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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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一的早上, 谢元祐就害了风寒。

    听是除夕夜守岁不心坠湖中了。

    皇帝一听就禁不住笑。

    偌大的文武殿上,只听到空荡荡地回荡着皇帝止不住的大笑,和太子殿下不时的喷嚏声。

    年初一至初三都不用上朝, 今儿个底下的朝臣全穿上隆重的朝服前来,是来行朝贺之礼的,贺完就可以回去了。

    初时殿中的众臣都异常安静地低下头,静待皇上笑完。

    虽然他们也觉得太子守岁守着守着坠到湖中,此事过于滑稽, 但他们并不敢真的像皇帝那般公然地笑。

    太子殿下被自个老子取笑,倒也显得淡定, 只是偶尔忍不住发出喷嚏声, 脸上依然一派淡漠。

    后来许是皇帝觉得光一人在笑没什么气氛,笑着笑着就停歇下来了。

    “皇儿,你也太厉害了, 你可是让半个大绥都对你惧怕的铁面煞大将军啊, 哈...哈哈哈...”皇帝着着又禁不住笑着击拍龙案了,“你怎么可以...哈哈哈...怎么可以这么好笑啊...”

    谢元祐脸色不虞, 皱着眉站定在那, 底下的所有人都从他身上感受到那股威压,都竭力掩着唇, 忍得很辛苦。

    “好了...朕不笑你了...今日藉着受万臣朝贺之际,有一件喜事想促成的。”

    皇帝正色起来道:

    “太子吾儿,你今年二十,年纪着实不了。朕观宁安郡王的嫡长女温婉贤淑,正好与吾儿相配,朕想...”

    “父皇!”谢元祐赶紧出列撩袍单膝跪下,“儿臣在此年初之际, 实在是有话不得不。”

    “想我大梁建国以来,中原以内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此乃父皇在位后实施仁政的成效结果。但是,西境以及我国东南面的大片新下的辽阔之地亦是我大梁的境地,那儿的百姓经年遭受战火,几乎毫无停歇之日。”

    “儿臣在攻乌丸,以及攻大绥之时,皆与两地的百姓承诺过,乌丸和大绥的威胁一日还在,儿臣就绝不成家!”

    谢元祐完,皇帝沉默了半瞬,继而恼怒地拍击龙案:“胡闹!!你这意思,乌丸和大绥吞并不下,你还当一辈子光棍,让我皇族绝后了??”

    皇上向来就不喜太子的好勇斗狠,他始终认为,休养停战,才是大梁该做的事,而不是一味想着要如何扩大版图。

    但谢元祐原意并非如此,他也没有兴趣永无止境地征战,他不过是想要把大梁的战线再往前进十几个郡,到绥人害怕了,没有反击的本钱和余地了,他就会放过对方的。

    “父皇过虑了,父皇后宫佳丽过百,膝下儿女无数,又如何能让皇族绝后?”

    “放肆!!”皇帝怒急攻心,反手摔了一个墨砚,砸到了太子脸上。

    太子被砸到反而面无表情,只在脸上留下一道挂血的伤痕,仿佛世间一切都不能把他的心摧毁一样。

    皇帝看见太子脸上挂了墨砚砸出的伤后,反倒冷静了下来。

    如今西境十几万驻守兵,以及东南面的几万精兵,全都被太子紧握在手,这种时候了,大梁的安稳还得靠他,所以他不好让他面上太难看了。

    他实在是太气了而已。

    原本宁安郡王已经私下表明,是拥护当今皇后窦氏的,皇帝并不喜窦氏暗中揽权,但有时候又不得不助她一臂之力。

    就像现在一样,太子如今往边境的实力已经越坐越大了,窦氏来向他推荐太子妃你人选的时候,他有犹豫过一阵,但最终还是答应,是因为他想利用窦氏来暗中削弱太子的权,以重新获得朝堂的平衡。

    但如今太子死不愿意娶宁安郡王的女儿,事情就得换一个方向了。

    “好,你不愿意娶便作罢,朕不强迫你,但你往后也别后悔。”

    “对了,朕听皇后,这届的新科状元和敏尚公主似乎颇为投缘,你与含芷关系亲近,朕算问问你的意见,来年含芷就十四了,听新科状元此次推出的水利革制很成功,朕想把含芷...”

    “父皇,此事不可!”

    皇上话未完,就又被太子断了。

    顿时龙颜大怒:“太子,你需知道,朕才是含芷的父亲,她要许给何人,本就该遵循父母之命。朕也不过是看在你是与含芷关系亲近的兄长份上,才知会你一声而已!”

    谢元祐当然知道婚事由父母了算的道理了,所以他才会一直那么拼命,在战场上像不要命似的,带领得终将浴血激昂地上阵杀敌,便是为了能有今日这样,手里紧握皇帝忌惮的东西,站到这里来与他谈判。

    “儿臣当然知道了。只是...儿臣此次回来,想要获得的战功赏赐,还没呢。”

    抓获大绥太子这天大的功劳,太子回朝那会,把皇帝赐下的所有爵位和金银都拒了,只来日再来讨赏,皇帝也答应了。

    太子这么一,皇上就意识到不好了,但是他只能硬着头皮问下去。

    “哦?是没,那你吧,想要什么赏赐?”

    “儿臣想要的赏赐是,希望父皇能把含芷的婚嫁权,全权交由儿臣来负责。”

    大年初一的早上,豆蔻就在几个宫人的簇拥下在殿前点燃了一个长长的鞭炮,宫里的狗狗们在这种时候全都被吓得不知躲到哪个角落去。

    豆蔻看着鞭炮噼啪地响起,一边拍手叫好,一边在旁边起舞。

    末了看了看日头,才嘱咐入云道:“哥哥快要回来了,入云你去把伤寒药热一下,一会哥哥回来就能喝了。”

    入云转身没多久,谢元祐就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柄好看的风车。

    “哥哥!”豆蔻像只迎风飞扬的粉蝴蝶,穿着宽大的狐裘服,从廊道处飞速地朝他奔来,裙摆把地上鲜红喜庆的鞭炮叶拂得纷纷飘起。

    “欸,当心点!”谢元祐忍不住皱眉叮嘱。

    可豆蔻已经扑进他怀抱来,并且一把夺过他手中会随风转动的风车了。

    “哥哥,这什么呀?”少女高兴地举着风车仰头,笑容在接触到哥哥脸上挂着的划痕时就垂了下来,皱眉紧张道:

    “哥哥,你被谁弄伤脸了?谁那么不长眼啊!”

    豆蔻一边恼忿那砸伤哥哥的人,一边伸出手指去触碰他的伤。

    谢元祐只觉自己连她平常的触碰,内心都感觉到怪异,撇开脸,伸手就将她推远了一些,“没什么事,不心撞到而已。”

    “奴才瞧啊,并非殿下不心撞着,听刚才大殿上,殿下与陛下闹得可凶了,最终还夺得了公主的婚嫁权呢,以后啊,公主想嫁什么人,尽管跟殿下就行了。”一旁的魏舂话了。

    有豆蔻在旁边的时候,魏舂就显得没那么怕太子,有时还会见针插缝地揶揄一番。

    谢元祐用眼神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魏舂便也忍着笑识趣地闭紧嘴巴了。

    “这是一位武将的新婚娘子昨日为你到山上求的,托我给你捎来,喜欢吗?”谢元祐为了岔开话题,故意指着豆蔻手里的风车问。

    豆蔻又伸手转了转风车,眼眸晶晶亮亮的,点点头一叠声道:“喜欢喜欢,这是在什么山上求的啊?”

    “好像是芜山那一带的一座无名佛寺,庙不算大,但据香火挺旺的,据挺灵验的,朝中不少臣子的家眷都喜欢扎堆上那去祈拜。”

    “芜山?”豆蔻捧着风车低头想了想,“哦,我在书上有看过关于芜山的记载,就在京城的京郊,古时候那一片山脉是钟灵毓秀、仙气云集之地,不但景美如画,据上古神灵就有可能藏在这其中的某片桃林深处呢。”

    看着豆蔻一副向往的表情,谢元祐唇畔不禁一弯,“你想出宫去看看吗?”

    豆蔻突然回神怔住,双手紧紧揪住风车,“我...可以吗?”

    其实谢元祐每次跟豆蔻聊起外面世界那些有趣的事儿,包括京城街道上有哪些捏糖人的摊子,哪家炙肉好吃,有哪些特色的民间食乃至民间玩意,她都会展露出特别向往的眼神。

    但只一瞬,她眼睛里的光就又会泯灭掉,因为她是不可能出去的。看得谢元祐每次心里都会又酸又紧。

    “办法倒不是没有...”谢元祐喃喃。

    豆蔻的眼睛再次亮了。

    “殿下!这...”旁边的魏舂焦急地刚要跳出来阻止,可谢元祐立马挥手阻止了他出口。

    过了年他就又得回西境去了,下一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就见豆蔻那么一次,他总不希望看着她失落。

    “魏舂,孤也好久不曾探望过外祖母了,趁着年节,孤又难得一次从西境回来,今儿你去好好备些礼,明面就上禀是到皇陵祭拜,咱明早一早出发往芜山吧。”谢元祐道。

    往常太子要见外祖母,明面上都不会直,因为皇帝忌惮太子和邢氏一族会暗自勾结,即便是去见,也不能见太久,便只好假借别的借口出外逗留了。

    既然殿下下了命令了,魏舂也只能照做了。

    大年初一的夜里,宫廷的上方不时蹿跃起一朵朵的绚烂的烟火,那是储秀宫那边,皇后带着诸多妃嫔在举行宫宴,放烟火。

    这种日子,皇帝也拉着最疼爱的十二公主参宴了,储秀宫那边其乐融融的,谢元祐却以伤寒未好为由拒绝了。

    他不屑与皇族的人虚与委蛇,感觉那边的热闹不属于他。自然,也不属于他的豆蔻。

    自得知豆蔻的身世以后,谢元祐再也没有特别在意皇帝对豆蔻的冷落了。

    只要他把加倍的给予,就好。

    吃过年饭,谢元祐陪豆蔻在屋里写了会儿对联,剪了会儿福字,掏了一袋沉甸甸的压岁钱塞豆蔻怀里,就叮嘱她赶紧去睡,明日要早起。

    而谢元祐则独个儿翻屋坐在了屋檐上看烟火。

    坐了会儿,屋顶突然爬上来个人儿,笑嘻嘻朝他的方向道:“哥哥,你不厚道呀,骗我去睡觉,自己就爬了上来。”

    谢元祐往旁一看,姑娘已经蹑手蹑脚地往他旁边坐下了。

    “这么冷,今儿谁值夜竟敢把你放出来?”谢元祐不满地用自己的披风把旁边的人儿裹紧了,皱眉道。

    “哥哥,你是不是...在害怕明天看见外祖母?”豆蔻披着他的外袍,眼神晶亮地抬眼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