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外头砍柴的辅兵们虽然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但很快背靠背结成阵势, 果然如冯铮所, 别看这些人干得不过是杂役的活计, 却也能称得上训练有素。即使很多人手里连柴刀都没有,只有一根扁担, 但依旧和冲进来的大汉们了个旗鼓相当。一场奇袭,很快变成了阵地战,而且两方人着着,就到卢斯他们的草坑前边来了。
“铮哥,咱们得找一边加入进去……”卢斯低声在冯铮耳朵边。
冯铮一怔, 思索片刻才明白卢斯的意思,这两边不管谁赢了,一旦扫战场, 就会发现他们两个人, 到时候有很大的可能把他们当敌人一刀砍了。
“辅兵?”
“辅兵。”俩人很快达成一致意见。
两方人马, 辅兵蔫不吭声,即便重伤也要抱住敌人给同伴争取机会,相比之下,那群彪形大汉呼喝辱骂, 还有拉同伴当挡箭牌的。后者不过是仗着身体强体壮, 兵器齐备,人数又稍占上风,才跟辅兵扛到现在。
——咱们大昱朝的辅兵都这么强悍吗?
决定了跟着哪头跑才是第一步,最要紧的, 是怎么掺和进去……贸然蹦出去,那他们就得让两边都转过来死。
卢斯戳戳正为难的冯铮:“铮哥,朝那边看。”
卢斯指的是一员浑身上下全是血,跟血池子里爬出来一样,还在腰带上捆了两个人头的家伙。这人简直一个煞神,真真的让人不寒而栗,冯铮都是下意识的略开他的:“他?”
“我注意着呢,他一直都没动手,那些血都是他割人头的时候,自己弄上的。而且这人一直在发号施令,该是这里边的头领。”冯铮胆子够大的了,可终归是个少年人,面对厮杀、鲜血和死亡,他还能够思考已经十分不易。再让他仔细观察什么的,那可真的强人所难了。
也是该着这个血煞神倒霉,就在卢斯话,冯铮努力压服恐惧观察的时候,对方竟然一步一步朝着两人的方向来了。
卢斯在地上抓了一把土,冯铮把腰间的铁尺抽出来了。
“铮哥,动动你的脚踝和膝盖,别一会僵硬了。”
“嗯……”
两个人幅度的在草坑里活动脚踝,挪动膝盖,眼看着那人到跟前了,他竟然转身了。
“大哥!”卢斯瞬间大喊一声蹦了出去。他不过是一赌,那大汉果然下意识的回头,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把夹杂着碎石的泥土,被迷了眼的大汉眼睛一闭,卢斯上去一脚就踹在裆下。
大汉嗷呜一声,捂着胯.下就弯下了腰去,这时候冯铮也赶到了。跟卢斯一块直接把这人撂倒,卢斯干脆就坐在了大汉胸口上,冯铮一把抽下来腰间的“国法”链条,在大汉脖子上一挂一扭,直接就把人勒住了。
两人这几下兔起鹘落,不过眨眼间的事情,那边还着的两方人马有那么一瞬,都忍不住停了手。
“杀!!!”就那么一会停手……
辅兵们反应极快的反守为攻,突袭的大汉该是正在犹豫到底是冲出来救人,还是继续围殴辅兵,这一下反而是他们被了个措不及防。
大汉们显然是只惯于顺风战,被反击压制,竟然有大半人直接跑了,还有些人想冲过来救出自己的领头人,可只要有人靠近冯铮就把手里的链条勒紧。这部分进退维谷间,要么是被辅兵击杀,要么也只能选择逃跑。
战斗结束,大半辅兵转身去忙活,照顾自家受伤的兄弟,将已死的兄弟收敛到一处,海鸥收割人头,那些大汉不管死没死的都得受这一刀切。半人就围着卢斯和冯铮站成了一个半圆,来了个四十许的中年辅兵:“捕快?哪个县的?”
“就食谷县的……”
“哦!你们就是半路上突然跑了的那俩捕快啊。”
“……”昨夜里的事情,现在竟然已经人尽皆知了吗?
“原来是两个家伙啊。”中年人看着他俩点了点头,“在下李俊。两位差爷也是不容易。我派个人送你们回县,你们觉得可好?”
绕了一圈,这是又要绕回去了?
“不然,你们也可以在城外呆着,只要把这人交给我可好。不用担心我们会贪墨你们的功劳,你们来救了我等弟兄一命,你们的功劳我们必将照实上报。”
空口白牙,现在当然是他什么就是什么。卢斯脸上笑呵呵的,但是一句话都没信。
“几位,能稍等我们一会,让我们俩商量商量吗?”
“行,但是我们兄弟有几个伤势颇重,要尽快送回营去。二位若是赶不上跟他们一起,那还请再等等,与我们之后的人一起了。”
“行。”卢斯从大汉胸口上下来,把他腰带上的三个人头解下来,规规整整的放在一边,然后示意冯铮把这人弄到那边那棵大树后头去。
冯铮自跟着他爹熬筋骨,力气不。原本卢斯的意思让这大汉起来,他们推推搡搡的人也就过去了。谁知道冯铮就继续拽着勒住大汉脖子的铁链,直接把人一路给拖过去了。幸好路短,否则大汉非得被活活勒死。
看着大汉吐着舌头,翻白眼,努力呼吸的样子,卢斯对冯铮比了个大拇指。
冯铮对他笑笑,表情略微有那么一点点的得意。
冯铮略微放松铁链子,卢斯单膝跪在地上一把拽住大汉的衣襟,啪啪两个大巴掌就了上去,尼玛少年人的手太嫩,完了他自己手心手背都火辣辣的疼。
“你们是谁,从哪来?来这干什么?”
“呸!你这娃娃刚才服侍得爷爷爽得很,立马给爷再嘴一个,爷爷不准赏你一脸甘露!呃!”
冯铮在后边立马勒紧,卢斯摆摆手。看着这大汉喘过气来,看着他一脸桀骜。卢斯笑眯眯的把自己的铁尺拔.出来了,他反抓着铁尺,朝下一插!瞬间.插.进了大汉的腿.根处!
——铁尺叫尺,实际它跟叉子长得挺像,中间是一根无刃有尖的长刺,两边是两个枝。
“啊————!!!!”大汉躺在地上蹦跶了一下,得亏冯铮拽的紧,否则非得让他跳虾一样蹦起来。
卢斯一脚踩在大汉的大腿上,把自己的铁尺.拔.了.出来,大汉又蹦跶了一下,不过这回就是死鱼了。
当年鼠哥也不只是吓唬他们,为了让他们不架死人,还曾经给他们上过解刨课。
_(:з」∠)_卢斯一直很奇怪,鼠哥到底是哪来的大神。
卢斯拎着铁尺:“人话,不然下回我就扎你第三条腿了。”
大汉虽然头一回听见第三条腿这个称呼,但是卢斯把铁尺的尖朝下一顶,那位置已经能明一切了。卢斯就感觉脚底下踩着的大腿哆嗦了起来——就这躲在后边让手下冲的,不会是什么真好汉。
“我、我们是拔云山屠虎寨的,我乃是三当家董豹。我们、我们是收了铁家岭宋老英雄的英雄帖,前来此处讨个公道。”
拔云山?铁家岭?尼玛听都没听过啊。卢斯看一样冯铮,冯铮对卢斯摇了摇头,示意他也不知道。
“什么讨公道?”
“这、这位差爷,您老手底下能、能不能松一松?啊!”
“话!”卢斯手底下显然没有松一松,反而还紧了。他呵斥之后,一股尿骚味立马传了出去。
冯铮闻到骚气,皱起了眉,只觉得膈应,手上便下意识的一松。谁知道下一刻,就看卢斯一铁尺扎在大汉的肩膀上,随着这个前倾的动作,他膝盖顶在大汉腹部,一手卡着大汉的脖子,一手握着铁尺,几乎刺穿了对方的肩膀。
大汉一声惨叫:“日.你.娘!”
“我娘骨头都烂光了。”卢斯呵呵一笑,看冯铮把链子又拽紧了才重新跪起来。冯铮见他起来的头一件事,就是从大汉右手边拿走一块石头。
“师弟……”冯铮只觉得面上火热,羞愧不已——想来着大汉竟然是故意尿裤,方才若不是卢斯反应及时,让这大汉挣脱了束缚,即使他腿上被开了个窟窿,但这么一个狡诈阴险又身强力壮之人,他们俩还真不见得能压制得了他。
“铮哥,没事。”卢斯话时,脸上还带着笑,已经举起手上的石头砸了下去!
李俊正带着人帮几个尸首分离的兄弟做整理,剪下一缕头发,摸一摸身上有没有财物,若有,与头发一起整理好,交给兄弟或亲近的好友。别是他们辅兵的尸首,就算是那些正卒的,也都是带不走的。
正在这时,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从角落传了出来。
在场的都是刚刚还与人以命相搏的好汉子,可都被这惨叫吓得一个激灵,有个正蹲在地上帮兄弟整理的人甚至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怎么了?!”
“那两个捕快不会出事了吧?”
“莫让人那大鱼走脱……了……”
众辅兵反应过来,正要冲出去追人,就见卢斯和冯铮拖死狗一样拖着那大汉回来了,两人一路走,后边流了一路的血。好好的一条汉子,如今只捂着下面,哭得面目扭曲,泪痕斑斑。
“李大人,我们带着人回来了,你看你们是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李俊他们原本还有些看轻他们,虽然刚才确实是他们救了众人,毕竟是两个嘴上无毛的孩子,如今一见大汉这个阵势,发生了什么,众辅兵如何还不明白。顿时都觉得下面一疼,后退了一步。
“还、还能活吗?”李俊硬着头皮问。
卢斯看那边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点起了篝火来,该是为了给伤兵保暖:“能活。”他了一声,朝那边走了过去俯下身拾起了一根烧着的木头,甩了两下,甩掉火苗。
众人都一头雾水的看着卢斯动作,直到他举着这根还冒着烟的木头,走到大汉身边,一木头杵了下去……
又是一声惨叫,其凄厉悲惨与刚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血止住了。”卢斯道,“送回去之前是死不了的。”
他声调平稳,一脸平静的把那根木头又放回了篝火里。在篝火边上烤火的几个伤兵,屁股尿流的爬远了。
卢斯并不是故意虐待人,其实他也一身冷汗,心里发毛。可是他们现在孤立无援,这些辅兵到底是敌是友,其实也是不清楚的。他们刚刚在只是在相比之下,选择了更顺眼的一边而已。
他只是在用这种手段震慑,他和冯铮,没有身份,没有靠山,没有强健的身体,在面对一群刀口舔血的辅兵时,怎么能够让对方不会伤害他们,或者至少在做出伤害他们的事情之前,能够掂量一下自己即将复出的代价?
——吓唬他们!
尼玛现在我自己都怕自己了,你们怕不怕?!他手是不抖,但谁摸一下就知道,湿乎乎的。
可与此同时,卢斯又担心冯铮也怕他,甚至他都不敢去看冯铮,就怕看到一张畏惧惊恐,甚至厌恶的脸。
卢斯和冯铮跟着辅兵们一块回军营了,一路上跟他们最近的李俊也跟卢斯保持了三尺的距离。卢斯看谁一眼,对方立刻就个哆嗦。
那个被卢斯一石头弄得鸡飞蛋的大汉,得到了跟伤兵一样躺在简易担架上的待遇,但抬着他的两个辅兵,可丝毫都没有对这个大汉有什么同情,专门盯着不好走的地方走,担架上上下下,颠簸异常。
大汉因为疼痛和失血已经什么力气了,被这么对待,一声声的惨叫都是从喉咙里闷出来的。
跟着辅兵,从李俊那里,卢斯和冯铮也得到了些消息。比如他们也是劳兴州孙大人手底下的兵。半个月前就开出军营了,先是在食谷县的隔壁长丰县了一伙乱匪,后来开到食谷县来修整。
可是昨天夜里,大军正在外头扎营的时候被一伙人马袭击,将对方退之后,现在两边是隔着食谷县的县城对峙。
李俊的这些事情,疑点太多,在长丰县剿匪,那就该在长丰县修整,怎么跑到食谷县来了?被人夜袭,那就是被人了埋伏,孙总兵那边情报泄露了?另外,官兵和乱匪到底是怎么躲过老百姓的耳目,一个比一个突然的出现在食谷县城下的?
不过这些都不能问,问了对方八成就当他们窥探军机,到时候不死也得死了。
跟着这伙辅兵回到了军营,有个校尉在门口等着他们,这校尉对李俊还挺客气的,行礼,接走壮汉,然后又掏出一个灰扑扑的麻布袋子,表示这是总兵大人自掏腰包给的抚恤。李俊叹,道了一声:“谢过大人。”收起来了。
辅兵是没有抚恤的,死了就是死了。他们的待遇跟服劳役的老百姓一样,只是百姓的徭役到了年头,还是能回家去的,辅兵则一辈子都要服役。决定他们命运的,就是是否有一个好的上官。
从孙总兵的做派看,他还是个好官。卢斯觉得挺神奇的,他们县令胡大人,为官就不错,这又出来了一个孙总兵,好的穿越到古代必遇贪官污吏呢?竟然没有,真是……好评!
那边交接了银钱,李俊又跟这位校尉嘀咕了一阵,那校尉看了看卢斯和冯铮,神色略微妙的走了过来:“两位……”
“大人,昨天夜里那事是一场误会,实在是我们俩以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请大人不要见怪。”冯铮边道,两人一边齐齐施礼。
校尉躲开这一礼:“二位客气了,实在是我们没有闹清楚。不过二位平安归来,还助我军一臂之力,也算是错有错着了。二位在外一夜,快去休息一番,稍后我们便送二位进城。”
两人乖乖应是,被送到了一座大帐,竟然在里边看见了青松老道。
“你们、你们真的没死啊!”老道看见他们立刻吐出一口浊气,放松了。
老头也是够狼狈的,不过半个晚上不见,衣裳和袖子都是血,衣服下摆直接从灰色被染成了黑色。
“道长,您这是怎么了?”两人赶紧搀扶着有点摇晃的老头坐下。
“我没事,就是治了一晚上的伤兵。”
“真是找您给伤兵疗伤的啊?那道长,这些人对咱们到底有没有歹意啊?”卢斯问。
“他们若真是孙总兵的人马,那咱们就乖乖等着吧。如今看来,到是有八成的可能,是真的。”
冯铮:“道长,孙总兵……是谁啊?”