”

    “跟我来。”

    顾苒随他一块，去了他的卧室。结果男人留下一句“等我洗个澡再，你在这等我”，就进了浴室。

    她：？洗澡的时候，让我等你？

    好吧，泳池派对那次落水，她也等过一次，但是和现在不一样啊……

    浴室里很快响起哗啦啦的水声，她看过去，磨砂门后隐约有男人的身形。

    高大挺拔，肩宽腿长，肌理蕴含着力量。

    脑海中忽然浮现起他穿着泳裤的样子，目光骤然被烫到，顾苒连忙转过了头。

    呼……中央空调温度是不是开的有点高啊。

    坐立不安地等了十分钟，水声停了。

    还没等她松口气，浴室门开了一条的缝，秦烬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苒苒，我忘记把干净的睡衣拿进来了，你帮我递一下。”

    “哦。”顾苒应完，才反应过来，秦烬现在是怎样站在浴室门后。

    她脸一下子烧红，不停对自己：没事没事，不就递个衣服嘛，什么都看不到。

    在秦烬的指示下，她拿了一身干净的睡衣，站在距离浴室门一臂远的地方，偏着头，把衣服送过去：“给你。”

    秦烬站在门里，微微侧头，专注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女生皮肤特别白，因此红起来也特别明显。

    三岁半的孩会这么害羞吗？秦烬无声地笑起来。

    他伸出一只手去拿衣服，刻意放缓了动作，果不其然，从顾苒的脸上，看到了煎熬。

    在他终于把衣服接过去后，女生松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秦烬嘴角笑意渐浓，关上门，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

    酒精发挥了后作用，他头脑有些混沌。甩了甩头，他走出浴室，坐在床上。

    顾苒听到动静，看过来，一眼注意到他衣服的带子没系好，衣襟大开，锁骨和一片胸膛，都露在外面。

    忙偏过头，她不自在地问：“你到底要和我什么事啊？”

    秦烬用毛巾擦着头发，眼神始终萦绕在她身上，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反应。

    “过两天带你去医院探望大哥。”

    “嗯，好。”

    事情完了，她应该可以走了吧？

    正要道别，秦烬丢开潮湿的毛巾，修长的手拍了拍床：“今晚你留在这住吧。”

    顾苒还以为自己幻听了，震惊地看着他，结果秦烬的表情特别认真！

    沉默两秒，她问：“你喝醉了？”

    “没有，”他眼神虽然带着几分迷离，但是语气依旧沉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薄唇变成了殷红色，起话来，尾音缱绻，“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和我一起睡吗？今天满足你。”

    明明是挺正常的话，落在顾苒的耳朵里就怪怪的。

    她当然不可能和他一块睡，直接拒绝：“不了。”

    秦烬毫不感到意外，不过脸上却装出疑惑的神情：“今天不分床，你确定不来？”

    顾苒心道：来什么来！我都占了你那么多便宜了，不能继续占了！

    “不……”刚一个字，她见秦烬起身，走到她面前，弯腰视线和她平齐，不解地问：“苒苒是不依赖我了吗？”

    随着他靠近，顾苒除了闻到他身上一直以来那淡淡的雪松味儿，还有丝丝缕缕的酒香。

    真奇怪，以前顾成志应酬回来，她都觉得他身上臭臭的，不愿意靠近，怎到了秦烬这……还觉得他有点苏呢。

    顾苒很快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毕竟秦烬又高又帅，惯常冷漠矜贵的男人，现在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当然顶不住啊。

    “不是的……”顾苒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真诚些，“我就是觉得，我应该学着长大了。”

    “有我在，你不用长大。”秦烬伸出一根手指，勾起她的下巴，目光像是漩涡，紧紧地吸附着她，“还是你想起了什么，所以不想和我亲近了？”

    顾苒的瞳孔缩了缩，声音发颤：“没有……”

    秦烬目光像是一簇火光，从她的眉眼向下，最后落在她的樱唇上。

    当她话，洁白的贝齿显露出一半，再往里，还有粉色的舌……

    托着她下巴的指尖，好像也在发烫，那温度一路侵蚀到心里。

    秦烬再开口，声音低哑，带了难以察觉的欲念：“那就留下来。”

    *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幽幽的夜灯，两个人一人一床被子，躺在床上。

    秦烬的床很大，睡3个人都绰绰有余，两人中间隔了一段距离。

    但是多出来的存在感根本难以忽略，顾苒闭着的眼睛，一直抖啊抖的。

    她现在就是后悔，为什么脑门一热，答应了秦烬啊！身旁躺着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睡得着！

    冷静冷静，他喝了酒，肯定早就困了，等他睡着，自己就偷偷溜回房。

    寂静的夜里，男人翻了个身，被子摩擦的窸窣声，被放大了数倍。

    等声音消失，顾苒感觉到，他侧着身，正在看自己。

    这下子她装睡得更困难，心里叫苦不迭：爸，你就是我亲爸，你倒是快睡啊。

    秦烬非但没随她的愿，还轻轻地：“苒苒，睡了吗？”

    顾苒紧闭着唇，不吭声。

    今天她的种种反应，都和以前太不一样，秦烬的那个猜测，已经有了七分肯定。

    此刻，他继续试探：“看来是睡着了，唉，还想给你一个晚安吻的。”

    顾苒心道：别！我不需要这个！

    怕什么来什么，秦烬竟然掀开被子，靠近了她。

    “睡着了亲也是一样的。”那人撑着头，似笑非笑。

    顾苒的眼珠动了动，身体像是一张绷紧的弓。

    感觉到男人的气息越来越近，她在心中呼喊：不是吧，你还真要亲我啊？怎么还送上门来让我占便宜呢！

    就在秦烬的唇瓣距离她只有几厘米的时候，顾苒刷地睁开了眼睛，黑曜石般的杏眼清澈见底，没有一丝睡意。

    秦烬勾唇笑了笑，问：“苒苒睡醒了？”

    “嗯……”男人的俊脸在她面前放大，被上苍精心雕琢的脸上，不见任何瑕疵。尤其那双狭长的凤眼里，像燃起了长夜中的灯火，又温柔，又热烈。

    顾苒心砰砰直跳，抬起手，将男人推开。

    紧接着，她跳下床，连鞋子都忘了穿，边往外面跑边：“我想了想，我还是回去睡吧！爸爸晚安！”

    “砰”，门被她从外面关上。

    秦烬静静地凝视了门板片刻，躺回床上，捂着眼睛，笑出了声。

    *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秦烬恢复了光风霁月的模样，同顾苒：“昨天我喝的有点多，是不是惹你讨厌了？”

    顾苒仔细看了他一会儿，松口气。

    看来他果然是因为喝醉了，才那么粘人。

    “没有，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她这话不是客套。从很的时候开始，她就非常崇拜秦烬了。

    可是他并不知道，以为顾苒是随口来哄他的。

    秦烬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指捻了捻，深深地望着顾苒，声音低沉认真：“我也喜欢你。”

    顾苒舔了舔喝牛奶时留下的奶胡子，心道：又在表达父爱了。

    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秦烬教她跳的动作，都带着色气。

    再看他的表情，那么冷淡正经……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吧。

    跳完舞，秦烬想起什么似的，问她：“最近怎么没见你看动画片了？”

    “啊……”顾苒脑筋转得飞快，“因为没空。”

    “那今天晚上我和你一起看吧，最近工作忙，都没怎么陪你。”

    顾苒拒绝的理由，就这么被他给堵死了。

    开电视，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刘叔端来了水果，是洗的干干净净的大杨梅。

    遥控器在秦烬手上，他慢慢调着台，问：“你最喜欢看喜羊羊对吧？”

    顾苒想到自己以前吵着看动画片的蠢样，如坐针毡地“嗯”了一声。

    秦烬直接点播了喜羊羊，又问：“你看到哪一集了？”

    “不记得了……”记得也不会的。

    “那从中间开始看吧。”秦烬选了一集，点击播放，熟悉的片头曲响起。

    放下遥控器，他指了指盘中的水果：“吃点杨梅。”

    顾苒实在学不出来孩子看动画片的兴奋劲儿，便捏了个杨梅，地咬了一口。

    暗红色的杨梅已经熟透了，汁水充沛，香甜里带着一点点酸味儿，口感很不错。

    她不忘和秦烬：“挺好吃的，你也尝尝。”

    秦烬与她坐的近，当他低头把顾苒手中那半个杨梅叼走的时候，顾苒都没反应过来。

    她呆呆地看着秦烬含着杨梅，轻轻咀嚼，回想起他刚刚低头时，自己指尖的触感。

    软软的，些许微凉，应该是……他的唇。

    她的脸后知后觉地红了，心里像是有一只鹿在乱撞。

    她很想问，还有那么多杨梅，干嘛要吃我的啊！还，还那样！

    可惜她不能。因为“三岁半的顾苒”，巴不得和秦烬分享食物。

    不一会儿，秦烬优雅地吐出了杨梅核，笑起来，眼角微微下弯：“是很好吃。”

    他捏起一颗新的杨梅，递到顾苒嘴边，像是哄孩子一样，对她：“赔你一个。”

    顾苒顺着那颗杨梅，看到了他被微微染红的指尖，冷白的肌肤因为多了这抹艳色，像是水墨画上的重彩，侬稠又瑰丽。

    她第N次想从这个家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