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羞涩
谢元祐手养伤的这一段时日里, 豆蔻每日都狗腿得很,每天忙出忙进,哥哥看书她就坐在他腿边帮他翻页, 吃饭自己吃一口紧接着把另一口喂到哥哥口中,就连哥哥烦闷了,想到树下弹琴,她就充当哥哥的右手,竟然也跟得上哥哥没受伤的左手节拍。
有次谢元祐要出门, 豆蔻嚷嚷着也要跟着去,一旁的魏舂为难道:“公主, 殿下是要去...”
“魏舂, 随她吧。”谢元祐突然把手垂下,握住了家伙的手,“她想一块到翠芝山庄泡山泉水, 给孤搓背, 也正好。”
东西一听,愣了愣, 瞬即石化, 继而自己也未知名状地红透了脸。
等谢元祐走出好远,发现她的手松脱了, 还留在原地,便转身过来。
他本以为随便逗逗她,那个单纯心大的姑娘不至于反应那么大的,可等他回过身一看,看见她低着头,脸儿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手指不自然地纠葛在一起时, 他终于惊觉道:
是了,姑娘跨年就七岁了,懂得的事情多了,例如男女有别...
谢元祐意识到她在尴尬的时候,他自己也不由升腾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怎么?又不想去了?”谢元祐清咳了一声笑道。
“唔...唔...”姑娘低着头忸忸怩怩起来。
内心纠结着:哎!这该如何是好啊...明明答应过哥哥,要当他的右手的,她不跟着去,怎么当啊...
可是又想到最近女先生教她的事:男女有别,七岁不同席。
那不止是七岁以后就不同躺在一起,不同一席子吃饭那么简单,女先生还教会了她很多男女间不同的事情,虽然她还是懵懵懂懂的,但是下意识还是觉得这个泡泉水...让人有些尴尬。
“没事,你留在宫中,哥哥很快回来的。”谢元祐安慰了一下豆蔻,便同魏舂走了。
其实即便谢元祐想带,还守在东宫盯哨的人也不会允许豆蔻步出东宫一步的。
“殿下,您为何要骗公主啊。”等走远了之后,魏舂才忍不住问道。
“忘记我们这次出宫的目的了?”谢元祐又恢复了那个面无表情的冷漠太子。
魏舂点了点头。
也对,殿下是要伪装身份到宫外去胁迫周氏兄妹,还得捅破皇后的阴谋,得弄出好一番血腥之事呢,那种事情怎么能让公主看呢。
“这次的受伤,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孤能争取时间为接下来这几年里,提前去清除那些对丫头不利的事情。”太子淡淡道。
后来西边的战事告紧,谢元祐没能等手的伤势完全恢复再出发,而是算先出发到那指挥作战了,再慢慢养着伤。
而在这一段期间,颢国公府手底下那些暗戳戳干着不为人知事情的幕僚们,接二连三发生离奇毙命的事件,就连那些跟着窦氏指示做事的官员府上,也陆续发生流血事件。
共通之处皆是一个声称是天眼的人,在远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还命他们停止手里头的动作,不然还会陆续有事情发生。
对于这种事,闵贵人和皇后皆不敢大声宣扬开去,毕竟他们私底下的事情也不大光彩,便只得生生忍下了。
闵贵人简直真的以为是老天爷盯上她的行为了,心虚之下,便将原先不忿,从豆蔻手里夺去的饰物珍宝,附赠上大堆金银,偷偷送了回来。
豆蔻还未知朝廷那边的决定,依旧乐颠儿乐颠儿地坐在树枝丫上,一边刮着从树干上分泌出来的液汁,一边涂匀在准备给哥哥敷手的草药上。
“好了,等腌至晚上大概就能用了。”姑娘咧嘴道,继而从树上一跃而下。
她跳下来的时候,恰好遇到来找她的傅珞灵,傅珞灵吓了一跳。
豆蔻突然想起前天晚上哥哥同她郑重要求的话:“不许同傅珞灵过于亲近。”
当时豆蔻不明解,问了缘由,谁知哥哥答非所问道:“反正你需知道,傅珞灵此人并非良人,配不上你。日后等你长大,哥哥自会替你寻来更好的人。”
“公主,您怎么还在啊?您不是要去送殿下吗?”傅珞灵的声音唤回了豆蔻的注意。
豆蔻一愣,“哥哥怎么了吗?”
“今日殿下出征的日子啊,您不知道?现下军队大概已经到仪门了...”
傅珞灵话一落,豆蔻脑袋突然轰地一声,手里的药包坠落。
“仪门在哪...”她怔怔地,下意识问了起来,可没等傅珞灵回话,她就疯了似的往宫门方向疾跑,傅珞灵差点都追不上她。
可她还没走出宫门半步,盯哨的侍卫立马用剑挡住了她:“公主,陛下有命,不许你步出东宫半步的。”
豆蔻如今明白了,为什么哥哥每次出门不带她,还故意让她知难而退,原来是害怕被她知道自己原来没办法踏出东宫半步,哥哥是不希望她伤心...
眼泪还欲决堤而出,但她及时用手臂遮挡住了。
“不哭不哭我不哭,豆蔻是最棒最厉害的孩子了...一定要开开心心没心没肺的...”
她口里不停重复这句话,眼泪真的就忍了回去。
那是昨晚哥哥故意去抢她手边仅剩的一个樱桃酒酿酥,见她快将哭出来,立马从背后端出一大盘酥点时,对她过的话。
哥哥原来是想以此对她,让她开心不要难过,所以,今日出征,他应该是不希望看见自己哭的吧...
她在宫门的地方坐了一会儿后,想通了便呆呆地返回自己屋里,看见入云给她端来一大瓮纸条,笑着告诉她,是太子留下的纸条,让她每天拆出一条来看。
等豆蔻开今日份的纸条,看见一句“酒酿酥存在你食匣,准许你哭,但别太久”时,眼泪夺眶,哇一声哭了出来。
偌大一座东宫,少了哥哥在,尽然每走一处都不缺行走的宫人,可豆蔻还是总感觉到空旷。大汪的子孙又生子孙,子孙的子孙又生子孙,很快那一处拨给狗狗们起居用的大花园已经不够容纳了。
豆蔻如今已经会写很多字,便去书一封,算给远在西边的哥哥明这一情况。
谁知她的信前脚刚送出东宫,后脚魏舂就亲自带着太子的家书进门了。
魏舂身后的太监都在嘻嘻笑着:“殿下统共就寄回两封书信,一份军情,一份家书,早上那会皇上还呢,太子还没成家,家书竟是没他的份儿。”
豆蔻按捺住激动的心,心翼翼控制着别把信撕破,逐字逐句看了起来。
魏舂也有些紧张起来,“公主...如何?殿下他...可有什么?”
豆蔻把信递给了魏舂,不可思议道:“哥哥他竟然也猜到常青园住不下大汪它们了,让把旁边的留声宫拆了来建狗屋...”
“这...”魏舂犹豫着不敢接信,“那...可还有别的?”
豆蔻点点头:“他还,感恩傅六公子每日来东宫教我学业,让魏公公亲自挑三两个美人...给...”
豆蔻着着脸儿红了,“给傅六公子当启蒙,做美妾通房。”
几年前豆蔻不理解“启蒙”和“通房”的意思,但这些年她知道的多了,女先生有同她,她自己偶尔也会偷偷找奇怪的书看,久而久之,该懂和不该懂的都懂了不少。
因二人年岁渐大,傅珞灵不再合适来东宫当公主的玩伴,所以中途好久没有来了。近日皇后突然又提议,让今年乡试中折桂的傅珞灵进宫来给公主们讲授诗文,陶冶性情。
别的公主都是聚拢到皇后那儿,隔着一块屏风听课的,但由于豆蔻不能步出东宫半步,皇后对所有的公主一视同仁,只好又让傅珞灵亲自到东宫一趟给豆蔻讲课。
豆蔻上回给哥哥的书信中就稍微提了一下最近要听什么课,结果哥哥就知道来教的人是傅珞灵了。
以前哥哥对傅珞灵态度可差了,这回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头回在信中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把她弄了个大红脸。
“哼!哥哥坏蛋!竟然学坏了!”少女坐在树上举起一个坚实的果子,“啪”一声精准无比地砸中了太子寝殿前的屋檐上,把一块瓦片给砸坏了。
此时的谢元祐远在西境,正在插满旗帜的沙盘前与众将军讨论作战的路线。
大家在凝神专心听,太子殿下肃着脸用剑逐个挑开分析,气氛正是凝沉之时,但见太子殿下神情突然一愣,继而,一抹柔情的浅笑浮上唇角。
大家起先不在意,但目光一接触到太子笑容时,俱是呆愣震惊了起来。
有人甚至用粗糙晒褪皮的手背狠擦了几下眼睛。
见惯了太子战场上的大刀阔斧、杀伐果决,脑浆在面前迸裂而出也面无表情的样子,此时的笑,显然与他不大相搭。
不过...太子那张出色冷峻的脸,结束战事回京后,任凭他随便对一女子那样一笑,绝对轻易便能哄得那女子掏出心肺。
回自己营帐以后,谢元祐立刻提笔修书一封:“近期公主要砸破、要捣坏东西的话,由着她砸由着她捣,不要去修,公主要求也不能修...”
翌日豆蔻在大殿上傅珞灵的课时,虽然隔着一面屏风,但豆蔻一想到昨夜被送去的那个美人,一想到傅珞灵有可能和那个美人...的时候,她看屏风后的人目光突然就变了。
她揪着笔杆夹在耳朵边,单手托着腮边出神。
男女之事...这字眼一想起来就觉得好羞涩哦...
于是课后傅珞灵要亲自指导她下棋时,她当即就拒绝了。
因为她觉得尴尬极了,一看到傅珞灵的脸,脑海中就会自动补上某些不可言的画面,真真是羞死人了!
傅珞灵看着屏风后方像被他的话烫到似的,夹着书急急绕开路逃离的十一公主,手边动作一顿,目光沉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