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卢斯这一问,引来冯铮一叹:“送租税的人马,除了我爹作为带队的捕头,其余都是年纪轻的。”
卢斯夹菜的手顿了一下,也跟着一叹:“铮哥,你刚才了这么多咱们县没有的,那咱们县有的是什么啊?”那些话题还是不要再问了,免得一下下的戳人家软肋戳得难受。
“咱们县有一家粮店,一家当铺,两家杂货铺,一家酒楼。”
“没了?”
“没了。”
“可我看来时县衙前的大街上,怎么有十几家商家啊。”
“那不是十几家,那是铺面大,粮店一家占了三家的地方,杂货铺一家占了两家,酒楼也是一家占了两家的。”
“……就咱们这穷地方,开那么大的店子,能赚钱吗?”
“在怎么这开店的,大都不是那些人的本家,也就是每个月大集的时候开张,至于人家到底赚不赚钱,那我却是不知了。”
“哦。”卢斯点点头,他的理解就是这开买卖的人,就是占着个坑而已,赚不赚钱人家无所谓,“那除了这些,暗地里的呢?”原本还想着收保护费啥的,一听冯铮解释,卢斯就知道了,都是不能碰的。
“暗地里?”
“赌门子和暗门子。”这些才是他这个痞子关心的,未来还有个毒,现在却是没有的。
一直很大哥相的冯铮竟然跟被他得脸上一红:“暗门子这东西谁教你的?”
“我爹啊。”痞子半点负罪感也没有的,把屎盆子扣在死人头上了。
“……”冯铮的眼神有那么一会极其的复杂,虽然腹诽恩公不太好,可他仍然是觉得恩公连暗门子这事也跟卢斯,实在是有些不着调。但是转而一想他自己,也是十一二岁就被叔伯拉去“见世面”了。后来他爹生气揍了他一顿,却不是因为他去那做了什么,而是因为他什么都没做。
这么一比,好像他自己的老爹才更是不着调的那一个。
但是,看卢斯白白净净的,笑起来眼睛变得越发细长,那可是比他们的县太老爷好斯文好看,就跟画本子上的读书人一样。这样的人,就该干干净净不染一丝灰一点尘的。
“铮哥,怎么了?”见冯铮定定看着他,有点走神,卢斯心里念叨:正气哥哥,你这么看着我,心我把你吃掉啊~
“斯弟……栓柱,你真不想继续读书。”
那声斯弟又叫得卢斯了个激灵,那点被看了又看引起来的歪心思啥时候烟消云散:“铮哥,我真不是读书的料。况且我家现在是猎户,我若只是关起门来读书,租税怎么办?”
“唉……委屈你了。”
被关照是挺好的,有便宜不占是SB。但这位正气哥哥到底脑补啥了?怎么一副恨不得把他捧起来含在嘴巴里的样子?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等到吃完了,卢斯也没继续呆着,冯铮帮他,把饺子倒进肉碗里,两个碗合着,在外头用草绳裹上,给卢斯拎着。至于卢斯带来的三个做道具用的茶碗,则留在了冯铮,以防他带来带去再有了破损——就得是三个道具一模一样,否则有了记号那就不好用了。
还是像来时一样,两个人一起骑一头骡子,冯铮把卢斯送到了卢家村的村口,这才离去。
卢斯拎着合盖的两个碗,前脚进了自己家门,他后娘刚欢欢喜喜的把大碗接过去,是要冻在外头,留到三十那天吃,后脚大伯伯卢长德就来了。
“栓柱啊。”
“大伯伯,您怎么来了?”卢斯笑眯眯的,“您快坐,娘,给大伯伯倒热水来!”
“哎!”
“不用忙了,我今天就是来给你们送点东西的。”卢长德伸手进怀里,摸了半天,掏出来了两块碎银子,拉过卢斯的手,塞了进去,“快过年了,明儿个是大集,给你自己给你娘、你姐姐买点好吃的,好喝的。弄两件新衣裳。别心疼钱,有什么缺的,少的,都来找你大伯伯我,或者你有宝叔。”
“大伯伯,您真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卢斯继续笑眯眯。
卢长德是松了口气吧,却明摆着还有肉疼和不舍(银子啊,加起来有五两了),最后万千言语化成了两句话:“你爹有个好儿子啊,该是含笑了。行了,我走了,你也别送了。”
柳氏端着一碗红糖水出来,一看,就房里坐着一个卢斯:“你大伯伯呢?”
“走了。”
“栓柱你怎么……”不叫住你大伯伯?
“嗯?娘,什么事?”
柳氏了个哆嗦:“没事,这、这碗糖水你喝了吧。”原本这孩子只是不爱搭理人,但自从他大病一场醒了过来,这性子就变了。
“不了,给姐姐喝吧。”卢斯摇头站起来,“娘,我先回房去了。”他是个大男人,喝什么红糖水啊。
“哦……”柳氏也不敢劝,只讷讷的站在原地,看着卢斯进了屋,心中道:性子变了就变了吧,变了好,否则这家……早变得不知道什么样了。脸上露出一丝丝笑,柳氏端着碗,去红线房里了。
卢斯回到自己房里,也没坐下,而是在炕边上蹲起了马步。他这身板弱得一逼,这没器械,跑步又太扎眼,这些日子他就都用马步和平板支撑锻炼,倒是意外的成效显著——他这次穿越还是有一点金手指的,就是身体的恢复很快。否则记忆里原主的底子早就在病中烂透了,那是真的必死无疑。
“栓柱,可是睡了吗?”
“娘,我没睡,怎么了?”卢斯站直了腿。
“我找了找,找到茶叶了。喝杯热茶吧。”柳氏提这个大茶壶,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
卢斯突然挺佩服柳氏的,虽然她遇到点事情就哭,担不起事来,可是相对的,她也很容易满足,同样是有一点好事就能笑得这么幸福:“谢谢娘。”
“我们是母子,客气什么?”柳氏给卢斯倒了一大碗茶水,“那个……栓柱啊,不管你大伯伯怎么样,毕竟他是帮了咱们母子的,你以后见到人家,还是客气一些吧。”
“……”果然,柳氏其实还是很有属于她自己的生活智慧的,“娘,您把壶放下吧,我有点事想问问您。”
“好,你问吧。”
“娘,我从前没怎么注意,我爹有得罪过村子里的叔伯吗?”
“从没有,你爹的性格极其的好爽宽厚,村里谁家有个为难来咱家要一碗粮,你爹从不二话的。”
“那有人还吗?”
柳氏脸上温柔的笑容变得有几分尴尬:“村里都是亲戚,断骨头连着筋的,怎么能让人还呢?”
“这话我爹的?”卢斯在记忆里翻找,到是找到一些他以为是便宜爹跟人拉扯架的模糊记忆,“别人来还他硬要人带回去,别人不还他也不问?”
“嗯……”
原来卢斯以为便宜爹是个不会做人的混蛋,所以才弄得他死了整个村子都落井下石。现在知道了,他爹确实不会做人,但却是个圣母。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对债主和借债人都是如此。他这么搞,面子薄和有良心的人家不会再来他们家借粮,反而是养大了那些贪心不足的。
升米恩斗米仇啊,那种人借走了粮食不会认为欠了人情,反而觉得便宜爹能借出这许多,必然是有更厚的底子。
且他这种人让别人占便宜成了习惯,可不就是等他死了,别人朝孤儿寡母继续占便宜了吗。
卢斯背上流下一层冷汗,他这些日子还寻思着是不是一过来就跑去族长家门口告状有点太高调了,现在看来是幸好如此。毕竟是光天化日之下,人心再怎么阴暗,也要遮掩一二。他那时候若不闹开了,让人从卢安行一家的所作所为上看到他家就是一块肉,那现在,怕是真的没活路了。
“娘,这两日还有人来借粮吗?”
“……”
“还真有人?!”他就是下意识的一问,结果柳氏默认的这答案差点让卢斯跳起来,他家可是快揭不开锅了啊。
“嗯……你满仓婶子……”
“栓柱他娘?你在吗?我自己进来了啊。”所以人都是不禁念叨的,柳氏那边吭哧半天,刚出人名来,外边满仓加的就叫唤上了。
“娘,您去把我姐叫出来。”
“哎!啊?叫红丫头干啥啊?”
“一块去满仓叔家吃饭。”
卢斯推门就出去了,等到他一路跨出堂屋门,就看见满仓家的,正抻着个脖子朝他们家灶间看呢,这要是慢一步,怕是这妇人自己就进去了。农人的灶房几乎就等同于富户的账房,乃是一家重地,好些人家连媳妇都进不去,只婆婆掌管着钥匙。他们家的灶房却成了外人随意来去的地方,可想这个家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