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在场的村民,自认为好心的就都开口劝,想看热闹的见这许多老辈人,也都管住了口舌。
“栓柱啊,你这闹腾什么呢,跟二伯回去!”卢安行拨开人群出来了,其实这是他第二趟过来了,头一趟的时候,就他自己过来,可一看情况不对,卢安行悄没声的回去了,把自家三个儿子,卢斯三个堂哥叫着一块来了。
卢安行这话,就带着人朝这边走。卢家村穷,便是卢安行一家生活还好,但四个汉子顶多也就是精壮,没什么膀大腰圆蛮牛般的汉子。但卢斯知道,他这胳膊腿的别几个堂哥,就是他二伯,他也撕扯不过啊。
卢斯噌的站起来了,他把卢有宝朝前一推,转过头来,一头撞在卢有宝,也就是六太爷爷家门框上了,然后蹭着门框就滑下来了。
场面一度非常安静,还有人想笑——这是想跑没找准方向?
卢斯趴地上想:我刚才是不是表现得不太好啊?
“哎哟我的老天爷啊!这就是一头碰死吧?!”在一片寂静中,有人很兴奋地。不是冷血,是真没见过,脑袋里那根筋还没转过来呢。
这是谁啊?给他点一百零八个赞啊!
轰一下,村民就如炸营的苍蝇一样,乱起来了。有吓坏了要朝后跑的,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超前靠的,还有真担心出事想过来帮忙的,还有外边天太冷站时间长了要去方便的,外加被踩了脚嚷嚷的、闲着没事孩子的、趁机会挤人占大姑娘媳妇便宜的……
因为太热闹,都没人注意,六太爷爷家的门又开了,等有人看见的时候,白胡子、黑胡子、黑白胡子的老爷子,已经排排站了。
于是,场面再度陷入了蜜汁安静……
“爹。”QAQ卢有宝也想抱着他爹的大腿哭了,多少年卢家村都没大事了,结果他头回被他爹吩咐出来办事,就出了大事了。不是傻人有傻福吗?欺负老实人咋地!
卢长德看着自己儿子,他是老大,可儿子出来的却最晚,如今看自己这大儿子一会的工夫,已经灰头土脸的了。心疼的同时又心累,这也三十好几的人了,咋还这德行。这么想着呢,卢有宝偏偏还吸了吸鼻涕,抬胳膊用袖子揉了揉眼睛——这谁家倒霉孩子?咋不一鞋底子拍死!
“都别嚎了,都在这作甚!”卢长德对自家儿子的心理活动不足为外人道,六太爷爷是族长,可是早就不正儿八经的管事了,六太爷爷儿子那一辈的,已经都先走一步了,现在管事的,就是卢长德他们这一代人了。卢长德没有族长之名,可除了祭祖的时候站在六太爷爷后头,其他也没啥不同了。
卢长德还是很有威望的,本来就安静,他这一嗓子下来,连不懂事的孩子也被爹妈捂住了嘴巴。
昱朝如众多前朝一般,皇权不下县,县以下虽有里正,可实际掌权的是宗族。王法还讲究个秋后问斩,宗族要是一句点天灯、浸猪笼,却就是这一时三刻的事情。
“长德叔,是这么个……”
“我让你话了吗?”卢安行刚张嘴就让卢长德给驳了,卢安行也不敢反驳,连一点不痛快都不敢表现出来,规规矩矩退了回去,“有宝,怎么回事?”
“爹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QAQ卢有宝哭唧唧,“我一出来,就看见……然后……再然后……再再然后……”
卢长德挺认真的思考着,当年就不该给听自家婆娘的,给儿子起个名叫哭包,还像女孩名,好养活,这可好……还不如叫个花儿朵儿的呢。
“撞门框了?!”听着听着,卢长德也吓了一跳啊。碰脑袋寻死这事,别他们卢家村从迁过来就没有,就整个食谷县几十年了也没听过啊!
“快!快看看人怎么样了!”“有宝,快去家弄碗米汤子来!”
卢长德两个弟弟也吓坏了,三个老头蹲下来看卢斯的状况。把他头发撩开一看:“哎哟!这、这真有个印子!”
周围围观的村人虽然碍于组长的威慑,不敢朝前拥挤,可也伸长了脖子,各抒己见。
“这是找个郎中去,还是怎么滴?!”
“掐人中!”
“拿门板抬着,先弄加去?”
“扎手指!”
“唉……”卢斯呼出一口气,醒过来了,一看三个老头,他一咕噜跪在了地上,哇一声就哆嗦着哭出来了,“大爷爷、二爷爷、三爷爷啊!!您救救我吧!救救我姐姐我娘吧!他们要把我姐卖给县城里的破落户!把我娘卖给后山村的四个兄弟当婆娘!还以后我家那三亩地他们就帮我种,帮我收了!爷爷们啊,这是不给我活路啊!”
卢斯哭得是真可怜啊,泪珠子接连着不断的朝外淌,额头是青的,嘴唇是紫的,整个人是不断哆嗦的,那么俊俏的一个少年郎,真是越看越可怜:娘的!又冷又饿,又累又疼,就算刚当人弟的时候,哥也没这么惨过啊!
自己真是太惨了,刚流不出眼泪的卢斯,现在完全是因为太可怜自己,所以哭得控制不住了……
村民议论开了:“不会吧?”
“这些日子是见安行家的总朝外跑。”
“不这么我还没想起来,前个去城里赶集,我见着安行家的跟刘婆子鬼鬼祟祟的不知去了哪里了呢。”
“刘婆子?哪个刘婆子?”
“还有哪个?寡妇刘,绝户刘啊。”
“呸呸呸!原来是那缺德的!”
刘婆子乃是食谷县有名的媒婆与牙婆,但正经人家却少有找她做媒的,因她做的媒那都是带着买卖的。好人家的女儿卖去为妾,大户里的丫头卖与穷汉为妻,拉拔着寡妇去做暗门子,挑拨妇人与有钱人私通。
正经人家的大姑娘媳妇隔着她八丈远,就要掩面而奔。不惧她的婆子悍妇,当面遇上那就要啐她一脸唾沫,再挠她一个满脸花!
孙氏生了三个男丁,没闺女。她找刘婆子不是给自己儿子买婆娘,那自然就是隔壁娘俩的主意呗。
县村,就没啥事能真的避过了所有人的眼,不过六七句话,卢安行一家根本来不及多什么,转眼间就“真相大白”了。
“畜生胡!”孙氏扬着巴掌就要过来,让卢安行一把拉住了。
“大侄子,你摸摸良心,你这么二伯,可是要二伯的命啊。”
“安行跟安猛可一直都是好兄弟,不至于吧?”
“这缺德事,不像是安行兄弟干得出来的。”
“栓柱啊,你莫不是听了旁人的挑唆吧?可不能没根没据的就这么你二伯啊。”卢安行不像他老婆,在村里还是比较会做人的,方才是一帮婆娘嘴,这会卢安行开口,就有不少爷们出声了。
“二伯啊……我爹死了啊,你可是我亲二伯啊。您朝我家拿粮食拿皮货……”
“呸!死了人的脏东西!谁稀罕!”
“安行家的,真别,我记得你家里今年多了个新炕被吧?那可是狼皮的呢。”
“那是我男人上山死的狼,跟那早死的……”孙氏正要与人对骂,卢安行一把将自家婆娘拉过来,一个巴掌上去,老实了。
“栓柱,你二大妈眼皮子浅,我都不知道她啥时候作下这种缺德的事情。二伯在这给你赔不是,等回去,立刻让你大牛哥给你扛两袋子粮食去!你二大妈拿得东西,也都给你送回去!”
这脏水就都泼到孙氏身上去了,别看是夫妻一体,实则这乡下地方,婆娘们折腾出来的事情,那都不是个事情。再怎么严重,一句“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大巴掌给两下,至多赔点礼,丢点面子,事情也就完了。
原主记忆卢斯可是都有,他二大妈孙氏是坏,这位二伯可是阴,真让事情这么晚了,卢斯以后可都别想上睡个好觉。
他抹抹眼泪:“这事若能这么完了自然就好,毕竟二伯可是我的长辈,本来二伯什么我都是该做的。”
“哎!这就对了!”
“家和万事兴啊!”
老少爷们一起,快快乐乐的吆喝。
“但是……二伯毕竟不是我爹啊,不能他让我死,我也得死啊!”
他这么一,大家脸色就都不好了。
“不都是误会了吗?”
“你这孩子实在是太不懂事。”
女人们话的少,因她们看着卢斯可怜。就刚才的狼皮炕被,是孙氏自己弄得就是孙氏自己弄的?你不睡啊,你眼瞎的啊。偏不止卢安行自己没看见就没看见了,这么多老少爷们也信了卢安行没看见了。
自家爷们傻?不过卢斯没了爹还是个后辈,卢安行却一家四个男丁,强弱分明罢了。
这时候,卢安行就站在那不话,只一脸沉痛的看着卢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